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骨壘起來的皇位,那鮮血染紅的龍袍,有什麼意義……
“祁王殿下也是學富五車之人,縱觀歷代前朝,有誰是順利坐上皇位的,誰的皇位不是拿屍骨堆出來的。”謝卿淡淡地說道。
沒有犧牲是不可能坐上皇位的,這個事實很殘酷,但是確確實實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即便如此,本王也不希望身邊的人都爲本王犧牲!”趙天祁厲聲斥道,“陛下的兒子和先帝的兒子,誰做皇帝有差別嗎?只要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能做個好皇帝,誰坐又有什麼差別呢?”
謝卿愣住了,“祁王殿下,你……你不想做皇帝?”
這一刻,謝卿在趙天祁臉上看到了痛苦,由心而發的痛苦。
“不是我想不想……”嘶吼之後,趙天祁很快冷靜下來,在他面前的人是謝卿,是雲錦的妻子,是李穆的女兒。
趙天祁從暗格中拿出一個錦盒,錦盒中裝着明黃色的絹帛。謝卿認出來了,這大概是先帝的遺詔。
“先帝走得早,給我留下的最寶貴的東西就是這個。其實那個時候我並不明白這個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後來,我漸漸長大,李相告訴我,這個東西是讓我坐上皇位的基礎之一。當然,他也告訴我要坐上皇位,只靠這個是不夠的,還必須具備坐上皇位的能力。”
“這麼多年,李相一直在暗中幫我。李相死後,我回到京城,又有云世子在暗中幫我。李相還有云世子,還有你,都是因爲對先帝的承諾,所以才這樣幫我。你能豁出了性命幫我,我很感激你們。但是爲了讓我坐上皇位,犧牲了那麼多人的性命,真的值得嗎?”
趙天祁輕嘆一聲:“謝卿,我真的不想你們任何一個人再犧牲。”
因爲他的一番話,謝卿反而笑了,道:“當然值得,若是李相聽到你這番話,他肯定也會說值得!祁王殿下,你知道爲什麼李相和雲錦都要扶持你坐上皇位嗎?不止是因爲對先帝的承諾,更是因爲你值得。”
“陛下的兒子沒有一個成器的,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毅王和趙王,可是他們倆品性才能,到底如何,想必你也看得很清楚。你覺得若是由他們登上皇位,大越會如何?”謝卿輕笑道,“他們爲了坐上那個皇位,用盡了心機和手段,而你不同,你心懷赤誠,你成爲皇帝,這是大越之幸!”
趙天祁眉頭微皺,沉思片刻,道:“我是李相的教導,所以纔有了現在的趙天祁。如果當初李相教導的是其他人,趙王或者是毅王,他們也會同我一樣,甚至比我更好。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我是先帝的兒子,而李相他們對先帝有過承諾。”
“當然不是這樣的。”謝卿搖了搖頭,“祁王殿下覺得,爲什麼這麼多年李相都讓你在外面,沒有讓你回京城?難道只是爲了保護你?”
“那不是嗎?”趙天祁眉頭微皺。
謝卿輕笑道:“李相是一國丞相,雲錦手裡又暗中握着東疆的兵力。有他們兩人扶持,再加上徐閣老等老臣在朝,你覺得你在京城,陛下還動得了你?”
趙天祁沉默不語。
“要坐上皇位,若是在朝堂遊走多年,你登上皇位將更加容易。”謝卿淡淡地說道,“但是李相卻讓你在外遊歷了十幾年。其實他也想兩全其美,既不愧對先帝,又對得起陛下,畢竟他們幾人都是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
“你有李相的教導,難道陛下的皇子,就沒有人教導嗎?”謝卿眼眸中閃過一絲嘲諷,“教導陛下的皇子的太傅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老師。可是結果呢?他們一個個的爲了登上皇位費盡了心機,無限刺殺這樣下作的手段層出不窮。”
“李相忌日那天,我在丞相府偶遇陛下。我看出來了陛下心中對李相有怨念。他覺得李相背叛了他,李相對他不起。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李相沒有對不起他,而他欠了李相一筆血債。”
謝卿擡眸看向趙天祁,淡淡地說道:“祁王殿下,如今你是否還想登上帝位?”
趙天祁嘴脣抿的緊緊的,手指握成拳,聲音低沉,道:“好!對了所有人,我都應該坐上這個皇位。誠如雲錦所說,我坐上皇位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責任!”
“抱歉!世子妃,剛纔是本王失態了!”趙天祁朝謝卿俯身一拜,以表歉意。
謝卿莞爾一笑:“無妨,祁王殿下明白就好。那麼現在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後面的事情了嗎?”
趙天祁點了點頭,道:“今日了刺客來得十分蹊蹺,雖然他們身上有大內密探的印記,但是依本王之見,這件事是陛下做的可能性很小。”
“可有活口留下來?如果只是單單有大內密探的印記,這一點並不足以說明什麼。”謝卿問道。
印記畢竟是死物,到底是可以冒充的。
“有一個活口。”趙天祁正色說道,“當本王看到大內密探的印記時,本王就覺得此事不對勁。所以並沒有將活口帶走,而是直接命人送到了刑部。”
謝卿咬了咬脣角,然後輕呼一口氣,道:“有活口……我想這個活口恐怕會指認陛下。”
“這些事情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局。可是設局的人好像並不太高明,這栽贓嫁禍的手法有些拙劣。”趙天祁正色說道。
謝卿眸色微深,道:“如果真的是一個簡單的栽贓嫁禍,那也還就簡單了。”
擡眸,正色看向趙天祁,道:“我擔心的是還有後手。先是我遇到刺客,然後又是祁王殿下你遇到刺客,你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蹊蹺的地方嗎?之前我就懷疑是北戎所爲,如果這一次你遇到刺客也是北戎所爲,那麼你覺得北戎人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爲了西北邊關。”趙天祁眉頭微微凝起,“有世子坐鎮西北,北戎一時之間奈何不得,所以就將主意打到京城。”
趙天祁拳頭微微捏緊,正色說道:“若是如此,北戎必有後手!”
謝卿點了點頭,道:“沒錯,祁王殿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若真是北戎所爲,那決計不能讓北戎得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趙天祁沉思片刻,道:“本王立刻進宮稟告陛下。”
“祁王殿下,這緊緊是我們的猜測,沒有證據,即便是稟告陛下,陛下也未必會信。”謝卿搖了搖頭,溫聲說道。
帝王疑心,更何況是對方是趙天祁。只怕永慶帝會生出些別的心思來。
“這些事情若真是北戎所爲,事關大越安危,必須讓陛下知道,雖然陛下疑心重,但是正因爲如此,他也必然會疑心北戎。”
謝卿見趙天祁堅持,當下也就不再反對了,“那好吧,陛下疑心重,祁王殿下說話謹慎小心。”
趙天祁笑道:“世子妃放心,本王雖愚笨,但是察言觀色還是會的。”
目光從謝卿隆起的小腹上撇過,趙天祁正色說道:“若是我們的猜測爲真,世子妃你就要更加小心了,你身懷有孕,還請即刻回府,若無必要不要輕易出府。”
生怕謝卿不答應,趙天祁又補了一句:“世子雖然遠在邊關,但是心裡想的唸的都是世子妃。”
言下之意,還請世子妃以身子爲重。
謝卿欠身一笑:“祁王殿下之意,謝卿明白。謝卿也不叨擾了,還請祁王殿下好好照顧孟姐姐。”說完便起身離去。
趙天祁看着謝卿離去的背影,嘴裡發出一聲喟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