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玄和李三郎陪着冀州新任剌史沐帆進了北平縣衙,“下官北平縣令司徒謹見過剌史大人!”
“司徒大人免禮,你是子恆未來的大舅兄,這禮在外難免,可這私下裡不行也罷,不然反顯得生分了!”沐帆此人一臉的正氣,司徒謹心裡對此人印象極佳。
“多謝大人,下官字仲賢,如大人不棄這私下裡就以表字相稱如何?”
“何該如此!在下表字崇文!”沐帆對司徒謹的爲人多少也有些瞭解,來縣衙之前又從端木玄那裡聽到些,對他以謫髮帶罪之身棄文從武,卻又在官運亨通之時斷然的棄戎從文很是欽佩。與這樣的人論交,自是不在乎其出身。
“多謝崇文兄!”司徒謹再行一禮,這才落座。
“仲賢,嫣兒怎的沒在府中?”平日裡這個時辰過來,司徒嫣都會等在書房,可今日端木玄他們都已來了有近一柱香,卻未見司徒嫣的身影。
“在的,你一早來人送信,說剌史大人晚上要來縣衙用膳,嫣兒這會兒怕是在竈房裡忙着呢!”有沐帆在司徒謹也不好和端木玄過於開玩笑。
“那我去竈房看看!”端木玄哪裡還能坐的住,一起身即要出門往竈房而去。
“就你性子急,難不成我還能把自己當柴燒了不成!”還沒等端木玄出門,就見司徒嫣着一襲天藍色的衣裙走了進來,半盤散披於腰間的長髮隨着步子輕舞。頭上雖只插了幾隻髮簪,卻小巧而精緻,襯得雪白的肌膚更添了一抹嫵媚。
“河陽縣主給剌史大人請安!”司徒嫣進門之際雖是先對着端木玄說話。可站定之後卻是對着冀州剌史沐帆行了一個大禮,她的官階比沐帆要低,這禮自然是要行的。
“未來弟妹快快請起,你這禮我可受不起!”
“剌史大人好生灑脫,倒是百無禁忌!”沐帆想打趣司徒嫣卻不想被她反將一軍。
苦笑一下看向端木玄,“子恆,你這未婚妻當真機智不輸男兒。我甘拜下風惹不得啊!”
“剌史大人說笑了,小女子不過凡人一個,上不得天入不得地。外不能攘敵,內不能安邦,又豈敢和大人相提並論!”司徒嫣這話說的真心實意,可沐帆卻從話中聽出了些許不同之處。對司徒嫣更是高看了一眼。心想着。“難怪子恆被這小女子迷的團團轉,單就今日三言兩語進退有度確有過人之處!”
“好了,嫣兒你同崇文也不用客氣,當師兄一樣敬着也就是了!”
“我對你那些個師兄可沒什麼好印象!”一提到“師兄”兩個字就讓司徒嫣想起了程峰,不免瞪了端木玄一眼。
李三郎看着幾人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他出身最低,雖然眼下和司徒謹一樣位居六品,可卻不如幾人親近。自也插不上話。他這邊稍一皺眉,司徒嫣那邊就像是感應到了一樣看了過來。
“三哥。餓了吧!我這就叫人傳膳!”司徒嫣雖是對着李三郎說話,可卻給沐帆又行了一禮,這纔出門。
“哈哈哈,子恆我還從沒看你輸過誰,如今倒是一物降一物,你這性子總算是該有人管管了!”
“崇文,不怕你笑話,只要是嫣兒願意管,我哪怕天天被她管着心裡也樂呵!”端木玄這是要把“妻管嚴”之名坐實坐穿。
“你啊!不過仲賢這個妹子當真有趣的很,性子倒與我和子恆相近,不如我認她做乾妹子如何?”沐帆是真的對司徒嫣的印象很好。
“算了吧!嫣兒光兄長就有五位,再多你一位我這舅兄豈不是越認越多!”端木玄可不願再有人騎到自己頭上了。
“你啊,小心眼兒!”幾個男人坐在書房閒聊,一時間倒是親近了不少。
席間公孫語也從內院出來相陪,“我沐帆今日能同京中有名的才女和女諸葛同席當真是三生有幸!昔日仲賢成親之時,你我尚未相識未能親祝。而子恆賜婚我人又不在京中也未能登門道喜,今日就藉着司徒小姐這桌酒席敬你們一杯!”沐帆高舉酒杯,一飲而盡看的出是個灑脫之人。
“多謝崇文兄!”司徒謹和公孫語先端起酒杯相謝也是一飲而盡。端木玄和司徒嫣相視一眼,也端起酒杯,沒有做做,沒有扭捏,一應動作都如此自然,反而透出不輸男兒的氣質。
“巾幗不讓鬚眉,兩位弟妹都乃女中豪傑!”
“崇文師兄過譽!”公孫語還禮。司徒嫣卻是一臉受用的表情,只是略一點頭,就算是帶了過去。這些虛禮她本就不喜,也是她看的出,此人性子爽朗,與端木玄的關係又非比尋常,用不着總是虛應以禮待之。
“三哥,嚐嚐這雞湯我加了些去火的草藥,將軍府近日忙的很,你這臉上又生豆了多喝些!”司徒嫣一邊給李三郎盛湯一邊和他講話,也是不想讓他坐在席間尷尬。
端木玄心裡雖明白,可妒火中燒掩都掩不住。司徒嫣將湯碗放在李三郎面前,這才又拿起一空碗,給那個眼睛都快噴火的妒男也盛了一碗,“知道你辛苦,不過這湯性涼,不可多飲!”接過司徒嫣遞來的湯碗端木玄黑着的一張臉這纔有了笑容。
司徒謹和公孫語是見怪不怪,可沐帆卻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敢問司徒小姐,你這伯樂當的可不容易,烈馬難馴啊!”
“我這人天生性子懶,最喜歡放馬吃草,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已!”
“哈哈哈!人人都喜歡聽讚美之詞,倒少有人會向司徒小姐這般自嘲於人前!”
“小人善阿諛奉承,君子以誠待之。不知崇文師兄又是哪種人呢?”
“哈哈哈,對,我也不喜那些浮誇其詞。司徒小姐句句珠璣良言,崇文受教!”
“不敢,我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人,只在乎自己的親人、友人。說話一向直爽慣了,有得罪之處還望崇文師兄不要介意,所謂不打不相識,你與玄哥即是摯友。自也是我司徒嫣的朋友!”
“好,今日我不僅可以吃到司徒小姐親手烹的美味佳餚,還能交個朋友。當真幸甚!”司徒嫣原就是一說,可沒想到沐帆竟然真的願意做她的朋友,反倒讓她有些意外。看了一眼端木玄,見他對自己點頭就知此人性子就是這般。很和她的脾性。
幾人談天說地。李三郎和公孫語也時不時的會插上個一言半語,一桌人倒是賓主盡歡。飯畢公孫語行禮回了後院,司徒嫣卻留了下來。既然沐帆已然是司徒嫣的朋友,有些事自是不會再有所隱瞞。
“什麼?仲賢你說那些政令都是令妹的主意,此話可當真?”沐帆今兒才得知,那些利國利民的政令竟然出自一個尚未及第的女子之口。
“自是當真!”司徒謹不願將這些告訴外人,可司徒嫣和端木玄都不想對沐帆有所隱瞞,他對此人印象也很好。這才撿些能說的事情告訴了他。
可即便如此,也足以令沐帆吃驚不已了。“子恆。難不成你放火燒界,令得突厥退守易水河北,也是司徒小姐的主意?”
對於這些,端木玄不願沐帆知道,可也不願相欺於朋友,所以只是淡笑,卻未多做解釋。
沐帆是何人,不用端木玄多說,也已知此事就算不是司徒嫣的主意,怕她也牽涉其中,只是端木玄不願他問起。
“崇文,嫣兒與那些閨閣女子不同,她心中只願清平一世親人安好,可卻被我所累,如今身在朝局之中,將來只怕還要受困於國公府高牆之內,每想及於此,我這心裡都羞愧難當!”這會兒司徒嫣去準備茶水點心人不在書房之中,幾個男人自然是將話引到了她的身上。
“子恆,我與司徒小姐相交雖不深,可也知其仍性情中人,如果不是她所願,又怎會心甘情願留在這裡,哪怕是將來嫁進國公府中必也會甘之如飴!”
“但願如此!”端木玄本還想再多說幾句,卻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知道是司徒嫣走近忙收了聲。
“司徒小姐,你這點心做的可不比京城‘一點心意’點心鋪的差!”
“崇文,那鋪子就是嫣兒的,你能在這邊城吃到這些,可是口福不淺啊!”
“啊!我還真是有所不知!”男人嗎都一樣,貪些口腹之慾,沐帆也不例外。
“崇文師兄,您這一口一個司徒小姐叫的我渾身難受,既然我們是朋友,你就和三哥一樣,叫我小五好了!”司徒嫣這話正和沐帆心意。
“好啊!小五妹子,我雖做不成你大哥,可能得一知己,是我沐帆之福!”沐帆是打從心底裡高興。司徒嫣也是淡然一笑。
幾個人就如何使用這十萬兩白銀又仔細相商了一下,直聊到子時已過天漸泛白這才各自去休息。端木玄和李三郎甚至連將軍府都不回了,直接住在了縣衙。
第二天一早,得了主意的沐帆即打馬離開了北平縣城。“大人,您今兒看上去可與來時大有不同,可是從大將軍那兒得了什麼提示?”
來時一臉愁容的沐帆此時春風滿面,想着包袱中司徒嫣親手做的那些點心,憶起昨晚司徒嫣對春耕夏種秋收的種種想法,甚至是城內外的安危,朝局的動盪都分析的頭頭是道兒。能得一知己如此,夫復何求。
“主意是有了,可卻不全然是子恆想的,行了趕緊趕路,早一天回信都,早一天將事情辦了!”沐風緊加了兩鞭馬兒呼痛,加緊朝前奔去。
送走了沐帆,司徒謹如今心裡也有了底,每日裡在縣衙忙着。而司徒嫣每十天會去巡視一下各村莊和軍屯,瞭解田間地頭的作物生長。走訪各街市鋪面,也抓了些鬧事的小混混,打了些欺行霸市的土豪。當然也沒少讓那些城中富戶捐銀捐糧。
這些東西等戰事一起,想讓他們捐都很難了,不現在找些名目搜刮一些,到時只怕要進各府去搶了。那可是有損司徒謹的官聲的。這種事不到萬不得已司徒嫣是絕對不會做的。
“赤雨,暗夜走了幾天了?”司徒嫣這些日子太忙了,連日子都有些記不清了。
“小姐,暗夜走了有近一個月了,想來這會兒應該已經到河陽縣城了,再有一個月就可以帶着人回來了!”
“嗯,有着玄哥的令牌可以去驛站換馬趕路倒是方便安全的多!”司徒嫣原打算用司徒謹的名剌,不想事情被端木玄知道後,二話不說將自己的令牌給了司徒嫣。
“小姐,邊城戰事將起,您又不願讓鐵血衛進府保護您,少主自然是想暗夜能早去早回,這樣也能早日安心!”
“我家小赤雨倒是盡幫着你那少主說話,我都有些嫉妒了!”司徒嫣又打趣赤雨,赤雨跟着司徒嫣久了,早已習慣只是淡笑卻不接司徒嫣的話茬兒。
“小赤雨,你學壞了!”司徒嫣白了赤雨一眼,繼續做着手頭上的事。
“小姐,城裡的幾間鋪面如今生意紅火的不得了,也虧得您放出了風,讓那些行市裡的管事知道這鋪面是大少爺的,不然只怕鬧事找茬的早就上門了!”
“學人不如人,他們沒有經商的頭腦,卻儘想着打些歪主意!”司徒嫣經商並不會欺行霸市,也不會惡意競爭打什麼價格戰,她着重於樣式、質量和服務,自然生意就比別人家的好。
“小姐,皇上給的十萬兩銀子到了冀州後早已十不足七,就這些鋪面到了年底真能將十萬兩補足嗎?”
“單指着這些鋪面是不行的,說不得我們也得販販私鹽,做些有違政令之事,不過這些事不要告訴兄長和玄哥他們,免得他們擔心!”
“小姐,這些事就交給屬下吧!您也不要親自出面!免得被有心人瞧了去,參上一本總是不值!”
“好,我這裡有個條陳你先看了,就按着這個去辦,自己多小心,出門易個容,就算事發也不要給人留下把柄!”這些事難不倒赤雨,司徒嫣如今只有一個人,又沒有三頭六臂分身之術,要想在年底前將所想之事一一實行,總是要讓手下人幫着去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