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飯間的氣氛有些怪異。
因爲葉爸爸殺豬般的‘噩夢’嚎叫, 衆人八卦的眼睛, 一直在朝着兩夫妻斜着瞧去, 裡面是濃濃的打趣意味。
一大早, 兩口子就激烈地妖精打架。
說什麼因噩夢被驚醒, 不信不信,肯定是被亂搞, 媳婦兒踢下牀撞到骨頭, 或者被狠狠捏的掐的。
真正作案者甜妹兒, 把肥田鼠扔到葉老爺子那兒後, 就開開心心去洗白白。
她現在正一臉驕傲啃着紅薯餅,大眼睛忍不住往老爺子臉上瞟,小耳朵也豎得高高的,像似在期待着他的正式發話。
葉媽媽臉一直髮燙。
她眼睛盯着碗裡的紅薯稀飯,一小口一小口,秀氣地喝着。
葉爸爸偷眼看了一下, 臉紅紅的媳婦兒,愣了兩秒,把手中的紅薯餅一分爲二, 把大點的那一半遞給她,清了清嗓子, 關心一句“快吃餅,待會兒還得幹活”。
葉媽媽脖子都紅了。
她低下頭三口兩口,就把手中紅薯野菜餅,給塞進了肚子。
葉爸爸立馬又被塞一塊紅薯餅過去。
葉媽媽:……好想再狠狠掐一次。
“撲哧——”
葉家老三情不自禁的笑聲, 被他大哥,給強勢瞪了回去。
“咳咳——”
老爺子清嗓子的聲音,讓害羞的葉媽媽鬆了口氣。
“國泰,國泰家的,你們倆小口今天也別走了,看着天氣悶的,大早上的就一點風也沒有……”葉老爺子擔心王二舅他們回去路上出事兒,從昨晚唸叨到現在。
哪怕是想自家兩小胖子的二舅媽,想到昨晚上丈夫的話,也跟着他點點頭,“老爺子,我們聽你的,恐怕得多給你們添麻煩了。”
“都是一家子親戚,添什麼麻煩,瞧你這說的!再這麼客氣,老頭子我可要生氣了!”
解決完這事兒,老爺子瞥了一眼期待臉的甜妹兒,嚴肅發話:“繼續吃飯!吃完飯好乾活!老大家的,你帶着三丫頭,四丫頭,五小子,跟國泰他們,在村子附近轉轉,這天氣熱,你們也別走的太遠。”
然後呢?
沒聽到想要的東西,甜妹兒鼓起腮幫子,小五官擠到一團,按住鼻子,對老爺子做了個豬鬼臉,哼!
“認真吃飯,別沒大沒小的。”
葉爸爸拍了一下她被,高聲囑咐道。
他心裡卻暗自竊喜,自家甜妹兒像她,是個
大膽的娃,像老爺子這麼比暴風雨還恐怖的人,竟然都不怕。
今天被罵的不是她!
曉丫頭咕嚕喝下一大口稀飯,鼓着腮幫子,像小松鼠似的,一點一點吞下去,驕傲的眼睛不自覺往甜妹兒臉上瞅。
老爺子瞥了一眼三父女,沒在說話。
兩傻丫頭,跟她爸一樣傻!
有親戚在,這野雞蛋跟白肚山鼠,自是不能簡簡單單拿出來。等一會兒,他就先去逛一圈二碧山。
……
今天的碧山村,驕陽似火,熱浪涌動。
時間越久,人就越感覺悶熱,空氣裡沒有一絲兒的風兒,白日裡,許多蟬就在狂躁鳴叫,樹蔭下的螞蟻也在匆忙搬家。
村裡的小路溫度高到燙人,連漢子們都不敢光着腳踏在上面,更不用說豬啊牛啊狗啊雞啊,全都縮在窩裡或圈裡或樹蔭下。
這種種跡象表明,一場暴風雨將要在這個羣山環繞的碧山村來臨。
頂着烈日的煎烤,生產隊裡的村人們,依然在忙忙碌碌。
第一要緊的是隊裡僅有的牲口們。
大力氣的漢子們,將山上裡的牛,放風的豬狗和水溝裡的鴨統統地往隊裡裡趕。
勤勞的婦女們,端着蔑筐喚着雞進窩,將躁動的它們全都安置好。
小娃娃們則在泥土地裡,追逐漫天飛舞的蜻蜓,嘻戲玩鬧。
張隊長,王隊長,黃隊長穿着一身整齊的藍色軍工裝,和幾個隊裡的年輕小夥子,昂首挺胸、精神飽滿、容光煥發,在村口站成一排,迎接高中生技術人員的到來。
哪怕天再熱,氣再悶,額頭、臉上的汗水再多,衣服都溼透,也阻擋不了他們眼裡的興奮與激動。
“大哥,二哥,你們熱不?我去村口給你倆打桶水擦擦。”
“得得得,去吧!快去快回!”
什麼?你說要上廁所?
村裡的公共茅房蓋在村西面,跟村口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三個村裡,包括葉三叔在內的年輕小夥子,以及屁大的娃娃們,都忍不住內心的躁動,時不時找各類藉口‘路過’村口,望一眼牛車驢車到了沒。
上午十點半啊,一頭油光水滑的精壯大黃牛,終於將三個村期盼的人吶,拉到了三個村交界處——村口。
“歡迎同志!歡迎!熱烈歡迎,熱烈歡迎!”
車子還沒來得及停下,三位隊長互視一眼,誰也不肯讓步,帶上滿臉笑容,紛紛走上前去迎接。
“三位同志,感謝你們能來幫助我們村!我是碧水村生產隊的隊長王大強,這位是碧山村張隊長,這位是碧土村的黃隊長,咱們日盼夜盼,天天盼,一直都盼着你們的到來呢!”
最後還是王隊長棋高一籌,不等他們下車,就激動地上前,一把握住一位身穿中山裝青年人的手,欣喜若狂地說道。
在牛車上一直彎着腿、身體都快散架,屁股被顛成了幾瓣、好不容易到地方、很想爬下來的三位高中生:……
王隊長可興奮了,一一握手致意,除去那個碎花布年輕女同志之外,每個人少說都得握半分鐘。
能不能等他們先下車再說!
昨天得到消息的你們能夠‘天天盼’?
“王隊長,張隊長,黃隊長,你們好,我叫李勇峰,是這次鍊鋼的主要負責人,你們叫我峰子就好。這兩位是我的同伴,崔玉濤跟李嬌紅。”
在牛車左側,那一位穿中山裝的青年人,努力抽回被李愛民握緊的雙手,挺直腰桿,大聲回道。
這個負責人李勇峰,個不高,但挺壯實,他有着一張瘦削的臉,眉毛寡淡,下面是一雙炯炯有神的清亮眼睛。
“哎哎,好好好,歡迎!熱烈歡迎好位同志們來到咱們三個村。”
好不容易握手完後,三位元氣滿滿的年輕人,一個接一個從牛車上蹦下來,抖抖跟釘子扎一樣麻麻的兩腳。
碧山村機靈小夥記工員,倒來的三杯涼白開,張隊長接過後,給了他個讚揚眼色。
張隊長轉身一一分給三個青年人,熱情笑道:“勇峰同志,玉濤同志,嬌紅同志,你們幸苦了,天氣熱,先喝點涼白開,解解渴。”
天氣這麼熱,又走了一路,再多的水也不夠喝,大傢伙還真不是一點兩點口渴,唯一的女同志嘴脣上都起皮了。
張隊長不過幾句話,恰到好處的建議,就贏得三人心裡的些微好感。
王隊長心裡憤憤不平:……這碧山村張隊長就只知道溜鬚拍馬,這種作風是要不得的!
啥事都不喜歡往前衝的黃隊長:天氣晴朗,太陽燦爛,還真不錯!你不錯,我不錯,大家都不錯。
崔玉濤是個年輕小夥兒,瘦麻桿身材,娃娃臉,單眼皮,眼睛秀氣明亮,裡面充滿着青春活力。
他今年才二十歲歲,是個思想積極分子,從城市裡,主動報名參加此次本市的鍊鋼大計劃。
接過一大碗,他毫不猶疑咕嚕咕嚕,全部喝下去,大讚道:“張隊長,你這碗涼白開,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一碗下肚,舒坦!”
“撲哧——濤子,你到哪兒,都不忘記咬文嚼字呢!”李嬌紅咯咯笑道。
她的臉略有些長,膚色白,長着一雙丹鳳眼,眼角微微上翹,梳着兩根及腰大辮子,個性活潑好動,有進取心,這一眼看過去,就不像村裡的那些土村妞們。
三個隊長,昨天晚上,就三位高中生新同志該歇在哪的問題,爭論了大半夜,就差沒大打出手。
最後,他們還是用娃娃們的石頭剪刀布遊戲,決定了他們就住在碧山村張隊長家裡頭。
當然,這種能讓人笑掉大牙的糗事,他們咬緊牙關,打死都不會說出去。
被吵醒無數次的守倉庫夏老頭:這三娃娃吵得老頭子腦門疼,今年過年別想穿新衣裳!
三位隊長領着三位有志青年,往碧山村走,張隊長時不時,給他們介紹一下這片地的收成,那棵樹過去的故事,村裡的先進事蹟。
路上遇到的村民們,都跟看馬戲團的表演一樣,嘰嘰喳喳討論。
膽子大一點的媳婦兒漢子,會開心的打聲招呼,膽子小的村人,就會等他們有過後,偷偷摸摸瞅背影。
時不時就有人嘀咕呢喃:
“這高中生也沒長三頭六臂啊,那個娃娃臉看着就好像還沒成年似的,一陣風就能吹跑他,能好使不?”
“那女娃娃生得好,白白淨淨的,就是屁股小了一點,恐怕不是個好生養的。”
“唔,那邊那個長得俊。”
……
看到聽到村人們的指指點點,三位積極份子反應各不相同。
李勇峰性子沉穩,看不出什麼來。
崔玉濤連眉角都是得意洋洋的樣子,似乎很享受羣衆們這類‘愛戴’目光。
李嬌紅嘴角抿得緊緊的,心裡彆扭,似乎很是不樂意。
張隊長想到他們這一路顛簸,舟車勞頓,笑着建議道:“三位同志,今個兒天熱,山路歪歪繞繞,你們又顛了許久,不如到我家清洗一下身子,吃點喝點東西,歇息一下,這鍊鋼的事啊,咱們晚上或者明天再說?”
娃娃臉崔玉濤,最給張隊長面子,激動地歡呼了一聲,立馬興高采烈地道謝。
這一路上,牛車上僅有的兩牀棉絮,都給李嬌紅墊着了,他屁股現在還有點兒酸,腳也是麻的,山路真的一點兒也不好走,歇息一下也好。
李勇峰正想點頭。
李嬌紅瞥了他們一眼,很不高興道:
“我們趕路不就是爲了鍊鋼政策,吃一點兒苦怎麼了!該的!咱們現在就去建爐子……”
話音未落,狂風夾雜着黑壓壓的烏雲,烏雲夾雜着紫色的閃電,閃電夾雜着一聲又一聲的驚雷,怒吼咆哮,突然襲來。
暴風雨快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張隊長,王隊長,黃隊長:石頭剪刀布!
張隊長叉腰:哈哈哈,每次我都能大殺四方。
王隊長:溜鬚拍馬,不良風氣!
葉子:這三位隊長,不同性子,一聰明一蠢一中間,噗哈哈哈,想想就有點萌呢!
……
話說,我家沒有六零年代高中生,都是看得網上資料,捂臉。加話,據說他們很是熱血沸騰,這種計劃都是主動報名或相應的,跟咱們現在懶人們都不一樣。
葉子外婆是小學生,他們現在在玩同學聚會……
小學生同學聚會,第一次見到,哈哈哈,全班不到二十人,來了五六個?都是老頭子老太太,聚在茶館,喝喝茶,擺擺龍門陣,打打牌……也挺不錯?
葉子小學同學呢!
全都忘記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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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緊仙女們暖暖暖,葉子會加油加油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