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舊不停地下,狂風驟雨,傾瀉而下,在漆黑的夜裡渲染了陣陣迷霧。
樑詢抿着脣,雙手握拳,即便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他卻依舊挺直着身子,就像雨打的芭蕉,倔強地不肯低頭。
被雨打溼的頭髮貼成了一塊,濃厚的雨霧讓他的視線變得迷濛,他伸手抹了一把臉,依舊昂着頭,視線執着地望着二樓的某個房間。
初秋的天氣有點涼,已經接連着下了好幾天的雨,空氣有些陰涼,加上此刻正飄着雨,讓路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可是樑詢卻渾然不覺,依舊僵直着身子。指尖的冰涼觸感,就像一層冰塊包裹着心臟,寸寸地將他冰封。狂熱的心跳已然平復下來,只剩下緩慢的節奏。
寒意開始侵蝕着他的四肢百骸,不是由於天冷,而是因爲心冷。
他瑟縮了下身子,眉頭卻不曾皺一下。他腦海裡想着的是,當初簡優被他無情的拒絕,是不是比他現在更加絕望難受?她一次次地嘗試着跟他接近,可他卻用最冷漠的態度回絕了她,讓她成爲了全校的笑柄。
如今她已經幡然醒悟,不再追着他,甚至還跟穆流雲在一起。他應該鬆一口氣纔對,以後她就不會再煩他了。可是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影子慢慢刻在了他心上。等他發現的時候,那影子已經越來越深,不容忽視了。
簡優,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爲什麼前後差別如此之大?
簡優慢吞吞地喝着玉勤給她端來的牛奶,“他還在下面嗎?”
玉勤隔兩分鐘就去窗口看一下,最清楚樑詢的情況了,她點點頭,“是的,外面雨下那麼大,再這麼下去,鐵打的身子都會吃不消。”
“我爸爸還沒回來?”也湊巧了,爸爸今天剛好有個宴會要出席,所以比往常回來得晚了。若非如此,樑詢今天在外面鬧的那一出,爸爸早就知道了,也會極力阻止纔對。
“先生還沒有回來,陳媽已經讓王叔去勸樑少爺了,可他還是不肯走。”
“他到底想要幹什麼?”簡優心浮氣躁,這個樑詢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陳媽讓人看住簡嵐,免得她再出去淋雨,這才急匆匆地跑來跟簡優彙報,“小姐,樑少爺他一直都不肯走,老王去勸他也沒用,給他帶雨傘和雨衣他也不用,就站在那裡傻愣愣地讓雨淋。”
簡優微微皺眉,“那就讓他淋好了,是他自己的選擇。”
陳媽是心軟的人,其實看着樑詢也覺得他挺好的,只可惜小姐喜歡的是穆少爺。可惜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孩子。
“樑少爺身份嬌貴,要是淋出個好歹,我們也不好跟樑太太交代。”
樑太太不是好惹的,那脾氣要有多高傲就有多高傲,再說之前兩家還因爲小姐的婚事鬧僵了,要是讓樑太太知道樑少爺爲了小姐這樣子,只怕會更生氣,說不得還會遷怒到小姐身上。
“小姐,樑少爺他說要見小姐一面,否則他就不走。”
唉,作孽啊,這好端端的兩人,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
“……”
玉勤接到陳媽給她使的眼色,她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她怎麼能勸得動小優?
“小姐,你看要不要下去勸勸樑少爺?”
簡優很無語,樑詢他到底要鬧哪樣?現在突然冒出來糾纏她,有意思嗎?還任性地耍脾氣,見不到她就不走?開玩笑呢?
玉勤揉揉太陽穴,“姑媽你先出去,我跟小姐說說話。”
陳媽只好應聲出去了,一面擔憂地看着樑詢,一面撥打了簡燾的電話告訴他這件事。
簡振國雖然也在家,可早早就睡了,樑詢來得晚,就沒人敢打擾他。
“如果你是想勸我的話,就什麼都不必說了。我不想跟他糾纏不清。”
玉勤拿起那個盒子,“我不是勸你,我只是想拆禮物,看看他到底送什麼給你。”
“別,還是原封不動地送回去的好。”
“哎呀,這是他好意送給你的,你就拆來看看唄,要是不喜歡再還回去。你也好想好理由拒絕他啊。他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就一次性跟他說清楚,然後橋歸橋,路歸路,他那麼聰明,應該能懂的。”
簡優反問她,“我以爲我說得已經夠清楚了,就連當初的婚約都沒有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要真是聰明人,就應該知道我的意思,而不是再來爲難我。”
“可是……這禮物到底要不要拆啊。”
簡優神色淡淡的,嬌柔的臉頰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越發的嬌媚,眼神卻太清澈,甚至能看透一個人的內心。
“隨你便,你想看就拆吧。記得完璧歸趙。”她煩躁地闔上雜誌,扭頭看了一眼窗外淅淅瀝瀝的雨,一道閃電突然劃破長空,天邊立即響起一道滾雷,轟隆的聲響震懾人心。
該死,樑詢那個魂淡不會真的還在下面吧?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是要做什麼?
“呀,原來是信。”盒子裡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一沓信封,信封上面都繪着極其漂亮的圖案,有的是花草,有點是卡通。每封信上都寫着“簡優親啓”。
玉勤瞄了她一眼,原來是樑詢給小優的情信啊,可是這個時候送情書真的好麼?
簡優無語了。
“我爸爸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額,姑媽剛纔打電話問過了,先生說還要再晚一點。”
簡優揉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批了件薄外套,攏了攏頭髮,“你去跟陳媽說,讓她請樑少爺進來,順便給他準備一套乾淨的衣服,晚點我再下去。”
玉勤點頭應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簡優苦笑,該來的還是躲不開啊。樑詢,你到底是要做什麼?爲什麼前世你對我不屑一顧,今生卻要來苦苦糾纏?
王叔和陳媽扶着搖搖欲墜的樑詢進了客廳,陳媽立即去廚房煮薑茶,王叔帶他到盥洗室洗漱,拿了套乾淨整潔的衣服,這才搖頭嘆息地迴避。
玉勤慢慢地替簡優梳頭,她嘆息着說,“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以前我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總覺得愛情沒有書上說的那麼刻骨銘心,誰知道今天還真的見識到了。”
簡優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倒是信手拈來一句詩句啊。”
玉勤咳了兩聲,“沒啊,我只是有感而發。”
“他對我未必就是那種感情,再說,哪有深刻到那種地步?你別瞎說了。”
玉勤卻在心裡吐槽,如果不是刻骨銘心,又何必自虐求得同情?分明就是愛得太深了。
簡嵐嘭地一聲撞門進來,她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兩個傭人的看護,可惡,她可是簡家二小姐,竟然被人看着不許踏出房門,太可恨了。
“簡優,你幹嘛擺譜?樑詢爲了你都快要凍出病來了,你怎麼如此狠心?讓他一個人在外面經歷狂風暴雨的摧殘,你於心何忍?”
簡優看着鏡子,伸手撫平鬢髮,“你又不是他的誰,憑什麼代替他來質問我?”
“我看不下去了。”簡嵐捏緊拳頭。
“那是你的事。我是你姐姐,不要用命令的語氣跟我說話。讓開,好狗不擋道。”
“你!竟然說我是狗?”
簡優睨了她一眼,“你自己對號入座,與我無關。”說着她大搖大擺地經過她的身旁,挑釁地說道,“有本事就自己去爭取,老是來質問我,你就這點出息?”
“簡優,你簡直欺人太甚。”簡嵐氣炸了。
可是簡優已經出去了,沒空理會她神經質的暴走。
樑詢拿着毛巾擦頭髮,喝了薑茶,這才感覺身體暖和了一些,可卻連着打了幾個噴嚏,看來剛纔的大雨真的把他凍感冒了。
簡優拿着一盅熱騰騰的蔘湯擱在他面前,“今晚剩的蔘湯,多少喝一點。”
樑詢靜靜地看着她,伸手去摸了摸瓷碗邊緣,炙熱的溫度讓他指尖一顫,滾燙的感覺卻沒有讓他感到溫暖,反而越發的寒冷。
“說吧,找我什麼事?”簡優捧着茶盅,是她剛剛泡好的枸杞菊花茶,她低眉,沒有看向他,語氣淡淡的。
陳媽已經讓客廳的人都下去了,識趣地給他們留了空間。
樑詢抿着脣,當王叔來告訴他,簡優願意見他了,他很高興,簡直欣喜若狂。他一直在等,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激動的心情還是沒有平復。可如今面對着她,他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簡優不解地看向他,卻沒有再開口詢問,她緩緩地啜了一口清茶,撲鼻的菊花香沁入口鼻,縈繞在鼻尖,甘甜的味道。
簡優冷淡的態度和淡漠的眼神,讓樑詢心裡堵得慌。他慢慢地端起蔘湯抿了一口,感覺不到滾燙,卻只感覺到心口一陣陣的抽痛。
“那些信,你看了嗎?”他開口問的第一句話。
“沒。”她簡短地回答,“等會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那些。”
他心中一痛,眼底盈滿了痛楚。想到當初她給他寫的信,被他隨手一扔,掉進了垃圾箱。而剛纔給她的那些信,花了他不少心血,將心比心,才知道喜歡一個人卻得不到她的歡喜,那種滋味,真是太苦了。
“我送出手的東西,不想要回,如果你真不想看,那就燒了吧。”
他語氣蕭索,神情寂寥,臉上帶着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