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兩人在食堂吃過飯,回到宿舍歇息。
徐友亮在寫字檯跟前看文件,葉青東摸摸西看看,有些無聊!
等了半天也沒看見周梅黃蕊過來,葉青不禁有些納悶。
“徐友亮,你那些牌搭子呢?怎麼都不來啦?今天週末哎!”
徐友亮放下手裡的文件笑道:“趙科長大喜,他今天可沒功夫過來。”
“喜事?周梅懷孕啦?”
“再猜。”
“他升正科長啦?”
“對了!”
葉青好奇:“還真的升上去啦?曾少剛這麼厲害啊?”
徐友亮好笑望她道:“誰告訴你是剛子幫的忙?他在部隊就一團長,能有這麼大本事?”
她纔不信呢!他是部隊的團長,他爹可是地方的省長!安排小縣城的副科升一級,那不就是揮揮手的事麼?
“葉青,你過來。”徐友亮招手。
葉青趕緊跑到寫字檯跟前,在他身邊坐下。
徐友亮拿了一份文件遞給她,葉青接過來一看,見是去年的舊通知,有關機關精簡的指導方針。
“哇!幹部也精簡啊?太好啦!”葉青喊道。
葉青拿着文件繼續往下看,看完文件,跟着也數完:“精簡掉九十四萬,還剩一百七十四萬幹部!”人還真不少!
徐友亮笑問道:“葉青,這麼多幹部,誰往上升一級,誰往下精簡一級,或是乾脆回農村……誰決定的?”
“他的上級嘍!”葉青答。
“怎麼決定的?”徐友亮又問
。
葉青乾笑:“呵呵……誰表現好就升職,誰得罪領導就降職。”
徐友亮也乾笑:“呵呵……真要是讓你當了縣委書記,我看惠安縣就該被精簡掉,直接變惠安公社……”
“那我就去公社當書記!”葉青表決心。
“你回家種地去!”徐友亮白眼。
葉青泄氣:“不會種地……”
徐友亮好笑看她:“會生孩子嗎?”
葉青點點頭:“會!”
徐友亮摸着她頭感嘆:“總算是還有點用處……”
葉青白眼:“你快說啊!不是曾少剛幫忙還能是誰?趙科長爲什麼能升職?”
“他該升了!”徐友亮坦然道。
葉青費解,早不升晚不升,偏偏一認識曾少剛就升了?誰信!真要是這樣,周梅兩口子天天巴結着曾少剛乾嘛?在家等着不就行啦?
徐友亮看着葉青神色,好笑搖搖頭。
“葉青,悔教夫婿覓封侯這句詩詞是什麼意思?”
“妻子獨守空房太寂寞,後悔讓丈夫當官了!”葉青回答。
“之前又爲什麼教誨丈夫去當官呢?”徐友亮又問。
葉青想想道:“想當官太太唄!威風!”
“說對了!”徐友亮笑着拉起葉青,讓她做自己腿上。
“葉青,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男人當官爲了什麼?”
“封妻廕子!”葉青說完馬上又猶豫,她還是有些不認同。
“徐友亮,你這思想是不是太狹隘了?當官當幹部不是應該爲了……爲人民服務麼?”
別管真的假的,口號都這麼喊,就算心裡不這麼想吧,也該爲了權利和錢啊?封妻廕子?這叫什麼破理由?
徐友亮抱着葉青道:“你說的是結果,我問的是原因,葉青,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愛,你相信他會愛百姓麼?”
這話葉青愛聽!
“沒錯沒錯!像錢謙益那樣晾着老婆娶小妾的都不是好東西!肯定也不是好官!”
徐友亮嘲諷:“好色的官員和貪財的官員一樣,愛什麼就死在什麼上面!”
葉青高興的抱住徐友亮脖子:“那你以後不要好色,沒準兒將來能當上大官!”
“我當上大官後要幹嘛?”徐友亮挑眉問她。
“賺錢!”葉青咧着嘴笑道。
徐友亮頓時無語,扭過頭重重一聲長嘆!好一會兒才扭過頭來。
“葉青,組織部三個副科長,正科長就一個,這次趙科長升成正科級,周梅可就是正八經的科長夫人。以後你可不能得罪她,說話要陪着小心,平時要看她臉色,要是人家嘲諷你,你也得老實聽着,記住沒?”徐友亮故意道。
葉青纔不聽他的,嚇唬誰呢
!
“憑什麼啊?她男人當個正科長就了不起了啊?她還能管得到我頭上?”
徐友亮煞有介事的點頭:“她管不着你,可是她男人管得着我啊?你不怕趙科長給我穿小鞋啊?”
“他是組織部的,怎麼能管得着你們公安局呢?”葉青不解。
“公安局也是/部門,當然歸縣委管,再說,沒準兒什麼事上就要用到人家趙科長呢?”徐友亮耐心解釋。
葉青頓時明白,就像上次何淑敏弟弟接班的事,這個部門那個部門的繞來繞去一大堆,好像都有着關聯。如果當時能有人出面說情的話,也許就不用曾少剛英雄救美了……當時就是因爲這些部門的人之間,各種微妙關係和雞毛蒜皮的小糾紛,所以徐友亮纔沒辦法求人幫忙。
“好吧,以後我讓着周梅,不跟她吵嘴了……”葉青不甘不願點頭。
徐友亮好笑道:“葉青,你想不想我當上比趙科長更大的官?”
“想!”葉青真誠點頭,馬上就明白他這麼說的用意,這就是封妻?就這樣啊?太膚淺啦!那蔭子呢?他不會是想養出來個坑爹貨吧?
徐友亮望着她臉色問道:“葉青,想什麼呢?別自己瞎琢磨,問我!”
葉青乾笑:“封妻的意思我懂了,這個可以有!蔭子……我看就算了吧?小孩子必須要教育他獨立自強憑本事吃飯,不能靠爹媽!”
徐友亮好笑搖頭,剛要直言卻又想到葉青身世,想了又想才斟酌道:“葉青,你知不知道動物們都是怎樣撫養孩子的?”
“知道知道!”葉青興奮道,她以前愛看動物世界!
“比如母老虎啊,她撫養幼虎有三個階段,開始是捕食回來,把最嫩的肉用爪子撕成碎片餵給幼虎吃;過一段時間,母老虎捕食回來自己把肉吃掉,把剩下的骨頭扔給幼虎啃;再後來……骨頭也不給小老虎吃!幾天後幼虎飢餓難忍,就跑到外面自己尋找吃的,它就慢慢地開始獨立生活啦!”
徐友亮鼓掌:“對極了!完全正確!葉青,還有呢?其他動物呢?獅子怎麼養孩子的?”
葉青得意,這個她也知道!
“獅子是羣體生活,獅王妻妾成羣,生下的都是王子公主!平時他的妻妾都是好姐妹,相互幫助一起照顧孩子。獅王就外出打仗爭地盤,打贏了有新老婆!打輸了江山就易主,老婆孩子全是別人的了,新的獅王和母獅子會重新生孩子,以前的小獅子就會被咬死……”
葉青神色有些黯然,她想起了前世自己的父母。
第三者介入,家庭解體,爸媽各自結婚重新生了孩子,恐怕她在父母心裡也已經是死了的吧?畢竟她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二人有過一段錯誤的婚姻,看見她能高興纔怪!所以一滿十八歲,討要到最後一筆撫養費,葉青就高高興興的跟她爹媽說拜拜啦!再也沒見過面。
徐友亮抱着葉青的雙臂又緊了緊,低頭望着她笑道:“葉青?怎麼啦?說累了麼?我給你講狼怎麼養孩子好不好?
葉青心情很快好轉,高興點頭:“好啊!”
徐友亮點着煙,抱着葉青開始講述:“狼也是羣居動物,狼羣最開始都有血緣關係,狼王是狼羣的領導者,他享有進食和交/配的優先權。所以狼羣的公狼們成年後都會躍躍欲試,挑釁狼王的地位,狼王卻希望把位置傳給自己的親生兒子。
面多衆多子侄,狼王既不能餓到他們,因爲怕親戚們羣起攻之,又不能讓他們吃得太飽,因爲怕他們太強壯會威脅到自己的兒子
。狼王帶着自己的幼崽,給他們安排合理安全的位置,看着他們在一次次捕獵中成長,鼓勵他們挑戰自己,直到其中一個兒子戰勝他,繼承了他的王位,老狼王纔會獨自離開狼羣……”
葉青震驚,好偉大的父愛啊!
徐友亮看着她笑道:“葉青,其實你剛纔說的獅子還不完整,新的獅王繼位,母獅子會鼓動幼獅和新獅王搏鬥爭儲,她們在一旁關注着,還會協助進攻,一旦成功,小獅子就是新的獅王!”
葉青點頭:“是啊!無論獅子老虎還是狼,它們在教養子女上都是費了心的,要不然它們怎麼是百獸之王森林之王呢?”
“說對了!”徐友亮低頭親了葉青一下:“再說說,其他動物都是怎麼養孩子的?”
葉青沮喪:“還能怎麼養?下完蛋就扔掉,讓孩子自生自滅唄?要麼就是養的不耐煩,斷奶就踢出去自謀生路。”
徐友亮點頭:“老虎之所以敢這麼養孩子,是因爲她是老虎,是百獸之王。你是誰?食草動物,食物鏈最底端!老虎訓練幼崽時候叼來的食物是誰的子女?早早把孩子撒出去,那不是獨立,是把她送到食肉動物嘴邊當美餐!”
葉青不住點頭狂贊!說的太對啦!
前世流行各種虎媽狼爸的育兒經驗,美名其曰培養孩子獨立能力,不依賴父母,不厭其煩的拿出各種名人軼事和動物習性來洗腦。
葉青每每都納悶,怎麼從來不提那些名人的爹媽是誰?你讓孩子學了人家吃苦就能有人家的成就麼?還有動不動就國外父母怎麼教育小孩,國內的升學就業環境和國外一樣麼?你能保證將來把孩子送到國外去?
普通父母,小孩子能依賴你什麼?不就是一口吃穿麼?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她獨立?
葉青自己就是獨立過來的,知道其中的辛酸,因爲自己父母離異沒辦法,那些個爹媽幹嘛急吼吼的教導孩子獨立?
一邊急於他們的生活和經濟獨立,一邊又強硬控制干涉他們思想和人格不讓獨立。讀書要干涉,婚姻要干涉,工作要干涉,就連子女生了孩子怎麼養他們還是要干涉!這算哪門子獨立?
徐友亮笑望着葉青,又繼續道:“還有烏鴉反哺羊羔跪乳,這句話本無錯,子女可以自省,但是當爹媽的拿它教育孩子就不應該了。父母養育子女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卻不厭其煩灌輸子女要報恩要反哺,迫不及待的索取回報,真要是這樣,他們不如趁早養幾頭豬來的實在!”
葉青被逗得直笑。
徐友亮抱着她也笑的會心:“葉青,明白什麼是封妻廕子了麼?”
葉青點點頭,還是不解道:“可是……子女也要教育的吧?仗着老子是官,孩子就任性囂張無法無天,萬一養出個混球,那不是給他老子惹禍麼?”
徐友亮好笑:“葉青,那你打算怎麼教養咱們的兒子?說來我聽聽?”
葉青忽略那個‘咱們’,認真琢磨半響才道:“給他看書!論語史記孔孟之道統統都教給他!讓他品行端正,正直做人!”
徐友亮不悅:“就這樣啊?你打算讓咱們兒子餓着肚子啃書本啊?”
葉青立刻反駁:“那你打算怎麼教?還有,別一口一個兒子的,你重男輕女!”
徐友亮忙點頭:“好好……說得對!兒子女兒都要好好教!”
“你怎麼教啊?”葉青催促。
“我去上班掙錢,你在家洗衣做飯,給咱們的孩子條件內最好的生活,讓他們吃好穿好快快樂樂的成長……”徐友亮道
。
“哈哈哈……”葉青笑噴:“還不如我呢!你教什麼了?這不是科學養豬麼?”
徐友亮也笑:“你家的豬這麼養啊?”
葉青點頭,沒錯!生態豬就是這樣養的。
徐友亮好半天才止住笑,抱着葉青繼續道:“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小孩子也如此,想要教好就必須先把他養好,想要他懂規矩不偷嘴,你就要在家給他吃飽吃好。想要他有廉恥之心做事顧忌臉面,你就要先學會縫補裁衣給他做鞋做衣裳,讓他有體面。光擺大道理教訓有什麼用?食色性也,都是人之本能*,你天天教訓他不許吃不許穿不許睡……有用麼?”
葉青仔細琢磨,覺得他說的太對了!
二臭偷嘴砸鍋被她用熱油教訓過,回家又被他媽宋招娣打,光打有用麼?打他的工夫怎麼就不能想想辦法餵飽孩子?她可不止一次見過葛三旦一個人去下館子!
提起衣服,葉青又想起何淑敏,雖說這年代提倡艱苦樸素,但是樸素不等於破爛。
之前幾次見何淑敏,身上都是那件破爛罩衫,十七八歲姑娘正是愛美的年紀,穿成那樣合適麼?一家子都有布票,父親哥嫂都有工作,給成年的女兒做身像樣的衣服很難麼?以至於當初徐友亮曾少剛提出給她買衣服,她都不覺得是羞辱,反而還感激涕零……
葉青在這裡一週差不多天天能看到何淑敏,她一直穿着徐友亮買給她的那件紅格子罩衫。每回葉青都特別替她難堪,穿着別人男朋友送的衣裳,在別人屋裡忙裡忙外……她自己就一點都不難爲情麼?
葉青仔細想想和何淑敏獨處時候的情景,她好像沒有半點難爲情的意思,反而時不時擺弄衣角領角,樣子看起來像是示威?
還有昨天吃飯時候,和曾少剛悲悲慼慼的樣子,這麼快就移情別戀愛上他好兄弟啦?你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徐友亮買的哎!曾少剛真的喜歡她麼?看着女人哭哭啼啼說和自己難捨難分,身上穿的卻是好哥們兒給買的衣服……什麼滋味?
她父母沒離婚吧?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家長,把好好的閨女養成這幅德行!
葉青當年衣衫窘迫時候也曾求助過父母,結果服裝費沒要到,得來的一句話就是不要虛榮!
這叫虛榮麼?你可以因爲種種原因不給買,何必要否認孩子的正常需求呢?
蔣紅棉之前穿的也不好,牛大姐當着葉青的面坦言自己沒當好家,手裡沒多餘的布票給女兒買新衣裳。蔣書記在廠委大會上承認自己工資都寄回老家是鳳凰男,害的閨女想做件新衣服妻子都捨不得。
一個是書記,一個是主任,卻因爲給女兒買不起新衣服而自責,蔣紅棉有這樣的父母,即便是破衣爛衫跑出去,誰敢輕視?
父母不捨得花錢就說子女虛榮,男人沒錢結婚也罵女人虛榮,去他媽的虛榮!想穿件好衣服嫁個好男人也算虛榮的話,那麼罵別人虛榮的人就是不知廉恥!
“葉青,想明白什麼了?”徐友亮望着她問。
“徐友亮,我懂了!以後有了孩子就好吃好喝當豬養,還給他們做漂亮衣裳!”葉青點頭道。
徐友亮笑着拍她腦袋:“除了養還是要教!合起來才叫教養!不過想要教他可就不容易了,孩子長大要做什麼?即便是種地當工人幹體力勞動,你也要教他從小鍛鍊好身體吧?想讓兒子當幹部當大官就要督促他學習,初中高中考大學……還要替他考慮好將來前程,哪怕是從商,教育的法子也不一樣
。”
葉青狂暈:“我怎麼知道他將來能幹什麼啊?”
徐友亮笑:“所以要先給他鋪路,讓他照着你教的那樣長!要不然你教他什麼?品行端正孝順長輩?這些大道理是靠做父母的以身作則,用得着整天耳提面命的教訓孩子麼?教他子經史籍爲官之道?將來你安排不了他的工作,只能讓他下地幹農活,用得着學這些麼?”
葉青想想也對,眨着眼睛又問:“那要怎麼鋪路啊?是像糧食局科長那樣,把閨女放到供銷社,然後工商科科長在國營飯店給女兒安排個工作麼?”
徐友亮先是點了點頭,馬上又搖頭:“是也不是,那要看你處在什麼時期,想給子女鋪的路有多長,想要他走的有多遠。也許是像糧食局和工商科的科長那樣,打個招呼就辦到,也許是犧牲生命,十年二十年都沒有如願!”
葉青急道:“怎麼會?至於的麼?真要這樣那就不要做官了!兒子和爹都不要做!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做工人做農民都可以啊!”
徐友亮抱緊葉青,好一會兒才笑道:“葉青,你知道田玉茹和那個姓魯的木匠是什麼關係麼?”
葉青一怔,怎麼好好地提起這個?不過田婆婆的情史她知道,也猜測過那個讓田婆婆傾心,爲他而拒婚的小木匠就是魯師傅,但是當着徐友亮的面談論這事不太合適,對田婆婆不尊重。
徐友亮望着她神情好笑搖搖頭:“葉青,那你有沒有聽田玉茹提過,當初她家裡想和另外一家族結親,把她嫁給那家的子弟?”
葉青忙點頭:“聽過聽過!那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揮霍無度,整天吃喝玩樂逛妓院,所以田婆婆拒絕了,寧死不答應婚事!”
徐友亮嘲諷:“什麼寧死不答應?她以爲她是誰?她家裡想攀親,別人就看得上她麼?”
葉青無奈,就知道他對田婆婆沒好印象,至於說的這麼刻薄麼?這個跟封妻廕子又有什麼關係?
徐友亮問道:“葉青,你知不知道那個家族的子弟後來娶了什麼人?”
“這還用問?早就說了婚姻要門當戶對嘛,有錢人家的少爺娶得當然是資本家的小姐嘍!這叫商業聯姻!”葉青想當然。
徐友亮搖搖頭,笑着解釋:“有錢人家不一定都是資本家,大家族枝繁葉茂,子孫經商習文、投軍習武都不足爲奇。但是若要世代繁衍,家族還是要走仕途,道德傳家十代以上,富貴傳家,不過三代!你見過哪個名門望族只經商?”
葉青一怔,再細想那些十代以上的富豪家族,這些大家族的成員除了會賺錢的還有當總統銀行家的,他們到底是官宦之家還是資本家呢?
“明白了!光有錢不行,還要當官,那要怎麼走仕途啊?寫八股文章考科舉麼?”葉青好奇問。
徐友亮點頭:“正經子弟讀書問學,自然是爲考取功名,只有那些個讀書不上進的纔會憤世嫉俗批判八股,整日擺弄詩文,風花雪月青樓薄倖名……不成器!”
葉青立刻抗議:“要是都去念八股文考功名了,我們哪有紅樓夢可看?怎麼會有這麼多詩詞小說供人欣賞?要我說,半斤八兩,都是人才!”
徐友亮趕緊妥協:“好好……你說的都對!”
葉青得意:“繼續說!走仕途從政就是考科舉麼?”
徐友亮搖頭:“不是那麼簡單,還要看形勢等時機,有的時候不參政就是從政,有的時候投軍爲的是將來從政……”
葉青皺眉:“這麼複雜啊?不就是當個官麼?有錢的話直接捐一個不就行啦?”
徐友亮好笑:“葉青,我之前給你講過,花錢買官,上任後斂財的是什麼人?”
“披着官服的商人
!”葉青道。
“真聰明!”徐友亮在她面頰上親了下。
葉青興奮道:“懂了懂了!那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是不是就是他們家族中培養的要從政的子弟?他後來當上大官了麼?封妻廕子了麼?”要是當了大官,田婆婆可虧了……
徐友亮攥緊了葉青的手,盯着她搖了搖頭:“他犧牲了!”
葉青一窒,神情有些傷感:“代價太大了……值麼?好好的少爺不做去扛什麼槍啊?他不在了,他的妻子孩子怎麼辦?”
徐友亮恍惚了下,收起悲慼神色換上笑臉道:“葉青,新南市解放那一年,田玉茹的家產就全部充公被接管,你知道和她一樣出身的那位資本家小姐過得如何麼?”
“還能怎麼樣?公私合營?當協合委員啦?最好的也就這樣了吧?”葉青猜測。
徐友亮搖頭:“她仍舊住在花園洋房裡,名下物業產業都還是她的,錦衣玉食,有司機有僕婦伺候,雖然因爲思念丈夫鬱鬱寡歡,早早就……但是有生之年從沒受過半分委屈。”
葉青感嘆萬分,難怪人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不過男人還真是難以捉摸,看不準!
當初田婆婆大小姐身份能看上當小木匠的魯師傅,可見他也是有過人之處吧?誰能想得到發家後竟是那樣一副嘴臉?吃喝嫖賭睡丫鬟……
那位有錢家少爺之前風流紈絝,誰能想到他會爲妻兒扛槍上戰場呢?即便是犧牲了,他的妻子仍舊蒙他庇佑,在那樣的環境下還能繼續過富足的生活。
葉青耳邊又響起那些婉轉唱腔,腦中浮現一個個風流身段……桃色緋聞事關男女,當初滿城風雨鬧戀愛的有男有女,暴風雨傾盆下被折損的卻只有女人!當初說愛她一世的是那個男人,讓她去死的還是那個男人!
究竟什麼樣的男女關係纔算真正的婚姻?
收復情緒,葉青眨眼又問:“那個有錢的……他們的孩子呢?繼承遺產當富公子了麼?”
徐友亮抱着她悶笑:“沒有,他妻子去世前將全部家產都捐了出去,他們的兒子現在窮的叮噹響!”
葉青囧了,這個缺心眼的媽!自己享受完就不管了啊?怎麼不給孩子留點啊?田婆婆到現在還有古董銀元呢!悄悄留下點別人又不會知道。
“要是我,就把產業分散了轉名過度,將來留給孩子繼承,實在不行,手頭上的金銀珠寶也能藏匿一部分,她可真笨……啊!”葉青話沒說完臀上就捱了一下。
徐友亮兇巴巴瞪她:“不許胡說!”
“好好……不說不說!不就是私藏嘛,有什麼大不了的……”葉青趕緊住嘴。
徐友亮無奈解釋:“那位……父親犧牲前把手裡有價值的東西全盤轉交給信任的戰友,託付他代爲照顧妻兒,母親臨終前將家產全部捐獻,兩人的選擇都是爲了給他們的孩子鋪路,他們給兒子留下的東西是無價的,多少錢都換不來。”
那是什麼?極品收藏?天價古董?葉青猜測不到,不過繞來繞去這麼大圈,這就是封妻萌子?做官就圖這個?葉青還是想不明白!
“葉青,不止做官如此,做人也如此,所謂成家立業不是娶個女人就生孩子傳宗接代
。”
“還不明白的話你可以去觀察,不管是農民還是工人,或者是講學問的知識分子,只要心裡真正裝着妻兒,他們賺錢養家疼愛子女,不圖一己私慾,這樣的人言談做事不會激進偏頗,保護家人從不懦弱退縮!”
“這些年事件一個接着一個,你看看周圍,比如老吳,但凡是顧家的男人,不都安然無恙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男人若能做好前兩步已非同尋常,自身不正治家不嚴,有什麼資格妄議國事?”
……
聽他羅裡吧嗦絮叨,葉青驚喜狂點頭,說的太對啦!倒黴男人總愛說什麼娶妻不賢拖後腿,妻賢夫少禍的混賬話,真的不賢惠麼?
什麼是賢惠?不是你整天要求她賢內助紅袖添香,孝敬公婆和睦姑嫂,針線縫補勤快持家……表面功夫誰不會?
賢惠是妻子感受到你的愛意,發自真心對你的回報!那個纔是真的賢惠!每個女人天生都賢惠,就看男人有沒有本事去挖掘!哪怕是粗鄙不識字的潑婦,你付出真心,她也會用自己的方式賢惠給你看!
見葉青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又神色亢奮滿臉喜悅,徐友亮搖頭輕笑,也不再往下深說,關上寫字檯檯燈,站起來出去打水。
晚上九點鐘,外面快熄燈了。
葉青再琢磨什麼鋪路修身齊家……一腦子疑惑還有點轉不過彎,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扔一邊不想,起身站起來收拾牀鋪準備休息。
洗好的單人牀單疊放在一旁,葉青隨手拿了雙人的新牀單打開,把不用的被褥都放到皮箱上,粉色毛巾被、大紅毛毯、橙色枕巾……亂七八糟的顏色搭配讓葉青再一次嘆氣,品位太差!他不會是色盲吧?
不大一會兒,徐友亮打水回來,進屋看到新牀單眼睛頓時一亮!
“葉青!你吃煎雞蛋麼?”
“大晚上誰吃那個?不膩啊?”葉青拒絕。
“葉青,吃點心麼?”
“今天不吃了,我不餓。”
徐友亮忙點頭,殷勤備至伺候葉青洗漱,自己匆匆洗好,水倒出去,鎖好門關上大燈,走過去把皮箱上的毛毯毛巾又抱到牀上。
“葉青,咱們蓋毛毯!”徐友亮興奮道。
“不要!我要薄被,毛毯你自己蓋!”
“哦……”徐友亮失落應聲,怏怏地又把毛毯放回去。
兩人脫衣躺下蓋上棉被,徐友亮纏上來動手動腳……
“葉青,咱們拍電報吧?”
“不拍!”葉青語氣堅決。
“葉青……”
“不飛!”葉青直接拒絕。
徐友亮失望躺下,抱着葉青老實躺着。
夜風吹進來,涼爽適宜,屋內一片靜好,正當葉青迷迷糊糊快睡着時候……
徐友亮突然翻身坐起來,扳着她肩膀正色問道:“葉青,你想不想當我兒子的媽?”
葉青頓時不淡定,差點沒氣暈過去!
“不想
!”
徐友亮涎着臉又問:“那我能不能當你兒子的爹?”
“等我生出來再說吧!”葉青沒好氣。
徐友亮一聽這話,立刻興奮不已,翻身就把人壓住!
“你幹嘛?”葉青大喊。
“生兒子啊?”徐友亮無辜。
葉青呲牙裂嘴捶打他:“我還沒嫁給你呢!夫妻才能生孩子,你下來!”
徐友亮撐起胳膊正經道:“葉青,我們早就是夫妻了,只不過沒領證沒辦婚禮而已。”
而已?葉青無語:“下去!”
“噓!再喊書記來啦!”
“滾!”葉青壓低聲音。
“葉青葉青,咱們說過動物養孩子了,你知道它們怎麼生孩子的嗎?我教你好不好?先來大公雞!”
……
“徐友亮!你神經病啊!”
徐友亮仰面倒着衝她笑眯眯道:“我幹完了,你去下蛋吧!”
葉青一怔:“就……就這樣?”
徐友亮鄭重點頭:“就這樣!”
葉青費解:“公雞這麼短啊?它趕時間麼?”
徐友亮又一次鄭重點頭:“一院子小母雞都等着我呢……”
“你敢!”葉青呲牙裂嘴撲過去捶打。
徐友亮笑着躲閃:“葉青,你要當小母雞嗎?”
“不要不要!”葉青拼命搖頭。
“那你想當什麼?”徐友亮問。
葉青眨着眼想了又想,咬着下脣不好意思的衝他叫了聲:“喵!”
“來!趴下……”
“喵喵……”
……
一縷晨光破曉,縣委大院一片靜逸,休息日不用上班,週六早晨大家都習慣晚起。
剛剛六點鐘,齊書記就已經起牀了,披着衣服坐在書桌前看文件。
“老齊,今天不上班,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啦?”齊嬸摸索着衣物也打算起身。
齊書記皺眉:“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有點神經衰弱,總覺得最近幻聽的厲害,昨晚一晚上都跟到了動物園似得,又是虎嘯又是狼嚎……”
齊嬸怔了怔,點頭道:“耳朵不中用啦!上了歲數難免,我昨晚也是,恍惚着跟回到農村老家似得,貓兒狗兒……還有大騾子大驢!”
齊書記嘆氣:“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咱們可不能馬虎!以後你每天早晨都跟我出去溜溜彎,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聽聽鳥叫……待會兒咱們再去食堂衝兩個雞蛋茶,要好好將養!”
“行!都聽你的!”齊嬸樂呵呵起牀收拾好被褥,跟着老伴兒出門遛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