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礦區廠委辦公室,葉青正在忙的焦頭爛額
。
設備安裝調試她不懂,但是加班人員安排調度要她負責,另外還有個別進口零部件上的英文單詞,除了邵工程師只有她認識。
加上蔣紅棉這個‘助理’,空蕩蕩的辦公室就剩他們三個人。
“葉青姐,你還要不要熱水?”
“謝謝,謝謝……”
蔣紅棉給葉青的茶杯倒了水,舉着暖壺又給邵工程師添滿。
“葉青姐,要不要我把檯燈弄過來?看單據清楚,省的費眼睛。”
“太好啦!”
蔣紅棉把檯燈挪到葉青桌上,燈罩方向調好對準邵工程師那邊。
“葉青姐,先吃晚飯吧?都快涼了。”
“好好,先吃……”
蔣紅棉把葉青飯盒放桌上,拎着邵工程師的飯盒給他擺放好,貼心的遞上筷子。
葉青弱弱出聲:“紅棉,筷子是我的……”
邵景輝忙將筷子還給葉青:“不好意思,弄混了,我的還在飯盒裡。”
葉青接過筷子低頭拔飯,心裡萬般慶幸!
幸好那天沒說出讓蔣紅棉和邵工程師保持距離的話!真要是當時那樣說了,現在她又和他單獨加班,蔣紅棉會怎麼想?
“葉青姐,剛纔來電話的是徐公安吧?他可真關心你。”
葉青乾笑:“呵呵……還好。”
“葉青姐,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等……再看看。”
吃過飯,蔣紅棉主動幫忙洗飯盆,葉青趕緊和邵工程師敲定人事安排。
等到都忙完已經晚上快九點鐘,葉青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回去。”邵景輝站起來。
葉青忙推辭:“不用不用!你幫我送紅棉到她家門口,我自己回去。”
邵景輝皺眉,剛要說話還沒開口,蔣紅棉攔住。
“葉青姐,還是讓邵工程師送你回去吧?小洋樓離得遠,我一個人沒事,反正就在礦區。”
葉青無奈:“那就……你們先送我?然後再搭伴回來?”
“好啊!”蔣紅棉開心。
邵景輝笑笑沒反對。
三個人一路同行,葉青和邵景輝都有些疲倦,兩人誰都沒怎麼說話,只有蔣紅棉嘰嘰喳喳說笑不停。
到了小洋樓門口,葉青告別,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很是無奈,算了,還是不想了,橫豎有蔣書記和牛大姐看着,總不會讓自己閨女吃虧。
累了一天,葉青洗漱過早早睡下,一夜無夢。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葉青出去吃飯,高價餃子館排了好半天的隊才輪上
。
高高興興吃了半斤羊肉餃子,葉青又去礦區加班。
車間機器嘈雜聲有點不習慣,呆了一下午,震的葉青耳朵痛。
“葉青姐!倒班啦,咱們去吃飯吧?”
“什麼?”葉青攏住耳朵。
跟着邵工程師和蔣紅棉出來,葉青的耳朵終於清靜。
“不去食堂麼?”葉青問。
“葉青姐,咱們去吃龍肉湯!”蔣紅棉興奮建議。
邵景輝贊同:“我請客,大家一起。”
葉青呵呵:“我不去!”
“葉青姐……”蔣紅棉撒嬌。
葉青無奈看向蔣紅棉,你撒嬌也沒用,我不能給你當紅娘!
假裝沒看見蔣紅棉使眼色,葉青打聲招呼就告辭離開。
一個人回家煮麪條,吃完看書洗衣服,葉青看着滿屋子眼花繚亂的傢俱,突然很懷念惠安縣那間宿舍。
週日休息,葉青無所事事,心裡總是放不下前幾天報紙上的那條新聞,有心想要去提醒下田婆婆,想想又覺得多餘。
小洋樓當初有魯師傅那樣的能工巧匠設計,密道暗格無數,田婆婆敢藏,自然是有不爲人知的機關,自己冒然提醒反而惹人生疑,有勒索之嫌。
葉青若無其事和田婆婆賈工說笑聚餐,轉眼間就是一天。
週一上班,葉青起牀又遲了,急匆匆往礦上趕,去剛到廠委辦公室就看見任大姐在等她,神色焦急。
“小葉!公安局的人找你!”
“公安局?”葉青第一反應還以爲是徐友亮來了,好一會兒才醒過味。
跟着任大姐去了會議室,葉青果然看見兩個穿制服的公安。
“你就是葉青同志吧?我們找你瞭解點情況。”
葉青看着中等身材,一高一矮的兩名公安一頭霧水。
“可以,你們要問我什麼?”
高個子公安看看四周,皺眉說道:“我們能不能單獨和你談談?”
“不能!”周礦長一聲爆喝,直接替葉青拒絕。
一屋子礦長老頭兒和蔣書記都在,同樣虎視眈眈。
兩名公安嚇了一跳,面色有些尷尬。
蔣書記正色道:“我是葉青的直屬上級,她有什麼情況我也需要了解,你們就當着我的面問!”
孟礦長笑呵呵打圓場:“公安同志,小葉是我們廠委的人,你們要找她瞭解情況怎麼能讓我們迴避呢?她要是真的犯了什麼錯誤,我們也是要批評教育滴……”
兩名公安冷汗,就沒見過這樣護犢子的!你們自己批評教育了還要我們幹嘛?
不過這一屋又是老紅軍又是老黨員,他們還真不敢說什麼。
最終寡不敵衆,兩名公安還是答應當衆問話
。
葉青當然不傻,誰稀罕和他們單獨談?
“請坐請坐!坐下說,喝茶麼?”葉青熱情張羅。
兩名公安尷尬落座。
“咳咳……你不用忙,我們就是了解下情況。”
葉青乾笑:“好好……你們問。”
高個子公安乾咳下:“你和周阿貴什麼關係?”
葉青一怔,忙搖頭:“沒關係,聽都沒聽說過!”
矮個子公安皺眉:“周蔡氏呢?”
葉青瞪眼:“哪本小說裡的?”
高個子公安表情嚴肅:“周毅琛你總該知道吧?”
葉青無語:“我說……公安同志,我挺想配合你們工作的,真的!這是每個公民的義務……可是你們能不能別這麼沒頭沒尾的啊?我都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
兩名公安對了下眼神。
“據我們所知,你的親生父母在你小時候把你賣給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就在北澤省惠安縣大窪鄉後溝子村,家主姓周,妻子周蔡氏,兒子周阿貴,你從小在那家長大,情況是不是屬實?”矮個子公安無奈解釋,直接拋了底牌。
葉青長長噓了一口氣,懸了好半天的心終於放下。
“公安同志,你們誤會了,那個不是我!”葉青忙將尋親經歷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高個公安皺眉:“怎麼聽着這麼亂乎?另一個葉青在哪兒?”
“另一個叫大妮兒,是我們礦上的家屬!”任大姐熱心解釋。
趙礦長趕緊報告:“我已經通知保衛科去叫人了,馬上就到!”
“葉老蔫也一起叫過來!”周礦長積極響應。
“我們一定全力配合公安同志!”蔣書記唱高調。
孟礦長呵呵:“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滴……不用客氣!”
兩名公安對視一眼,再次無奈嘆氣,你們可真積極……
不大一會兒,葉老蔫和大妮兒戰戰兢兢的出現在廠委會議室。
公安往下怎麼詢問葉青就不知道了,因爲不能干涉公安辦案,廠委迴避,全部離開會議室。
直到快中午,兩名公安才結束問話,期間除了葉老蔫和大妮兒,還叫了葉向蘭和葉向紅,高桂英也被叫了來。
問話結束,兩名公安離開。
走廊上,高桂英瘋了似地哭豪着捶打大妮兒。
“你這個喪門星!好好的你跑我們家做啥?地主壞分子家的閨女,你怎麼不去死?你給我滾出去!老天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怎麼生出這麼個禍害啊!”
“娘啊!俺不知道啊!不幹俺事啊……”大妮兒也在哭豪。
葉青在隔壁辦公室聽到高桂英的怒罵,心裡膩歪,倒也明白公安局爲什麼找來了,推門出去,葉青厭惡的盯着高桂英。
“高桂英同志,你這是做什麼?怎麼在廠委打人呢?公安局不過是來問問話,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你讓大妮兒往哪兒滾?”
“葉同志你別管
!這是我們的家事,她是地主特務家的閨女,現在混到工人家庭裡是別有用心,我就是要把她攆出去!”
葉青冷笑:“當初是你把她賣到地主家,真要說起來你才別有用心!”
正在和大妮兒撕扯的高桂英猛地就是一怔,片刻功夫緩過神,又是嚎啕大哭。
“哎呦我的老天爺啊!你造什麼孽啊這是?好好的我咋就生出這麼個禍害啊!要了親命……”
什麼事都怪到老天爺頭上,老天爺冤不冤?跟着糊塗人講不清道理,葉青懶得搭理高桂英,直接叫保衛科把人送回去。
葉老蔫唉聲嘆氣在前面佝僂着腰,葉向蘭心事重重低着頭不說話,走在最後的葉向紅轉過頭狠狠瞪向葉青。
“你別想撇開關係,死也要拉着你!”
“胡亂攀扯死得更快!”葉青警告。
公安局的人沒有再來,隨後幾天時間,礦上的風言風語已經傳遍,各種版本的說辭令葉青接應不暇。
事後葉青才知道,那日兩名公安詢問的周阿貴和周蔡氏就是報紙上游街的兩母子,周毅琛是誰?
從惠安到新南,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都被問話,絕對不是一匣子銀元的原因,事情沒這麼簡單!
葉青不明真相,心裡着急,幾次忍不住想給徐友亮打電話,想了又想還是忍住,他工作上要保密的事,絕對不能問!
一連幾日,葉青都心神不定,以前蔣紅棉開玩笑總愛說她是電影裡的女特務,葉青還挺得意,知道那是誇她漂亮洋氣,可是現在……葉青惶惶不安!
天氣越來越熱,六月天,該穿襯衫單衣時候,這週末只休息一天,葉青魂不守舍的去楊師傅那裡拿衣服。
“葉同志,這兩塊素縐緞可都是好料子,樣式也是按照您要求做的,您試試?”楊師傅擺好真絲襯衣,期待的等着葉青試穿。
葉青訕笑:“不用試了,一看就知道合身,謝謝楊師傅。”
兩件顏色鮮豔樣式別緻的真絲襯衣用麻紙包好,葉青沒心情細看,回到家就扔進空間。
翻出去年做的老土布襯衣,葉青看着上面的繡花又開始糾結,狠狠心,拿起針線挨個拆掉!
下午去國營理髮店修剪頭髮,相熟的理髮師忙熱情招呼。
“葉同志,還要燙髮根麼?”
這種燙髮手法還是葉青“指點”教他的,燙過後的頭髮雖然看上去還是直髮,但是蓬鬆有型不會緊貼着頭皮,紮上兩根辮子很好看。
葉青搖頭:“不燙了,就這樣修剪吧。”
頭髮長得快,只要兩三個月就看不出燙過的效果。
這一週葉青都沒去國營飯店吃飯,在家煮麪條蒸米飯,肉類也儘量在屋裡的煤油爐上清燉。
閒着無事搬出棉花胎和被面,葉青摸索着嘗試自己做被子。
幾個晚上下來,歪歪扭扭的針線居然把被子縫上啦!葉青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咧着嘴開心的樂,心情似乎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