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趙芸跟着符全進到御書房內,微微躬身,朝宇文忌行了一禮。心裡暗自慶幸自己是靈師,不需要像其它大臣一樣行跪拜大禮。不然,每見宇文忌一次就跪一次,也夠鬱悶得了。
宇文忌不知道她所想,神色難得柔和的出聲道:“平身。”
“謝陛下。”趙芸站直身體,擡起頭,眼瞼卻微垂着,視線只停留在宇文忌的雙眼以下。
對於趙芸的恭謹,宇文忌顯得很受用,他點點頭,道:“聽莫卿說,你在上林苑適應得很好,朕就放心了。你既然喜歡鑽研種植一道,就好生和苑裡的老大人學。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大家。”
“謝陛下提點,微臣曉得了。”趙芸眼神閃了閃,心裡覺得諷刺,宇文忌對她的一言一行果然清楚得很。面上再表現得如何看重和藹,也掩飾不住內裡的冷血心機。
皇帝問什麼,趙芸就答什麼。不痛不癢的扯了半晌,她也沒弄明白宇文忌宣她來覲見的緣由。眯了眯眼,心裡越發警惕。
等再問無可問的時候,宇文忌終於點到了正題上,“朕聽說,你之前身邊有一隻名叫墨白的靈寵,緣何沒在京城?”
趙芸沒想到他兜了一圈,卻是想問墨白的事。頓了下,十分冷靜的開口回答道:“回陛下,微臣確實有一隻名叫墨白的靈寵。是微臣前幾年在老家的村後山碰到的,當時它被棄在山林間,沒人照顧定是活不成的,是以將其帶回了家。上次回京,本也想帶着它一起來。不過,師傅提議讓它和兩位師兄一起留在府城,必要時也好幫襯一二。所以,它現在纔沒在京城。”
宇文忌微微一笑,瞭然的點點頭,道:“看來朕還得多謝你師傅當初的提議才行。大將軍的摺子上可是說明了,這次勝仗,你的那隻靈寵出力不少。攻城的時候,喚來了不少隱藏在深山的靈獸襄助大軍,大軍才能勢如破竹的接連奪回豐樂縣和平安州,切斷江海敵軍的退路,讓其成爲孤軍。勝利可期,你的靈寵功不可沒。”
“竟有這樣的事?”趙芸面帶驚訝,有些不敢相信道:“墨白雖然是靈獸,但還處在幼生期,性情也十分頑皮。微臣還想着它留在府城,跟着兩位師兄不惹禍就好了呢。”
宇文忌深深看了趙芸一眼,微笑着搖頭道:“你小看它了。玄貓一族,就算是幼生期,也不可小覷。何況變異玄貓,生來就十分強大。你將它的靈力盡數封印在體內,別的靈獸察覺不到,它平安渡過幼生期並不難。從大將軍字裡行間記敘的情況來看,它現在很可能已經成功蛻變到成熟期了。倒是要恭喜你。”
宇文忌面上平靜,心裡卻不然。變異玄貓百年難得一見,能掙扎着度過幼生期,成功蛻變至成熟期的更是寥寥無幾。趙芸如今得了這麼一個強大的靈寵,日後若是想要她百分百的聽從擺佈,怕是不可能了。
這個小姑娘,修煉天賦驚人就罷了,氣運也如此強盛,難道她天生是上天的寵兒不成?一抹陰鶩快速從眼底閃過,宇文忌看向面帶稚嫩的趙芸,溫和的笑了笑,心底卻是一片冰冷。不能再放任她成長了,不然宇文一族,勢必敗落。
他很清楚,趙芸現在之所以會答應放血培育四葉月,不過是因爲趙家處於弱勢,沒有反抗的餘地。一旦等她成長起來,宇文一族威脅不到她。情況好一點,就是她撒手不管,冷眼旁觀宇文一族敗落。情況壞一點,她怕是會親自動手。畢竟,誰也不喜歡自己一身鮮血被人惦記。
只是,趙芸是申屠白的徒弟。如今他回到京城長住,何嘗不是爲了震懾他?要對趙芸動手,還得費些心思才行。縱使心裡有諸多思量,宇文忌面上沒露分毫。笑着誇讚了趙芸一番,又打賞了她許多東西,這才讓她退下。
趙芸下班回府,也顧不上換衣服,直接將凌庭和花雨喊進了自己院中的小書房。
“今天有沒有南邊來的信?”
凌庭和花雨見趙芸面色有些不對,對視一眼,連忙將一支碧色的竹筒取出來,放到趙芸面前,“上午送到的。不過不是南邊來的,是申屠家主的信。我們沒敢拆。”
“南邊沒有信送來?”趙芸沒有急着去拿那支碧色的竹筒,皺着眉頭追問。
兩人不解,肯定搖頭道:“確實沒有。”
趙芸沉默,墨白若是成功蛻變到成熟期,黑風無論如何都會送信來知會她一聲。捷報都送到了御前,黑風若是給她寫了信,今天也應該到了。可現在毫無消息,到底怎麼回事?
“姑娘,南邊有什麼不妥?”凌庭見狀,沉聲開口。
花雨也擰了擰眉,凝神道:“莫不是姑娘在朝廷裡聽到了什麼風聲?”
“事關墨白,師兄不會瞞着我。或許是信在路上耽擱了也未可知。”趙芸抿了抿脣,墨白若是真的蛻變到了成熟期,絕對不能讓它冒然進京。宇文忌召她去御書房,絕對不是想要賞賜她那麼簡單。
她本來處於弱勢,宇文忌還不放心的將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的上林苑以便監視。如今她多了一隻能力強橫的靈寵,不引來忌憚纔是咄咄怪事。
來京之後,她很少提到墨白。宇文忌卻不但清楚的知道墨白是變異玄貓,還知道自己曾給它下過封印。他早就將他們家的事情查了個一清二楚。青泥坊的特殊和玄堂的存在,怕也是被他看在
存在,怕也是被他看在眼裡。
仔細想想,宇文忌今天叫她去,除了確認墨白的事,話裡話外何嘗不是帶着警告——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最好聽話,不要萌生他念。不然,他能隨時覆滅趙家的一切。
恩威並施,爲的不過是讓她能一直爲他所用。帝王的手段,果然不可小覷。
趙芸深吸一口氣,將心底翻涌的情緒壓下去。意氣用事沒有任何作用,形勢比人強,她現在除了低頭,沒有第二條路走。不過,總有一天她能找到一個契機,徹底擺脫宇文忌。
“墨白出了什麼事?”見趙芸半天不說話,凌庭和花雨對視一眼,開口問道。
趙芸回神,抿了抿脣,也不瞞他們,將今日宇文忌特意宣召她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這才道:“墨白蛻變到成熟期意味着什麼,你們兩個也清楚。皇帝心裡已經有些忌憚我了。我只有永遠弱小,他才能牢牢的控制住我。現在這種局面,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墨白蛻變成功,趙芸身邊不僅是多了一隻實力強橫的靈寵,還會有一支隨時都能集結起來爲她所用的靈獸大軍!錦國廣袤的大地上,人活動的地方,不過佔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是獸的世界。這也意味着,這支靈獸大軍的數量,可以非常龐大。
這股龐大的勢力被一介百姓握在手裡,任何帝王都不會放心。何況趙芸和宇文忌之間,本就存在此消彼長的制衡關係。
“姑娘你是擔心皇帝對墨白使手段?”花雨沉思片刻,道:“若情況屬實,墨白現在完全能自保,很不必擔憂。而且,墨白現在遠在安南軍中,皇帝就算想要做什麼,宿敵當前,他一時半會兒應該也不會下手。”
趙芸搖搖頭,沉聲道:“宇文忌這個人,狠辣果斷,城府極深,根本不能按常理來論,還是要早做防範。凌庭,你回去之後,立馬給南邊去信,讓黑風師兄多多留意,不論什麼情況,首先保證自身安全爲緊要。”
“好。”凌庭點頭,沉聲答應。
“花雨,叮囑底下人做任務時儘量低調一些,別給官差抓到把柄。”玄堂很可能已經在宇文忌那裡掛了號,若是一招不慎被毀,她幾年的心血也就白流了。
花雨瞭然,遵命道:“姑娘放心。”
“行了,你們兩個趕緊下去安排吧。”趙芸頷首,看了桌上的碧色竹筒一眼,打發兩人道。
凌庭和花雨朝她微微躬身,轉身往外走。沒離開幾步,凌庭腳步一頓,耳邊是趙芸的傳音,“記得換一條暗線送信,前面的怕是都已經被盯上了。”
情況果然不容樂觀麼?凌庭抿直了脣角,將趙芸的叮囑記下,自下去忙。
等兩人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趙芸這才收回視線,拿起桌上的碧色竹筒打開,取出一卷紙條。“平安,勿念。不日歸來。”寥寥幾個字,趙芸一眼看完,沉默的將紙卷收起來。
自從在豐樂縣與唐懷錦分開後,就一直沒再見。他突然給自家師傅送信,怎麼想都有些詭異。如今南邊大捷,江海敵軍孤立無援,遲早都會被大軍清理乾淨。一切都順利的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有什麼事情需要兩人聯手?
沉思半晌,也沒理出頭緒。天逐漸黑沉,侯培珍打發人過來叫趙芸去花廳吃晚飯,她才暫時將這些煩心事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