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恆,你去了哪裡?我在這等了半天了你纔回來。”祝春娘看見從外邊匆匆走進來的人,起身迎過去,臉上帶笑,嘴裡卻抱怨着。
沒想到祝春娘此時在這,婁少恆步子一頓,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不過很快他便遮掩過去。他臉上掛上笑容,長臂一伸摟住祝春孃的腰,敷衍的解釋道:“店裡出了一些事,我去解決了。”
祝春娘頓時略微擔憂的擡頭,問:“店裡出什麼事?現在安排妥當了?”
婁少恆在縣城開了一家綢緞莊,布匹售價比別家略微低廉一些,但質量與別家無二,所以生意還不錯。祝春娘全身上下的金銀首飾都是這些日子婁少恆給她添置的,她自然不希望綢緞莊出什麼差錯。
“別擔心,都解決了。”婁少恆笑了笑,只笑容未達眼底。
祝春娘沒瞧見他眼底的寒意,以爲真的沒事了,便拉着他進屋坐下,眼珠子轉了轉,試探道:“少恆,如今已經是八月,我們兩個和好已經快半年的時間了,你,什麼時候上我家提親?”
婁少恆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亮色,他將祝春孃的手握在手心裡,有些歉疚道:“春娘,我早想去你家提親了,怕只怕你爹不同意。早些年的時候,他就看不上我,如今怕也是一樣的。”
想到說一不二的祝夫子,祝春娘抿了抿脣,“我爹確實很固執,可如今你早已不是當初的你。而我,也不是當初的那個小丫頭了。我們,總能爭得爹孃的同意的。若實在……我也不會離開你。”
“春娘,你真好。”婁少恆感動的將祝春娘摟到懷裡,下巴親暱的抵在她的發頂,“這麼多年過去,你始終在我的心裡。若不是我娘當時病重,逼着我娶親,我也不會成婚。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痛苦,我心裡裝着你,每天卻要面對一個我不愛的女子……春娘,再別離開我了。”
聽着婁少恆滿含愛意的表白,祝春娘一臉的甜蜜與感動,這是在趙家兄妹面前從未有過的柔和表情。她雙手貼在婁少恆的心口
,依戀的蹭了蹭,才道:“我不離開你。只是,少恆,我也曾成過親,嫁過人。你,會不會嫌棄我?”
婁少恆抓住祝春孃的手,低頭親了親,滿臉的珍惜與**溺,“春娘,相信我,我永遠不會嫌棄你。”
祝春娘聽到這情意綿綿的話,心裡像是裝滿了蜜,欣慰自己這多年的煎熬等待總算值得。腦海裡不期然浮現出趙麒冷峻的臉,祝春娘有些神思不屬。趙麒千方百計的逼走少恆,哄騙她爹,將她娶回家。四年下來,卻從未碰過她,也從未對她說過半句軟話。就連笑臉,都少有,這讓她怎麼不恨?
她祝春娘就是個工具,趙麒娶她,全都是爲了那破敗的趙家與家裡的兩個拖油瓶!算盤打得好,可他也不問問她同不同意!
祝春娘眼底閃過一絲恨意,等少恆娶了她,她要好好去看他怎麼落魄!
思緒一閃而逝,祝春娘擡眼對上婁少恆深情的眼神,臉上不由得染上緋色。她咬了咬脣,快速的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又害羞的縮回他懷裡。
婁少恆臉上先是露出幾分驚愕之色,隨後狂喜,他雙手捧住祝春孃的臉,激動的低頭:“春娘說的可是真的。”
“我怎會用這種事騙你,到那天,你不全清楚了。”祝春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撇開臉,咬着脣嬌羞道。
“謝謝你春娘。”婁少恆在祝春孃的額頭上烙上一個滾燙的吻,雙手也緊緊的將她的身體往自己的懷裡摟,低聲呢喃一句,“這些年苦了你。”心裡卻是幸災樂禍開了,趙麒啊趙麒,四年了,你娶了個**,卻愣是不動,最終卻要叫我撿個便宜!
祝春娘被婁少恆抱得死死的,甚是嬌羞。她雖然成過親,但卻從未和男子如此親密過。以前與婁少恆情投意合之時,因爲雙方都是青澀年紀,連牽手都少。後來嫁了趙麒,兩人之間更是冷若冰霜。如今,被中意的男子這樣摟着,她纔算是有些明白情愛的滋味了。
“春娘,今日,我便去你家提親,你說好不好?”半晌,婁少恆鬆開祝春娘,略帶興奮的提議道。
祝春娘又是驚喜,又是驚訝,“今日?今日已經過半,哪有下午上門提親的?再說,不是還有許多東西要準備,也得看個吉日……”
“我等不及了。”婁少恆捧着祝春孃的臉,額頭抵着她的,眼底滿是愛意與情*欲。
祝春娘臉又紅了,這次卻沒再避開。她喜歡婁少恆那樣看她,這會讓她有種被重視,被捧在掌心珍視的滿足感。
這樣近距離的對視,雙方又都是有心人,擦槍走火什麼的,實屬正常。再說了,一個鰥夫,一個和離過的婦人,雙方看對眼滾在一處,世人就算詬病,也不會太多苛責。咳咳,畢竟雙方都是那什麼過的,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大家也能理解。
在錦國,女子都可以休夫,自然可以再嫁。祝春娘與婁少恆和好了半年之久,才走到這一步,雙方倒都是剋制的。
情投意合的雙方有了親密接觸,接下來要做的,自然是將這種關係正當化。
婁少恆一番甜言蜜語,祝春娘什麼也想不到了,滿心甜蜜的認同了他立時去家裡提親的想法。她起身收拾好自己,婁少恆卻已經吩咐傭人將提親禮全部裝上了車。
祝春娘見車上滿滿當當的禮物,眼底的笑意更深。她一個和離過的已婚婦人,上門求親實在用不上這麼多的禮。可婁少恆準備了,說明他對她的重視。
祝春娘滿心甜蜜與幸福,卻忽略了婁少恆爲何能在短短時間內,就準備得如此妥當。更忽略了,若是男方真的是誠心誠意想求取一個女子,怎麼會不看吉日,不看吉時,就這樣隨隨便便的上門?
祝春娘沒想那麼多,但祝夫子怎麼會想不到?他端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的盯着面前恭恭敬敬給自己行禮的婁少恆,眼神銳利,“上門提親?婁公子,春娘不知禮,你竟也不知?哪家男子誠心上門提親,會在這個時候登門?不說選個良辰吉日,也得在晌午之前,以示重視吧?”
“祝老爺,晚輩確實是真心想求取春娘。我知道上門的時機不對,但我等不了了。我想早些與春娘定下來,更早些將她娶回家。祝老爺,求您諒解晚輩的急切。四年前我們錯過了,如今晚輩不想再有遺憾。晚輩發誓,一定會對春娘好的,您就同意晚輩與春孃的親事吧。”婁少恆的姿態放得很低,話也說得很誠懇。
祝夫子冷哼一聲,鄙夷道:“四年前我不同意,四年後,我依舊不會同意。你趕緊走,我祝家不歡迎你。”
“祝老爺,晚輩知道四年前您瞧不上我,是覺得我家無恆產,不能給春娘安定的生活。可如今我名下不僅有一家綢緞莊,更有幾間不小的商鋪與幾十畝田地,不會讓春娘受苦了。您爲何依舊不同意?”婁少恆臉上浮現出幾抹苦澀,“難道在您眼裡,只有那個趙麒才配做您的女婿麼?”
“是又如何?”祝夫子深深的盯着婁少恆,目光銳利冷肅:“你是個什麼東西,春娘看不明白,老夫卻清楚。只要我在一日,春娘便不可能嫁給你。你趕緊給我滾!別髒了我祝家的地。”
“爹,爲什麼?”祝春娘捏緊拳頭,瞪大眼睛憤懣的看着他,“我與少恆情投意合,我爲什麼不能嫁給他?爹,我纔是您的親生女兒!四年前,您爲了趙麒不管我的意願,硬是將我嫁給他。如今,我與他和離了,您卻依舊固執的不同意我和少恆在一起。爹,這到底是爲什麼!難道,您就那麼不想看到女兒幸福?”
“放肆!”祝夫子氣得臉色發青,枯瘦的手重重的拍在桌上。
祝夫人趕緊起身幫他順氣,一邊訓斥祝春娘,“女兒,你爹雖然嚴厲,但都是爲你好。你竟這樣和他說話。還不跟你爹認錯?”
祝春娘擡着下巴,滿臉陰沉,“娘,爹到底是不是爲我好,他自己心裡最清楚!那個趙瑞之有什麼好?不就是個窮書生!爲了讓他無後顧之憂,爹就將女兒一生的幸福都搭進去!如今,女兒好不容易跳出那火坑,找到了自己的良人,爹想也不想就反對。爹,您到底有沒有爲女兒想過?”
祝夫子捂着胸口,失望的扯了扯嘴角,“我沒爲你着想?我沒爲你着想,我會讓你嫁給瑞之?我沒爲你着想,我會攔着不讓你與這個人來往?可是,你都幹了些什麼?嫁到趙家去,不好好爲人妻,爲人嫂。不操持家務也就算了,還整天挑刺,鬧得趙家不安寧。芸丫頭還差點兒被你折騰掉一條小命!”
“我不讓你與這個人來往,你也不聽。四年前如此,四年後依舊。你看清他到底是個什麼人了麼?你就死心塌地的要嫁給他?我和你娘就是太**着你,纔將你養成如今這個愚蠢的樣子!”
“老爺,你消消氣,女兒只是一時糊塗,等我與她好好分說分說,她會明白的。”祝夫人見祝夫子喘着粗氣,臉色越來越不好,手上的動作不停,神色也凝重道:“春娘,你趕緊回屋去。別惹你爹生氣了。”
婁少恆面上的失落掩飾不住,但也打起精神安慰祝春娘道:“春娘,祝老爺看不上我,生我的氣,我都能理解。畢竟,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比不得讀書人有出息。你先回屋吧,剩下的事,我會解決好的。”
祝春娘見狀,哪裡會同意離開?她握住婁少恆的手,抿脣道:“我不走。少恆,我說過我再也不離開你。讀書人有出息又怎麼了,我不稀罕,我只喜歡你。”
“春娘。”婁少恆感動莫名,一雙眼睛深情得似要將眼前的女子鐫刻到心裡最深處。
祝春娘看着這樣的他,心裡酸澀有甜蜜,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最正確不過的了。
“愚蠢!”祝夫子噌的一下站起身,他推開身前的祝夫人,一臉晦氣道:“我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個沒腦子的女兒?讀書人你看不上?不稀罕?笑死了我了。要不是我厚着老臉,你以爲瑞之會看得上你,會娶你進門?我費盡心思,讓你嫁給他,你倒好,生生和他鬧僵了。你還要休夫!你怎麼有臉?你怎麼敢?”
“爹,您也太偏心!趙瑞之不過是你的一個學生,爲了他,您就能將女兒貶低得一文不值?呵,他是看不上我。可他卻私下去找了少恆,逼他離開我。他看不上我,卻迫不及待的向您提親!他爲了趙家的那兩個拖油瓶,爲了能繼續得到爹您的資助,卻硬生生的毀了我的幸福,憑什麼!”祝春娘與祝夫子爭鋒相對,想到自己這些年的委屈,她眼眶微紅,滿臉憤怒。
“你以爲是瑞之私下找他,逼他離開的?”祝夫子嗤笑一聲,手指着婁少恆,一臉的諷刺。
“春娘,當年的事,別再提了。”婁少恆像是被觸動了傷心事,晦澀的朝祝春娘搖了搖頭,才扭頭直視祝夫子道:“祝老爺,您別太生氣,今日您不同意晚輩的提親,也沒什麼。我會再來的。告辭。”
“這麼急着走做什麼?怕我拆穿你的真面目?”祝夫子冷笑,“以退爲進?你的這些小把戲,不過是老夫當年玩兒剩下的。”
婁少恆有些憤怒了:“祝老爺,您不同意將春娘嫁給我這個小商人,我可以理解。可是您不能污衊我的人品!”
祝夫子哈哈大笑,輕蔑的開口,“人品?你竟然也好意思跟我提人品?四年前,你以春孃的貞潔爲要挾,向瑞之勒索錢財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想這兩個字?”
婁少恆眉頭皺了皺,坦蕩的看了祝春娘一眼道:“祝老爺,晚輩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祝夫子死死的盯着婁少恆,“四年前,春娘與你走得近,我雖不太樂意,但我見你面上規矩,也是個知禮懂事的孩子。家裡只有一個老母親,雖然窮些,但也無妨。我沒想過阻止你們兩個。我想着等你上門提親,我便應了。可是,一次偶然,我發現你竟與多個女子來往密切!你哄得這些女子心花怒放,心甘情願的將私房拿出來給你花用。你卻時不時的出入**、賭坊,瀟灑得很!”
“打聽到這些,我怎麼可能讓春娘與你再有來往?我去見你,警告你離我女兒遠一些。你答應了,第二天卻是找上了瑞之!卑鄙的以我女兒的貞潔爲要挾,勒索瑞之。瑞之將趙家僅剩的田地賣了,將銀子全數給了你,你就利索的消失得無影無蹤。婁少恆,你別不承認,這些事情,我沒有一件是冤枉了你!”
“老爺,竟有這事?”祝夫人驚愕,神色有些蒼白和不自然。
祝夫子回頭看她,“你覺得我會故意編造謊言來詆譭一個小輩?”
祝夫人連忙搖頭,擠出一個笑容道:“不,老爺不會。”所以,事實上,老爺堅持讓春娘嫁給趙麒,不是因爲他是那個女人的兒子,而是真的爲了春娘好,感念趙麒那孩子對春孃的維護?祝夫人看向一旁女兒,眼底全是晦暗不明之色。
祝春娘對祝夫子的話,有很些吃驚,這和婁少恆與她說的全然不同。她不知道該如何判斷,徵詢的看向婁少恆。
婁少恆神色坦蕩,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才扭頭直視祝夫子,沉聲道:“祝老爺,我知道您對晚輩成見頗深。可您不能爲了維護趙麒,就往我身上潑髒水!是,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比不得趙麒這個學富五車的讀書人。如今他得中院試案首,有了秀才功名在身,日後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和他相比,我婁少恆就算有了些家底,在您眼裡也什麼都不是!可晚輩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就算如今趙麒在這裡,我也能像現在這樣理直氣壯的與他對質!”
“我對春娘一片真心,四年前如此,四年後也如此。我不知道祝老爺您爲何會對我產生那樣的誤解,我婁少恆行得端、坐得正,我不心虛。倒是趙麒,四年前,他費盡心思拆散我與春娘,又在您面前花言巧語,騙得您將春娘嫁給他。他得了您四年的接濟與照顧,不善待春娘不說,還對她冷言冷語,讓她過了四年地獄般的日子。如今,他趙家緩過氣來,大好前程在前方等着他,他就逼迫春娘與她和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祝春娘本有些動搖,但此時見婁少恆臉上無一絲的心虛,眼底全是對自己的一片情深,她哪裡還會有絲毫懷疑?反之,婁少恆分析的趙麒的那些話,她仔細一想,便越覺得是真的。
趙麒逼走婁少恆,娶了她回家,卻從不碰她。四年來,兩人雖然在一間屋子裡住着,但他卻是像供菩薩一樣,將她供起來。她刻意挑釁找茬,他也只是清清冷冷的看她一眼,避開了事。她欺負那兩個拖油瓶,他也從未覺得憤怒。
可是去年底,那個死丫頭不過是自己從山上摔下來,他便給她臉色看。等她提出將那丫頭送去大戶人家當丫鬟時,他更是直接翻臉,提出和離。現在聽婁少恆的話,再倒回去想想,祝春娘越發肯定趙麒當時就是計劃好了,刻意激怒自己,要逼得自己發作,主動提出休夫!
他爹一向在意趙麒的前途,肯定不同意讓她休夫。但兩人過不下去,和離便是最好的結果。她過些日子能改嫁,趙麒也不用擔心名聲受損,妨礙他的仕途。
在錦國,休棄與和離的性質完全不同。不管被休的是男是女,外人只會認爲被休之人在德行上有虧,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若不是有天大的仇怨,雙方不會撕破臉。一般夫妻過不下去,男女雙方都會好聚好散,給彼此留個顏面。
想到這些,祝春娘眼神說閃爍。
“一派胡言!”祝夫子一看便知道祝春娘完全信了婁少恆的話,氣得身體直哆嗦。他指着那罪魁禍首,一臉的不敢置信,“你這個人,不但人品低劣,還厚顏無恥!你是瞧準了瑞之不在,隨你怎麼說,也不會有人反駁你是不是?”
“我說了,就算當面對質,我也不怕。”婁少恆一臉的大無畏。
“好,好,好得很。老夫活了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不要臉的後生!禮義廉恥,你真是一樣都沒有!”祝夫子怒極反笑,他懶得再搭理他,轉過頭來盯着祝春娘,“你已經嫁過人,年紀也不小了,卻還是被這無恥之人三言兩語就騙了去。我對你太失望了,你回屋去好好反省,沒我的吩咐,不準踏出房門半步!”
“爹,到了這個時候,您還是偏心那趙麒!”祝春娘搖搖頭,滿臉的失望和狠厲,“您處處維護他,處處爲他着想,何時考慮過我?呵呵,您不就是覺着他學問好,將來能有大出息麼?我這就去府城,將他巧言令色、不擇手段、忘恩負義的真面目昭告天下,我看他還能有什麼臉面,繼續端着讀書人的清高架子!他爲了趙家,算計我,算計您,現在他最艱難的日子過去了,就將我們棄之敝履,哪有那麼容易?”
“你敢!”祝夫子震驚的看着祝春娘,厲聲喝道:“我看你真的是被人哄得昏了頭!阿蓮,還不將小姐押回房去!”
伺候祝夫人的小丫頭聽到命令,有些爲難的從門外走進來,“小姐,您跟我回房吧。”
“滾開!”祝春娘既然拿定了主意,哪裡會乖乖回屋?她陰沉的一把推開小丫頭,滿臉的恨意道:“爹,我只是想和少恆在一起,有什麼錯?趙麒。趙麒!既然你心中只想着趙麒,那我就毀了他!等着吧,我不讓全天下的人都看清他的真面目,我就不是祝春娘!”話說完,祝春娘扭頭就衝了出去。
“春娘!”祝夫人愣了愣,大喊一聲,祝春娘卻是頭也不回的跑走了。祝夫子瞪大了眼睛,氣得緩不過氣。他指着門口,完全說不出話來。
“老爺,老爺你怎麼了,你別這麼激動,消消氣。府城那麼遠,春娘就是要去,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你冷靜點兒。”祝夫人一邊給祝夫子順氣,一邊又趕緊吩咐慌亂無措的小丫頭道:“小姐肯定回房去收拾行李去了,阿蓮你趕緊跟過去攔着!”
“啊?是!”小丫頭六神無主,聽到祝夫人的吩咐,便趕緊跟着跑了出去。
婁少恆低低笑了起來,神情愉悅的上前兩步,朝祝夫子躬了躬身,“目的達成。祝老爺,今日還要多謝你這麼不講情面。”
祝夫子陡然瞪大雙眼,顫巍巍的擠出幾個字,“你,果然不是誠心來提親的!”
婁少恆下流的一笑,“今日剛得了春孃的清白身子,雖然*,但以我現在的身家,什麼模樣的小姑娘娶不到,非要娶個嫁過人還脾氣不好的?我今日來,不過是想讓您激怒她,好讓她上府城找那趙瑞之的麻煩而已。呵呵,祝老爺您果然不負我的期望,三言兩語就將春娘對趙瑞之的仇恨與不滿全都激發了出來。”
“原來你是想斷了瑞之的前途!好歹毒的心思!說,到底是誰指使你的!”祝夫子目眥欲裂,本來有些顫抖的手,竟是利索的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向婁少恆!
婁少恆也不躲,任由茶杯砸過來。茶杯親密的親吻了他的額頭後,落到地上,哐噹一聲,碎成幾片。婁少恆額頭上流出鮮血,茶水滴滴答答的順着他的臉,流到衣服上,狼狽異常。
祝春娘回屋收拾了包袱過來,就瞧見這樣的場面。眼底的恨意不由得更深,她三兩步走到婁少恆身邊,擔心打量了一下他的傷勢,疾聲道:“少恆,你有沒有事?”
婁少恆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搖頭道:“春娘,不要擔心。只是皮外傷,祝老爺沒有用多大力氣。”
“爹,就算你偏心趙麒,不待見少恆。但你也不能出手傷人。少恆,我們走。”祝春娘扭頭盯着祝夫子,恨聲的說了一句,拉着婁少恆就往外邊走。
“逆女,你給我站住!”祝夫子在後面怒喝道。
祝夫人也疊聲的喚着祝春娘,祝春娘根本就當聽不見。祝夫人想上去拉人,祝夫子卻是劇烈的喘息兩下,雙目大睜的昏倒在椅子上。祝夫人悲慟的大喊出聲,“春娘!老爺!天吶,我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喲!”
祝春娘一腔的憤怒,拉着婁少恆走得極快,根本沒有聽到祝夫人的悲切聲。婁少恆本來就不安好心,此時見目的達到,更不會勸阻。反而時不時的挑撥,讓祝春娘氣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只留着滿腔對趙麒的恨意。
婁少恆帶着祝春娘回了縣城,在住宅裡拿了些東西,換了馬車。也不管天色,他吩咐了車伕趕車,帶着幾個壯漢便匆匆出城往府城趕去。
鄉試開考在即,若是能趕在趙麒進考場之前到達,自是能擾得他不得安寧,發揮失常。若是在那之後到,也沒關係,那位大人說了,只要能壞了他的名聲,將他孔學院的入學資格給擠掉也算成功。
婁少恆額上包紮着紗布,輕言細語的安慰着祝春娘。聽得外邊嘚嘚的馬蹄聲,眼底閃過得逞的快意。
四年前祝夫子看不上他,對他百般羞辱。那個趙麒不過是個窮書生,也跟他擺架子。哼,事成之後,他立馬會身家百倍。而那兩個曾經瞧不起他的人,他要看着他們倒黴落魄!
車伕將馬車趕得很快,跟隨而來的十來個壯漢,都騎着馬,滿臉煞氣。官道上偶爾碰到他們的,都紛紛避開,不敢招惹。
疾馳了四五個時辰,一行人終於到達一個小鎮。雖然有十來個壯漢跟着,露宿在外也不怕,但婁少恆還是讓車伕在小鎮裡的一家客棧門外停下來,準備在這裡投宿。
“注意動靜,雖然我們走得突然,那邊的人就算此時反應過來也追不上,但還是小心些。縣丞大人說了,張縣令很看重趙麒,他不會眼看着我們毀了他。”婁少恆將祝春娘勸去歇息,他纔出門來,對領頭的壯漢吩咐道。
那壯漢雙目一瞪,一臉的煞氣,“不用你這個小白臉兒提醒我也知道。走的時候縣丞大人特地交代過我,用不着你瞎咧咧!”
婁少恆臉上閃過一絲難堪,抿脣道:“我只不過是好意的提醒何兄一句,何兄既然不領情,那就算了。”說完,他朝那壯漢拱了拱手,轉身回了房。
“呸,還想命令我?也不掂量下自己的斤兩!老子最看不慣這種憑着一張臉騙財騙色的小白臉兒!”壯漢朝婁少恆的背影啐了一口,鄙夷道。
旁邊另外一人嘻嘻笑道:“老何,我知道你因爲生得醜,對長得俊俏的後生都看不順眼。但如今好歹他與咱們都是在大人手下做事,你就別老針對他了。”
“放屁!”壯漢眼睛瞪得像銅鈴,滿臉煞氣的看着那人,“滾去守夜,不然老子用針縫了你的嘴!”
“玩笑而已,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那人聳聳肩,朝其他的同伴擠眉弄眼一翻,才轉身出門,隱沒在了黑暗裡。另外的人見狀,回屋休息的就都回屋休息,有守夜任務的,也都找了隱蔽的地點藏了起來。
很快,客棧裡最後的一盞油燈熄滅,和整個小鎮一起,陷入了沉睡。
而此時,得知了消息的趙芸,帶着墨白正在官道上快速的奔馳。靈氣遍佈整個腳掌,每次落地,輕輕一點,趙芸的身體就會往前躍出一大截。這還是她修煉以來,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的運用靈氣。此時她奔跑的速度,竟是與現代的汽車相比也不慢。
頭頂是繁星遍佈的夜空,四周是隱隱約約的山巒,耳邊是呼呼吹過的夜風,眼前是彎曲的官道……趙芸奔馳在這荒野山林間,靈氣遍走全身,整個人竟是莫名的覺得興奮。
墨白坐在趙芸的肩頭上,四肢爪子牢牢的抓着趙芸的衣服,喵嗚喵嗚的高興喚個不停。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芸終於感覺體內的靈氣快要耗盡,才逐漸放慢速度,停下來歇息。她環顧四周,打量了一翻這陌生的環境,發現周圍全都是小山巒,完全沒有靠近城鎮的跡象。
不過,她比祝春娘等人晚出發了好幾個時辰,一下子想要追上他們是不可能的,只能逐漸縮減距離。可惜,體內的靈氣用於趕路雖然好用,但消耗得也快。靈氣海內,那顆五彩的球狀體暗淡無光,明顯是靈氣耗盡的灰暗樣子。
趙芸沉吟一會兒,四處張望,瞅準了一棵大樹的樹杈,飛身而上。大樹粗壯,樹杈上地方也寬敞。趙芸盤坐下來,取過背後的包袱,拿出一包藥粉打開,運起靈力,將它揚散到這大樹周圍。
藥粉是二叔公給的,能驅蛇蟲鼠蟻。趙芸別的不怕,就怕渾身滑膩膩的蛇。
“喵嗚,不用藥粉,有我在,蛇不會來的。”墨白從趙芸的肩膀上跳下來,穩穩的落到樹幹上,驕傲的擡了擡下巴。
“你是貓,又不是老鷹。”趙芸仔細的將剩下的藥粉收好,挑了挑眉。
墨白抖了抖脣邊的鬍鬚,擡起一隻肉墊,噌一下將爪子亮出來,道:“它要是敢來,我就用爪子將它戳成兩截!”
“行了,你的爪子連師傅的皮膚都劃不破。”趙芸好笑的揉了揉墨白的腦袋,將包袱重新背好道:“我要趕緊修煉,恢復靈力,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好吧,喵嗚。”墨白抖了抖被揉亂的毛,見趙芸閉上眼睛開始修煉不搭理自己,便蔫噠噠跳上她的膝蓋安分的趴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警惕的掃視四周,以防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接近趙芸。
清晨,天微微亮,婁少恆帶着祝春娘坐着馬車繼續趕路。**的過去,祝春娘心裡的怒氣消褪許多,但心裡的滿腔恨意怎麼也掩飾不住,她靠在婁少恆的懷裡,輕聲呢喃道:“少恆,你說,爲何我爹處處維護趙麒,就是看不見我的不幸呢?逼着我嫁他,逼着我好好和他過日子。我要休夫,他不問緣由的站在趙麒那邊。虧得我堅持,才能與他和離。”
“祝老爺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怎麼會不顧忌你的幸福?我看,這裡面八成是趙麒搞得鬼。春娘,一想到你嫁給那樣的人過了四年地獄般的日子,我就恨我當初爲何那樣輕易的離開。若我能堅持,說不定,如今我們早就在一起了。”婁少恆握着祝春孃的手,滿臉的愧疚與憐惜。
“少恆,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是趙麒。是他千方百計拆散了我們,是他害我過了四年煎熬的日子。我好不容易與他和離了,重新找回自己的幸福,卻還是因爲他,徒生波折。我要親自去問問他,他的良心何在!我祝家這些年對趙家多有幫扶,我爹更是與他有師徒情誼。眼看着他趙家要好起來,卻設計與我鬧翻,擺脫掉我,也與我爹爹疏遠起來。他如此薄情寡義,又兩次毀我姻緣,還有什麼臉面去博取功名!”
“春娘,你別激動。等到了府城,你好好問問他便是。現如今生氣,也只是白白傷了自己的身體。我捨不得。”婁少恆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將祝春娘摟緊了些,溫聲安慰道。
祝春娘深吸一口氣,擡頭對上婁少恆的眼,露出一個溫順的表情,“少恆,謝謝你能陪我一起去府城。我爹雖然不同意我們倆在一起,但我已經是你的人,沒有誰再能拆散我們了。”
“春娘,等見過趙麒,我就娶你。”婁少恆感動的低頭,吻了吻她的脣。
祝春娘臉上浮現出甜蜜的笑意,輕聲道:“好。”
趙芸收回靈力,臉色陰沉。她昨夜修煉了兩個時辰,靈力恢復得差不多了,便又開始趕路。一路不敢停歇,終於在天光微涼的時候,趕到了去往府城必經的第一個小鎮。她猜測祝春娘極有可能在這小鎮停留,便想去鎮上的客棧探查。沒想到剛進城,就瞧見祝春娘在一個名陌生男子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帶着十來個壯漢往府城方向疾馳而去!
街上已經有了行人,趙芸只能按兵不動,緊緊的綴在一行人身後。同時散開靈力,密切探查車廂裡的狀況。沒想到卻聽到了祝春孃的心聲,更看到了她在趙家人面前從未流露過的溫順神色。
“這個婁少恆明顯是不安好心,她卻沒有任何察覺。”趙芸低低笑出聲,“趙麒雖然對人冷淡,但比這婁少恆明顯要好上千百倍!對趙麒恨之入骨,卻將心懷不軌的男人當作寶,祝春娘,你早晚得自嘗苦果。”
“喵嗚,芸芸,你同情這個壞女人做什麼?鬥說她以前經常欺負你,你生病了,她還想將你賣去當丫鬟!”墨白不解的轉動眼珠子,翹了翹鬍鬚道。
趙芸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的馬車,與那些煞氣外露的壯漢,淡淡的搖頭:“我沒同情她。”
祝春娘先入爲主,認爲是趙麒將她與婁少恆拆散了,毀了她的姻緣。將她娶回家,更是爲了獲得祝夫子的全力幫襯。如今祝家幫不上多大的忙了,趙麒更是設計逼得她說出休夫的話,光明正大的與她和離。擺脫與她、與祝家的干係……
祝夫子若真的有大學問,也不會窩在蚌蘭村當個默默無名的教書先生。而趙麒學識過人,除了他自己本身聰明,更多的還是因爲二叔公暗地裡的**。祝夫子不過是個明面上的幌子,趙麒能有今天,跟他有多大關係?
更何況,趙麒那樣一個人,會爲了獲得祝夫子的全力幫襯,就娶她爲妻?別開玩笑了!
趙芸眼底露出深深的諷刺,雖然這件事有外人挑撥,但祝春娘也太把她自己、把祝家當一根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