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爺子一進屋, 徑直走向白老爺子, 在他身旁坐下來, 將長煙杆放在桌上, 維持着死人臉, 瞅着外頭鬧得歡的幼崽與黃狗們。
“瞧瞧你這渾身臭煙味,別弄髒我這地兒。”
白老爺子頭也沒擡抱怨道, 他似乎獨對老夥計十分嫌棄。
他取出樹片曬乾的石榴皮, 放入蒜臼子裡, 再使勁將它們全部搗碎成粉面。然後與適量糖水、加點蒜瓣碎末一起服下, 止瀉特別有效,這是土方的一種。
要不是藥材不夠?
他能用得着這麼麻煩嘛!
糖水一點都不比藥便宜,還需要糖票,幸好不用自掏腰包。
“屋裡有人沒?”
“後屋客房躺一個,守着一個,其他都出去了。”
白家房子可不像村裡頭的那些土屋, 它的隔音效果很好。
夏老爺子的臭脾氣,在老夥計面前,也有所收斂。他並沒有反駁, 而是盯着甜妹兒,動了動耳朵, 再小聲呢喃道:
“你待會給她摸摸脈看看骨,有沒啥問題。我覺得她的力氣與速度,是在以肉眼可見速度增加。”
“鬼才?”白老爺子動作一頓,微不可聞點點頭, 同樣小聲打趣道,“難得見你這麼上心,怪不得上我這來,這樣我算對得起葉家。甜妹兒要真的是鬼才,你這麼一大把年紀,還能遇到,那可是賺翻啦!”
“一個麻煩鬼!”
夏老爺子習慣性吸一口煙,低頭才發現長煙杆在桌上,臉上表情越發冷。
這時,外頭一位四十多歲左右的中年大嬸,緩緩靠近正廳,兩人不約而同收起話題。
“白大夫,這藥——”
中年大嬸是碧水村人,王隊長派來幫忙煮藥打雜的。
白老爺子將混合的土方藥遞給她,和善笑道:“麻煩你幫忙煮一整罐糖水,將它們加進去,分爲病人們。”
一聽藥成,否管石榴皮兒,還是蒜味兒啥的,中年大嬸高高興興、小心翼翼拿着藥去院子角落裡熬糖水。
三村隊長們開會後,一起聯合給大隊打過報告,白家現在被允許有炊煙升起。
瞅一眼太陽,夏老爺子起身去院子裡,把打滾的甜妹兒拎着進屋,把長竹筒塞到她懷裡。兩隻大黃狗也跟着滾進來。
“大黃,我們下次再戰!”
甜妹兒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靈活度,確實遠不如一隻得到命令的黃色中華田園犬。
白老爺子毫不吝嗇讚道:
“甜妹兒越來越厲害啦!”
恰巧,崔玉濤扶着李嬌紅,幫她從屋子裡單腳跳出來。
他那張娃娃臉上,掛着對同伴純粹的擔憂與焦急。而腳受傷的裡嬌紅,似乎柔弱與文靜許多,竟然沒用丹鳳眼斜視甜妹兒。
“白大夫?你能幫我鍼灸治腿嗎?”
李嬌紅的聲音帶着軟趴趴的懇求。
昨日因反抗鍼灸,她將鎮上與村裡十多個大夫集合起來全看一遍。有的說要開刀,有的說要去縣醫院手術,還有的說要截肢砍腿,總之都救不了。
白老爺子笑容依舊和善,眸底卻沒有溫度,委婉拒絕道:“嬌紅同志,這麼嚴重的情況,應該只有縣城醫院才能治好。張隊長已經安排好牛車,一定將你安全送到醫院。”
與李勇峰、崔玉濤不同,李嬌紅回縣城裡,對她對碧山村,說不定都是一件好事兒。
至於高中生同志受傷的事,張隊長昨日搶谷後,就聯合其他隊長,以及李勇峰崔玉濤同志,像上頭打報告。
“高中生同志一心鍊鋼,被劈雷嚇到,被忽然倒下的大樹砸到。實在是我們三生產隊的失職……”
在信仰風濃郁的城市,這詭異事件可不只是碧山村相信。
縣公社一樣覺得莫名其妙,但是碧山村他們道歉及時,也沒故意犯錯,其他兩位高中生同志作證。因此,他們也就小批評一下,讓李嬌紅儘快送醫。
要不是村裡除去葉安誠,使喚牛驢的漢子,都是貪嘴吃壞肚子,她早就被送走。不過鎮上大隊的人也快到碧山村。
這事兒以後跟碧山村沒多大關係。
至於縣醫院能不能治療這腿?
白老爺子:拒絕一次又一次,如今她並未有生命危險,縣上有沒有經驗好的大夫,關我何事?
夏老爺子:的虧你沒下針開藥,不然到時候風溼病痛,我看這小心眼丫頭,都能算到你的頭上。
李嬌紅臉色蒼白,竟弱弱威脅道:“我可是在你們村裡頭住才受——”
“嬌紅同志,你受傷經歷,我與濤子都寫信交給公社。這事是我們考慮不周,跟碧山村碧水村碧土村都沒關係。”崔玉濤的娃娃臉上,讓人感覺濃濃的正氣,他擡頭詢問白老爺子,“白大夫,嬌紅同志她的腿,縣醫院能不能治?”
白老爺子看他一眼,纔回道:
“縣醫院的醫生,肯定比窮鄉僻壤的赤腳大夫強,但是我對它情況不瞭解。嬌紅同志的左腳有些扭傷,說不定有積水裡頭有水腫,膝蓋處可能有裂痕……”
“老頭子鍼灸也算半吊子,基本都治小病小痛,你們去找經驗豐富的大夫吧!”
話盡如此,包括傷到哪裡都一一點清楚,縣醫院只要根據病因來治療,肯定不會錯的。
至於她聽不聽?
與他何相干?
崔玉濤雖是熱血青年,雖處事經驗不夠,但還不至於太笨,笑着謝道:“多謝白大夫的指點。”
這時候,恰好有一位六十歲左右老太太,提着個籃子進門,籃子裡頭裝得是一些男娃娃喜歡的木頭玩具,顯然是爲大海寶準備的。
老太太將籃子遞給白老爺子,笑道:
“白大夫,我最近肚子裡有點痛,牙也有點疼。你能不能幫我瞅瞅?扎針也行,跟二嫂子她一樣。”
村民們個個都不願意扎針,今天倒是來一個特別的。白老爺子瞅一眼高中生們,無奈搖頭,讓老太太坐下,幫忙把脈看骨。
一看,就是一些長年累積的胃病之類的,可以用秘藥完全,但那藥材價格,村裡頭沒誰付的起。
胃病輕一點他有辦法,儘量普通食補藥補。嚴重的話,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囑咐注意事項,再開點普通藥緩解疼痛,或者用鍼灸,暫時性止痛。
胃痛起來要人命!
怪不得她願意鍼灸。
夏老爺子臉色越來越冷,啥時候才輪到看傻兔崽子。甜妹兒對匣子裡那些針,卻很感興趣,今天的不像是上次在夏家用的那麼漂亮,普通很多,量也多很多。
李嬌紅想到一赤腳大夫的話‘大姑娘,我勸你相信白老爺子,縣裡頭的醫生不一定好使’,又想到來碧山村前白大夫的名氣,心裡後悔不已,腿一軟,想要使出大招。
“行!就鍼灸吧!”
白老爺子順手揉揉甜妹兒的頭,瞅一眼十分不甘的李嬌紅,腿在艱難弄幺蛾子,心裡頭突然冒起一個破注意來。
老夥計救命啊!
夏老爺子眯着眼睛。
這老頭子這要幹嘛?
“甜妹兒,你喜歡這針啊?”白老爺子揉揉她的頭,笑道,“那讓你師父學着我,自己給自己扎針,我給老婆婆扎針,如何?以後你師父就能教你認穴。反正他們都是胃痛嘛!”
甜妹兒:……師父也是醫生?
夏老爺子:胃痛跟胃痛能一樣嗎?
糊塗醫生白老爺子,得意地晃晃腦袋,當然不一樣。
“嘶嘶嘶——”
李嬌紅的腿生生被嚇直啦。
對於鍼灸,在沒有真氣或氣場的非科學力量,其實也沒有大家想的那樣子神秘。
頭顱的穴位他一點不敢嘗試。
而腹背穴位,身爲大夫的他當然可以。
至於胳膊與腿部的穴位,很多大夫都行。
尤其對於胃痛的足三裡、三陰交,或者牙疼的合谷、列缺、曲池等上下肢穴位,在大夫的指導下,真的儘可細心大膽而施爲。
普通人用毫針去扎胳膊腿類的,只要沒有細菌感染,基本不會有事兒。
至於科學裡頭的動脈問題。
跟輸液一樣,扎針不會扎到動脈,因動脈都很深,想扎也扎不上,加特殊壓強行軋入,也輸不進液,把針□□,押十分鐘也就沒事。
夏老爺子不懂醫術卻懂穴道。
他自然知道手臂上穴道的妙用,別以爲他沒自己扎過止胃病痛。
甜妹兒將來肯定會學一些的,不如師父來幫忙體驗一下?
白神醫抱起甜妹兒,對着夏面癱老爺子,開始細細跟他,有模有樣講解,腿上的陽陵泉、陰陵泉、足三裡、三陰交、商丘、行間、足臨泣等等。
甜妹兒小臉皺成一團,轉頭跟白老爺子咬耳朵,小心翼翼道:“臭師父會不會痛痛,放大黃咬人?”
她就是不肯示弱,不肯承認自己擔心臭老頭,倆師徒簡直一個性。
白老爺子也跟她咬耳朵:
“你師父會的,你以後也必須認真學好穴道喲!”
甜妹兒憂心忡忡聽着天書。
學的東西咋這麼多呢?
好難記住!
屋子裡一片安靜,病人們的臉色蒼白無力。
知老夥計想法的夏老爺子:……教兔崽子穴道又得提前。
僅過一會兒。
“夏裁縫,懂了嗎?”
“傻瓜纔不懂。”
其他傻瓜們:……亂七八糟說的啥,真不會扎死人嗎?
甜妹兒小傻瓜:商丘在哪裡來着?
白大夫就拿起毫針,手靈活地動起來,一次捏一枚針,非常準確地將毫針插入穴道,不一會兒,十三根毫針全部插·入。
老太太的臉色似乎回色不少,感激道:
“多謝白大夫,多虧您,才能讓我好受一些。”
她知道,每個村都有這類肚子痛的老人,甚至年輕人都有。其他村有人,都是咬着牙忍過去,或者晚上翻來覆去忍。
也只有碧山村的白大夫,藥效鍼灸最靈驗,甚至只要堅持他說的什麼什麼東西,有人能基本恢復不復發。
夏老爺子一把抓起三根針。
他彷彿隨手一扔,三根針進入手臂皮膚,數次後全部進入手腳。
甜妹兒吞吞口水,崇拜道:“厲害啦,我師父!”
白老爺子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崔玉濤:“玉濤同志——”
李嬌紅猛得搖頭道:
“牛車已經在隊部,你快揹我去!”
崔玉濤瞪大眼睛問道:
“不是說中午纔到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鍼灸各有各的說法,之前寫軟妹子看很多,最後沒用的上,這次倒是用上啦,噗哈哈哈,大家當作一種破醫生的流派?不要對手對腳隨意扎針哈!
**
據說土方,石榴皮加糖水,加雞蛋什麼的,石榴籽也是,止瀉很有效?沒試過。
仙女們有過胃痛嗎?
初中有一美女,四大金剛閨蜜之一,軟妹子,她現在丈夫就是初中男朋友,還有一個男寶寶。
初戀啊!
羨慕不已。
中學她男朋友還給她買姨媽巾,天天被虐狗。一隻被虐到現在,葉子去哭會兒。每次都吃夠狗糧,一個宿舍,天天吃,高中還是一個宿舍一個班!
大學畢業他們結婚……好吧,祝福他們被新寶寶累翻!
泥煤另一個閨蜜,也是同學婚,也結婚……
葉子爲毛沒早戀,只暗戀,我那時候暗戀的人,現在去碧山村原型聚集區,當公務員,他們那新年特別多……哭兮兮,那時候可能該大膽告白?
她就是胃痛病人,初中經常請假回家,一個月沒來,數學還是145以上,全年級第一……-_-#,厲害啦。
爲毛我的閨蜜大多都是初戀婚?
**
抱緊仙女們,麼~晚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