“槊國人打來,江海失守。整個安南不得安寧,做爲錦國百姓,我確實不開心。不像夏靈尊,一身輕鬆,什麼都無需在意。”安鳳麓扭頭看向夏靈尊,扯了扯脣角,語氣淡淡的,但話裡的諷刺意味卻是誰都能聽得出來。
夏衍也不在意,理了理袖子,微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沒什麼不好。在一處待膩了,說走就能走,不論地域,不論國家,哪裡都能容身。不必像你們一樣,被母國牽絆。”
“夏靈尊倒是灑脫。”安鳳麓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沒在言語。
見他明顯拒絕交談的樣子,夏衍聳了聳肩,不想再招人嫌,起身往水潭邊走。
趙芸洗完帕子,情緒也重新平靜了下來。見他過來,笑着招呼了一句,“夏靈尊。”
夏衍點點頭,瞧了眼她手裡的東西,眨了眨眼,略帶打探道:“申屠家主似乎心情很好,趙姑娘可是與他說了什麼有趣的事?”
“呵,這個夏靈尊你就要問師傅了。我什麼都不知道。”趙芸捏着手帕的手掌緊了緊,面上卻是一派正常的笑了笑。
“哦?”夏衍摸了摸下巴,音調轉了幾個彎兒,明顯不相信。
趙芸面色不變,咬死了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在申屠白麪前出醜已經夠丟臉了,她纔沒那麼粗的神經再講給別人聽!
“芸丫頭,家主讓你過去呢。”老七提着一個壺,笑眯眯的走過來,朝她說了一句,又扭頭對夏衍道:“夏靈尊,臨走時老奴讓人準備了許多綠豆湯。我讓人給您送了些到馬車裡,您也過去喝一碗,解解暑氣吧。”
“綠豆湯?那可再好不過了。七管事有心了。”夏衍挑眉,看了趙芸一眼,這才朝老七客氣的點點頭,轉身去水潭邊洗手。
老七促狹的眨眼,朝趙芸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走。趙芸囧了下,朝老七笑了笑,轉身走了。老七搖了搖頭,拎着水壺慢悠悠的晃到水塘邊取水。
安鳳麓主僕坐一個地兒,張縣令和姜翁坐了一個地兒,趙芸本不想去申屠白那邊,不過想了想,還是認命的過去坐下了。免得像上次吃飯時一樣,白白讓人看笑話。
申屠白將趙芸的糾結看在眼裡,眼底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好笑和寵溺。見她坐下了,從食盒裡端出一個白瓷碗,遞過去,“綠豆湯。老七專門讓人給你準備的,全部喝完。”
“七叔想得真周到。”趙芸感嘆一句,雙手捧過,低頭咕嚕嚕的喝了。或許是在食盒底下擱了冰塊,綠豆湯還泛着絲絲涼氣。喝一口,解渴又涼快。
凌庭又在林子裡找了些新鮮的果子,趙芸吃了幾個,又用了些點心,覺得飽了,舒服的嘆了口氣,就聽申屠白低聲道:“有人來了。能感覺到什麼?”
趙芸頓了下,順着申屠白的視線往前看了眼,官道蜿蜒,周遭是鬱鬱蔥蔥的山林,沒有半個人影。不過,她已經聽到了嘈雜的馬蹄聲,在逐漸靠近。
凌庭和散在四周的花衛也察覺到了動靜,警惕起來。安鳳麓主僕和夏衍都扭頭看了眼,就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繼續休息。張縣令和姜翁也面色如常的說着話,他們不是藝高人膽大,而是真的什麼都沒發現。
“聽馬蹄聲,大概有十來個人。呼吸很輕,很勻淨。前方的靈氣隱隱有些活躍、炙熱,裡面應該有一位修煉火屬性靈力的靈師剛剛突破,氣息還沒來得及完全收斂。”凝神感應了一會兒,趙芸壓低聲音對申屠白說道。
申屠白麪上沒有多少多餘的情緒,側頭問她,“只感覺到這些?”
趙芸擰眉,又細細的琢磨了一會兒,道:“這些人應該都是靈師,強弱不定。除了那位修煉火屬性靈力的,還有一位給人的感覺十分厚重,應該是修煉土屬性靈力的靈師。另外幾位和周圍的環境十分契合,修煉的靈力應該都是木屬性。”
“這十三個人,雖然屬性不同,但他們都是走植物一道的植靈師,修爲不弱。”申屠白微微頷首,沒有再考校趙芸的意思。
不過,聽到他的話,趙芸有些錯愕,“十三個人?”她只察覺到十二道氣息。馬兒倒是有十三匹。她還以爲那是用來換騎。
“領頭那個有八級修爲,你感應不到是正常。”申屠白看她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便不再開口。馬蹄聲已經清晰的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裡,那些人馬上就要到了。
果然,幾個呼吸過後,視線盡頭出現了一羣騎着馬趕路的人。趙芸數了數,果然是十三個人。有男有女,着裝卻很整齊。清一色的銀灰色衣衫,頭上扎着白色髮帶,應該都是出自同一個地方。
領頭之人,一張國字臉,眉毛濃密,長得很正派。瞧見他們,他扯了扯繮繩,讓馬兒慢下來,眼神犀利的打量了一圈兒,略過張縣令和姜翁,最後將視線停留在申屠白身上。翻身下馬,停在花衛的警戒線外,客氣的抱拳一笑道:“在下方天雄,見過衆位道友。不知道衆位道友是否從蘭州府城方向而來?若是,請問此地離蘭州府城還有多遠的路程?快馬加鞭,今日能不能趕到?”
這人倒是一眼看出了他們的靈師身份,很妥帖的用道友相稱。趙芸看了眼申屠白,見他微微點了下巴,才微笑着站起身,回答道:“方靈尊有禮了,晚輩姓趙,單名一個芸字。您直接稱呼晚輩的名字即可。此地離府城不遠,也就半天的路程。前輩等
就半天的路程。前輩等人騎馬還會快些,太陽落山之前定能到達的。”卻是沒提自己一行人是不是從府城方向來。
方天雄見趙芸說話條理分明,小小年紀卻有五級修爲,心裡不由暗自揣測,面上卻毫無異樣,笑着道謝道:“多謝小友解惑。今日能到府城,我就安心了。”說着,他又看向申屠白,徵詢道:“我們一行人趕了好幾天的路,人困馬乏,想在這歇一歇再走,不知道會不會打擾。”
申屠白擡眼,薄脣輕啓,“請便。”
方天雄拱手道謝,又朝趙芸幾個點了點頭,才轉身走回去,招呼同門道:“此地離府城不遠,今日定可到達。大家都下馬來,歇息片刻再走。”
那些人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對視一眼後,翻身下馬。在趙芸等人對面的林子裡找了地方坐了,一邊歇涼,一邊喝水吃乾糧。馬兒就任由它們在邊兒上溜達吃草。
兩邊相安無事,但其中的幾名女子,卻是時不時的會擡頭,眼藏嬌羞的打量申屠白和安鳳麓。連凌庭和阿誠兩個,也偶爾被照顧到。雖然聽不到聲音,但瞧她們臉上的神情,就能明白她們在嘀咕什麼。
趙芸挑了挑眉,收回視線,笑眯眯的開口:“凌庭,對面有兩個美人兒似乎對你青睞有加啊。”
“嘿,姑娘您別逗我了。與申屠家主相比,屬下就是銀河下的螢火蟲。人家看我不過是順帶的。”凌庭聞音知雅意,瞅了申屠白一眼,十分光棍的攤手。
趙芸笑,“嗯,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師傅大人,你不瞧瞧?幾人的修爲都不弱。氣質也出塵。最重要的是,人家都對你心生好感了呢。”
申屠白似笑非笑,“你想讓我瞧她們?”
“這話說的。你想瞧就瞧唄,眼睛長在師傅你身上,我這個做徒弟的還能攔着?”趙芸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開口。
“一肚子小心眼兒,還裝得挺像。”申屠白搖搖頭,睨她一眼,無奈的一笑。
這下子,不單是對面的姑娘,就是在場的男子,也被煞到了。
“天下怎麼會有男子長得這般好看?這得讓多少女子自慚形愧?”衆人中,一名年紀稍大的女子回過神,感慨一句。餘光瞥見一旁的幾位同門師妹眼中的癡迷,又嘆息的搖搖頭。那樣的男子,怎麼會看上一般的女子。這幾位師妹雖然氣質出塵,樣貌出衆,但站在那男子一旁,怕是頃刻間就會被比下去,淪爲陪襯。倒是男子旁邊的那位叫趙芸的小姑娘,有些意思。
方天雄看申屠白一眼,沉聲一笑,“都知道林子裡越是漂亮的植物越是危險。人也一樣。他可不是普通人物。”
一名相貌最爲出衆的年輕女子聞言,眼神一閃,略帶嬌羞的扭頭問,“師伯,您知道他的身份?”
“只是猜測。不過,我看不出他的修爲。”方天雄瞥她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略帶警告的道:“再休息一會兒就走,別節外生枝。這次出門,是爲了幫忙抵禦槊國靈師,不是遊山玩水。有些心思,趁早收了。”
“弟子不過是好奇。”女子神情尷尬,面色通紅。低低的辯解了一句,也沒敢再說。只垂頭的瞬間,眼底快速的閃過了一絲不服氣。
“最好如此。”方天雄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一旁的一名長相英俊的年輕男子見狀,笑呵呵道:“師伯您別介意,林師妹還小呢。又是第一次出遠門,難免看什麼都新鮮。這人又如此與衆不同,不但林師妹好奇,弟子也想知道他是何方神聖呢。”
方天雄聽到男子這樣說,神情和緩了許多,“不管他是不是我猜測的那個人,你們都招惹不起。”
“弟子記住了。”年輕男子和身旁的男男女女對視一眼,都恭謹的應下。之前一直往對面看的幾名女子,也都收斂了許多,不敢再那麼明目張膽。不過,到底是年輕姑娘,沒一會兒就將方天雄的威嚴忘在了腦後,笑嘻嘻的咬起耳朵來。那位被年輕男子稱爲林師妹的,垂着頭,沒有參與。
歇夠了,趙芸等人站起身,讓人收拾東西,準備接着趕路。方天雄見狀,又客氣的過來寒暄了兩句。申屠白一直沒開口,安鳳麓幾人早就瞧出他想和申屠白套近乎,也不會往上湊。結果就是趙芸在一旁支應。
得了老七的暗示,知道東西都收拾好了,趙芸客氣的拱手道:“前輩,我們這就告辭了。接下來還得趕路,不然今晚得宿在野外了。”
“告辭,請。”方天雄識趣的側身讓開,趙芸又歉意的朝他微微躬了躬身,這才隨着申屠白登上了馬車。安鳳麓等人也都各自妥當了,老七便示意出發。
何威幾個跟在趙芸和申屠白的馬車周圍,隊伍的最前和最後都是花衛,一行人浩浩蕩蕩,再次開拔。
趙芸輕輕挑了簾子,回頭眯着眼從縫隙裡往後瞧。見方天雄等人目送着他們離開了好長一段距離之後,就迅速收拾東西,上馬出發,不由得擰眉,“這幫人也太警惕了,防着我們呢。”
申屠白拿了本冊子翻看,輕描淡寫道:“萬花谷的人,行事一向謹慎小心。他們此去府城,應該是受了師門之命,幫朝廷抵禦槊國靈師的。不用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