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一章

一百九一章

賢妃和九皇子見八皇子竟當真活着,一時間皆面無人色起來,此刻方知早落入了完顏宗澤的圈套,只怕他們的計謀早已被完顏宗澤洞察,完顏宗澤這分明是將計就計,假裝上當,引得他們自取滅亡。

八皇子不是傻子,他被救回性命,待清醒後細細將發生之事一想早將昨夜的一切都想的明白,豈會不知是禹王和九皇子聯合了金依朵在謀害他性命以求嫁禍完顏宗澤?

他昨夜險些便被掐死,後又差點溺死在湖中,歷經兩難,心中之恨,可想而知,如今見到跪在地上一臉虛僞的九皇子,他一股恨意涌上,掙扎着便自軟榻上跌滾在地,爬了兩下衝龍案跪拜,哭喊着道:“父皇爲兒臣做主,九皇弟謀害兒臣,若非太子相救,兒臣便要葬身湖底,再難見到父皇,盡孝父皇了啊。”

八皇子哭的聲嘶力竭,又因昨日險些被勒斷咽喉,傷了喉嚨,聲音沙啞難辯,聽着便叫人驚心,他言罷便將身上衣裳一扯,登時露出了一截脖頸來,其上紫青的淤痕極爲駭人。

這會子王婕妤也已清醒過來,見之撲將上去抱着八皇子痛哭起來。九皇子原本鎮定自若,囂張跋扈地闖進武英王府不過是仗着八皇子已死,有底氣而爲之,這會子見事情急轉直下,八皇子又當面指證自己,他已是又驚又慌,露出了怯意,迎上皇帝的目光,這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面色發白滿臉震驚地指着八皇子,道:“八皇兄怎能如此誣陷臣弟,臣弟何曾害過皇兄啊!皇兄受驚,神智恍惚也是有的,可也不能任意污衊臣弟啊,臣弟今日一聽聞八皇兄失蹤,便焦心不已,到如今連口熱湯都沒用呢。”

八皇子見九皇子惺惺作態,料想他不過是覺自己沒有實證罷了,便陰測測地一笑,道:“父皇,昨日兒臣雖醉的暈暈沉沉,但卻絕非人事不知,兒臣之所以在宴席上冒犯了六皇嫂皆因九皇弟誘導之故,後來兒臣欲回府,然九皇弟卻非要拉了兒臣暢飲,其後更是九皇弟趁兒臣酒醉哄騙兒臣大喊那聲‘救命,武英王殺人!’的,兒臣喊過此話便被掐住了脖頸。”

八皇子卻是將金依朵欺騙他的事盡數栽贓給了九皇子,九皇子聞言大驚失色,怒道:“我何曾誘騙你喊那陷害六皇兄的話?!八皇兄怎能如此信口雌黃!”

他即便知曉是金依朵所爲,可卻也不能將此事說出,一旦說出便也等於承認了自己知曉八皇子被害一事,和認罪已是無異。

賢妃見此忙也跪下,求道:“皇上,九皇子性情溫良,最是敦厚,他不會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

八皇子冷眼瞧着賢妃母子苦苦掙扎,只覺一陣暢快,又瞧兩人哭喊幾聲方叩頭道:“對了,父皇,兒臣昨日在驚惶之時曾經抓傷過那行兇之人的手臂!”

八皇子說罷九皇子的身子便是一僵,垂着的面孔上驚懼之色一閃而過,掩在袖中的手也禁不住捏成拳抖動起來。有八皇子的指證,又有九皇子母子今日的所作所爲,九皇子謀害八皇子從而嫁禍給完顏宗澤這一事實已非常明顯,皇帝聽聞八皇子的話冰冷的目光盯了眼賢妃母子,這才衝黃公公道:“搜九皇子府,尋臂上有抓傷之人。”

黃公公領命而去,賢妃被皇帝的目光盯視着,心中浮浮沉沉好不忐忑驚惶。今日之事因涉及完顏宗澤,而禹王和完顏宗澤剛發生不快,故而爲了避嫌,禹王未曾露面,賢妃如今只慶幸此點,寄希望於禹王已處理了那動手的侍衛。

完顏宗澤見賢妃眼睛不停轉動豈會不知她所想爲何事,脣角挑起一抹冷笑來。

昨日是他的大婚之夜,他豈會真正醉倒?在八皇子突然口出狂言時他已有所警覺,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會將計就計地發怒於八皇子,想瞧瞧禹王和九皇子到底欲如何。他對八皇子發威,故然是因八皇子對錦瑟多有不敬惹惱了他,可此事若傳揚出去,對他的名聲也會有礙,錦瑟更要受人指責,被說成是惹得兄弟反目的禍水女子,他想要收拾八皇子多的是法子,又何苦當衆對他發難,若非爲了引蛇出洞,他萬不會那樣喜形於色。

可禹王和九皇子卻以爲他是真醉了,又知曉他對錦瑟的情感不是作假,便認定了他是當真上了當,大膽施爲起來,他們卻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早便在完顏宗澤的監控之下,早就有完顏宗澤的人暗中盯着幾人了。

九皇子所派的侍衛掐着八皇子脖頸時,完顏宗澤的暗衛便隱在暗處,不過適時發出了一些聲響驚動了九皇子的那侍衛,那侍衛慌亂之下便不及查看禹王是否真斷了氣,匆匆將人捆縛了石頭扔進了湖中。

他這一慌亂實際上卻給了禹王一線生機,他一離開,暗衛便潛入湖中將禹王給救了起來,並在完顏宗澤的授意下將人送去了東宮,只待今日賢妃等人發難。

那侍衛被便已將八皇子掐地暈死了過去,又將人沉入了湖中,他不知有人暗中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怎能想到八皇子還活的過來?回去之後自然是斬釘截鐵的覆命說已完成任務,這便使得今日九皇子和賢妃輕易落入了完顏宗澤的陷阱中。

而暗衛早也將昨日動手的侍衛暗中盯緊了,豈能容這樣重要的證人被禹王滅口,賢妃的祈禱註定是不能成願的,不足兩盞茶時候黃公公便抓了一個身材高大的侍衛進來複命,兩個禁衛壓着人將其衣袖擄上去,其手腕到小臂上赫然有幾道血痕。

黃公公將那侍衛的手指和八皇子頸後被勒時留下的指痕對比,正正合適,便稟道:“皇上此人乃九皇子的親衛統領姜輝,奴才前往搜查時此人正欲潛逃。”

皇帝聞言只擺了下手,黃公公令人將那姜輝拉了下去,皇帝才盯向九皇子,道:“賢妃,老九,你們可還要分辨。”

技不如人,如今人贓並獲,九皇子心知自己是怎麼也逃不脫了,便梗着脖子道:“父皇,兒臣認罪,此事都是兒臣一力所爲,和母妃皇兄無關,兒臣任由父皇發落,還請父皇能赦免母妃和皇兄。”

賢妃聽聞此話心如刀割,可卻依舊擡起身來,不置信地盯着九皇子,道:“九兒,你怎能做下如此弒兄嫁禍之事,你……你爲何要這樣做,你快告訴母妃,這都不是你做的,都不是真的!”

昨日之事皆是九皇子出頭,賢妃和禹王並未直接出面。先將八皇子的下人都打發掉,又藉助金依朵之手令八皇子喊出足以嫁禍完顏宗澤的那句話,再引了御史大夫劉大人家的小姐剛巧看到這一幕,等今日八皇子的屍體在武英王府被發現便大功告成。誰知如今事情敗落,九皇子便只能一力擔下所有,企圖保全賢妃和禹王。

至於金依朵,他倒不是袒護她,而是八皇子一口咬定都是他做的,他即便扯出金依朵來沒有證據也是白搭,更兼,早先金依朵便曾和賢妃合謀害錦瑟一事,九皇子將金依朵扯出來也不能減罪,說不得金依朵爲了脫罪還會攀咬禹王和賢妃,爲免節外生枝,九皇子便未多言。

他被賢妃質問,便只盯着完顏宗澤,恨聲:“母妃,這一切確實皆是兒臣所爲,若非六皇兄,三哥也不會被父皇杖責,差點便要留下殘疾,還有這個六皇嫂,竟敢拿劍抵着三哥的脖子,令得三哥顏面盡失,兒臣心中氣恨,這才設下此局,如今兒臣無能被人識破也是咎由自取,母妃便權當沒生養兒臣這不孝子吧。”

賢妃聞言心中大慟,卻衝將上去對着九皇子的面頰便狠狠地扇了兩下,怒斥道:“你太令母妃失望了!”言罷這才又衝皇帝跪下,叩頭道,“臣妾教子無妨,養出這樣個不知禮義廉恥,心狠手辣的東西,請皇上和皇后娘娘責罰。”

賢妃好不痛心的模樣,金皇后瞧着不恥,可也清楚,這次並沒有抓到賢妃和禹王參與其中的明證,九皇子如今一力承擔下來,再抓着賢妃不放也是無用,更何況,皇帝也不可能因此一事便將賢妃母子三人盡數發落了,倒是她適時放賢妃一馬,皇帝念此對九皇子才能毫不留情。

她忙上前親自攙扶起賢妃來,嘆聲道:“兄弟間有些誤會,小打小鬧也是有的,可九皇子這次確實是過分了,不僅陷害皇兄竟還要用八皇子的死來鋪就道路,只爲了泄恨。這孩子生性如此兇殘,妹妹是他的母妃,傷心難過是難免的,可也無需太過苛責自己,本宮是他嫡母,說來也有失於管教之責。”

她說着便跪下請求皇帝原諒,皇帝上前親自扶起她,好言勸解兩句,又安撫八皇子和王婕妤幾句,這才令人將九皇子押去宗人府等待處置。

一衆人散去,八皇子被擡出大殿,這才衝完顏宗澤道:“六皇兄的吩咐臣弟都已做到,六皇兄答允臣弟的,臣弟會回府慢等,希望六皇兄不會叫臣弟久候。”

他說這話時面上滿是陰厲之色,即便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也散不去那神情和眼底的陰冷,完顏宗澤聞言只勾脣一笑,道:“八皇弟放心。”

眼見八皇子被擡走,錦瑟才輕扯完顏宗澤的衣袖,道:“什麼事?”

完顏宗澤見她面上微有憂色,卻撫着她的手溫柔而笑,道:“一點小事罷了,你陪母后回宮,等下我去接你。”

今日錦瑟原本便要進宮拜見帝后,並見幾位宮妃,宗婦。見完顏宗澤不願多言,錦瑟便也未再深究,只笑着衝他點頭,待皇后自殿中出來便扶了她的手同往後宮而去。

完顏宗澤卻出宮往肅國公府而去,他到時肅國公已經聽聞了九皇子謀害八皇子一事,見完顏宗澤此刻到來難免一詫忙將人迎進了書房,完顏宗澤這纔將昨日金依朵所做所爲告知了肅國公,道:“她做下此等事,險些害八皇子命歸黃泉,肅國公可知八皇弟何以今日卻絕口不談此事嗎?”

肅國公見完顏宗澤面色陰沉,聲音冷情,便知他是惱了,可想着金依朵所幹之事,他卻毫無立場怨怪完顏宗澤。

他心中愧疚的很,面上也憤恨盡顯,一掌拍在桌子上,道:“這個蠢貨,平日是太嬌慣她了,這才養出這樣個吃裡扒外,任性胡爲的,料想八皇子不曾多言必定是王爺從中周旋,臣一家感激涕零,王爺請放心,此事臣一定會給王爺一個交代。”

聽肅國公如此說完顏宗澤卻沉聲道:“飛鳥盡而走狗烹,如今父皇已容不下金家,此刻金家原便該萬事謹慎小心,可……”他說着一嘆,方纔又道,“本王不多言外公也必知此刻若叫皇上抓到金依朵謀害八皇子一事對金家會是怎樣的災禍,本王能令八皇弟閉嘴卻也是應了他一個條件方能如此。”

見肅國公凝眸望來,完顏宗澤才又道:“八皇弟的條件很簡單,他要金依朵進八皇子府做他的侍妾。”

肅國公聞言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完顏宗澤卻站起身來,道:“是她闖的禍,她總是要自食惡果的,八皇子心恨難平,本王只能保全金家,已答允了八皇子。本王知道此舉會令金家顏面無存,然爲堵八皇子的嘴,別無它法,外公還是早早爲她準備一二送去八皇子府吧,八皇子歷經生死,心性不穩,難保不會突然改變主意,非要謀他性命的人以命抵命不可。”

金依朵可是金家的嫡女,送去八皇子府做個侍妾,這叫金家還有什麼臉面可言,然而完顏宗澤所說也不假,倘使八皇子指出金依朵來,皇上便有了攻擊金家的利箭,和金家的存亡相比,金依朵便成了能夠捨棄的東西,畢竟她是自食惡果,誰也怨不上。

完顏宗澤言罷也不再等肅國公回話便站起身來,肅國公到底狠不下心,忙起身道:“王爺,此事便沒有迴旋餘地了嗎?興許給八皇子一些其它好處,他能留情……阿依朵必竟是王爺的表妹啊,王爺……”

完顏宗澤聞言站定卻目光清冷地瞧向肅國公,道:“外公對欲殺自己之人可會得點好處便輕輕放過?外公若覺金依朵進八皇子府礙了國公府的顏面倒還有一法可試。”

肅國公忙道:“何法?”

“只要她死了,八皇子想來也不會再提此事了。”

他這話說的極平淡,仿似只是一句尋常話而已,聲音落時人已出了書房,門簾垂下發出一聲輕響,肅國公卻聽的身子一震。他知道,金家是保不住金依朵了,只因無法原諒她的除了八皇子,完顏宗澤亦是不容她的,完顏宗澤那話也是在敲打金家,令金家莫再惹出事端。

自作孽不可活,令他殺掉嫡親孫女肅國公到底是做不到的,唯今便也只能想個法子令金依朵被送去八皇子不突兀,不止太過丟金家的臉面罷了。

兩個時辰後金依朵的生母忠勇侯夫人已從忠勇侯處得知了肅國公的決定,她只覺這是驚天霹靂,已被驚的徹底愣住。

忠勇侯卻道:“你養的好女兒,如今她自己闖出這樣的禍事來,八皇子不肯放過她,我和父親又有什麼法子?!方纔父親和我親自上八皇子府一趟,八皇子卻拒不相見,反令管家來見我們開口便商談阿依朵入府之事,父皇和我顏面盡失還不得不對個管家低聲下氣。”

他說着恨得砸了兩下桌子,這才又道:“好端端的金家嫡女是沒可能擡去給人做妾的,即便是個皇子也是不能,所以三日後阿依朵生辰你便給她操辦個喜宴,到時候八皇子也會來,彼時你將吃醉酒的阿依朵和八皇子關在一起令人瞧見……”

忠勇侯夫人聽的瞪大了眼睛,尖聲道:“你這是叫我親手去毀自己姑娘的清白,將她送給人糟蹋嗎?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哪有這樣狠心的爹?!你能狠心至此,我卻不能!”

忠勇侯卻道:“那你說怎麼辦,但凡有辦法我會如此?!再不然就等着八皇子將阿依朵告到御前,到時候謀害皇子是個什麼罪,你不清楚?彼時阿依朵保不住命,金家也得被她拖下水去,你生養的蠢貨!此事由不得你們母女,你不做,我便親自來!”

忠勇侯言罷也煩心的很,甩袖便去了,忠勇侯夫人撲在牀上嚎啕大哭卻突聞內室傳來兩聲巨響,她起身繞過碧紗櫥就見金依朵六神無主地跪坐在八仙桌邊兒,茶盞等物碎了一地,她正目光驚懼地盯向自己,顯然已聽到了方纔的那番談話。

忠勇侯夫人一時淚如雨下,撲將過去便狠狠地拍打起金依朵來,道:“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嗎,皇子也敢謀害,如今可叫母親怎麼活啊!”

金依朵此時才知害怕,被忠勇侯夫人打的疼了也無法顧及,只抓着母親的手淚水連連地道:“母親你救救女兒,女兒不願做妾,更不願給八皇子那樣的窩囊廢做妾,女兒錯了,八皇子他恨女兒,她會折磨死女兒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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