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名媛望族
錦瑟聞言猛然睜開眼睛,再無一絲睡意,早先她和完顏宗澤的各種猜測畢竟都並無實證,雖然種種跡象分析之後他們的猜測當是極正確的,可到底並非萬無一失的,而此刻東平侯天閹一事被證實,那便進一步證實了他們的想法。
自她和完顏宗澤在馬車上談過之後,完顏宗澤立馬便令人暗中將東平侯府給盯了起來,他方從宮中回來,誰知便收到了東平侯獨自一人怒氣騰騰地衝出府上酒樓買醉一事,完顏宗澤便又親自去安排了查探一事,此刻方從書房得到消息歸屋。
錦瑟沒想到派去盯東平侯府的人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吁了一口氣方嘆聲道:“女人狠起來可真是可怕,我實在想不到是什麼力量能讓一個母親甘心放棄對自己孩子的撫養和教導,生生忍受苦肉分離之苦……那東平侯夫人還服食毒藥來保持容顏,寧願折損了壽命,她這也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完顏宗澤聞言卻微抿脣角,道:“對權利的渴望,將背叛之人玩弄鼓掌間那種報復的快感……這世上的人性格千百,有人生來便比別人要好強偏執,控制慾和自我意識也比旁人要強的多,而東平侯夫人便是這樣的人。你大概也無法想象她才四歲時便曾將庶女妹妹推進火盆中,燙的整個手臂都險些殘廢,就只因爲她那庶女妹妹碰了她最心愛的玩偶,事後她非但不悔過,反而當着長輩的面大喊大叫,說全是庶女妹妹的錯,她碰了她的愛物便該死,竟還當衆將那玩偶也執到火盆中燒成了灰燼。”
錦瑟聽聞完顏宗澤的話便知他送她回府時只怕吩咐下頭人去做的事不止盯緊東平侯府這一項,還令人去徹查了東平侯夫人其人其事,她感嘆於東平侯夫人偏執的同時,也感嘆於完顏宗澤手下人的辦事效率,只喃喃道:“如今的東平侯夫人瞧着倒是水做的女人,最是溫婉嫺靜的貴婦人,全然瞧不出半點狠戾偏執來。”
完顏宗澤道:“她從小到大所做的過火之事豈止一二?安遠侯府鑑於她是嫡女每次都將事情給遮掩過去,可安遠侯老太君也瞧出了這個孫女的不妥來,也是怕外人知曉了她的性情,後來便乾脆將這個孫女送到了封州的老家,請最嚴厲的嬤嬤管教打磨東平侯夫人的性子,直到東平侯夫人十二歲時,見她性情收斂了,也長大懂事了,安遠侯府纔將她給接回侯府,這纔有了後來衆人所熟識的東平侯夫人。只是人再怎麼被調教,有些本性卻只能被壓制卻不能被改變,東平侯夫人當年只怕是真的少女之心萌動愛慕上了皇上,只可惜後來皇上負了她,改迎了母后……”
шшш◆ ttκan◆ ℃ O
所以她便因愛生恨,起了報復之心,不僅要將帝王玩弄在鼓掌之間,而且要一步步將自己的兒子送上皇位,令他替她奪回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錦瑟原本以爲東平侯夫人是真的愛着皇帝,這纔不惜用毒藥保持容顏,也要牢牢抓住皇帝的心,此刻看來能令人瘋狂的除了愛,恨也同樣可以辦到。而有時候一個女人並不需要多聰慧,只要懂得如何制服男人,足夠了解男人便可將其一步步誘入自己的陷阱,用所謂的柔情蜜意將其牢牢握在掌心。
所謂色令智昏,只怕當年皇帝瞧着東平侯夫人黯然傷魂地嫁給別人,便認定了她是個對權利和虛名無所貪戀的女子了。只是不知,當皇帝知道東平侯夫人這麼多年來都是在報復於他,玩弄於他時,又該是何種的心情。
錦瑟想着便道:“東平侯夫人是嫡女,安遠侯府這麼些年也一直在遮掩她的這種性情,更何況如今她身上擔負着安遠侯府的未來,知道她成長辛秘的人當早已被安遠侯府處理了纔對,你又是怎麼這般快查到這些事的?”
完顏宗澤聞言卻道:“此消息不是從安遠侯府探出來的,而是京城富商雲府探知的,東平侯夫人那位被燙傷的庶女妹妹如今正是雲家婦。”
錦瑟這才一笑,道:“想必皇上一定也不知道他的愛人還有這樣一段成長辛秘,倘使皇上知曉了愛人的這種有異常人的性情,不知他會如何想呢,一定很有意思呢。”
完顏宗澤已然明白了錦瑟的意思,皇上被東平侯夫人哄騙這麼多年,走到如今這步,並非他們三言兩語或是製造些事端便能令皇帝懷疑自己的愛人的,除非皇帝自己一點點的用眼去看,去發掘,這樣待他一點點瞧清心愛之人的真面目時纔會惱羞成怒,對其恨之入骨。
其實對付東平侯夫人何需如此麻煩,翼王既然非那死去的貌醜宮女所生,那當年那位陳美人承寵有孕多半都是掩人耳目,而非卻又其事,不然她生下的皇子又去了哪裡?!
既然陳美人是假孕,那便不可能沒有絲毫蛛絲馬跡留下,翼王頂着這麼一個生母,他的生母未曾有孕,那他的身世便叫人質疑了,只要能找到死去的陳美人從未孕育過龍種的證據……只是既然父皇能如是偷樑換柱,只怕當年知情之人也都已處理乾淨了,想要用此法子一勞永逸,直擊要害卻是需要時日和功夫的。
可好的是,對此事來說,並不需要證據確鑿,即便是捕風捉影,也足夠壓倒翼王,只因皇帝知曉翼王是他的血脈,大臣們卻不明白這點啊,只要有跡象表明翼王有可能非龍種,江山社稷便萬沒可能交到一個來歷不明的皇子手中。
彼時父皇便是再堅持也是無用,父皇既然將事情做的這般絕,便不該怪他以牙還牙,他會叫他的父皇嚐到滿腹心事說不出的滋味的!
而錦瑟說的也確實有意思的緊,他不介意替二哥二嫂先討要一些利息,也儘儘孝道,替他的父皇好好認認清楚心上人。
完顏宗澤想着便拍撫着錦瑟的背道:“睡吧,明日我接文兒入府,文兒那孩子和你投緣,他如今又剛喪母,還得勞你早起照看。”
錦瑟微笑點頭,卻又道:“東平侯隱忍多年,從未聽說過他在外買醉,今日若然沒個觸動,他當不會深夜獨自飲恨出府纔對。”
方纔外頭隱約有傳來鐘聲,那是前方有捷報傳來時纔會敲響的鐘聲,故而錦瑟也已知曉安遠侯在前方打了勝仗的事,安遠侯立功皇帝怎能不想起其妹來,興許今夜便是皇上造訪這才刺激到了東平侯的。
錦瑟的猜測完顏宗澤亦猜到了,他還特意詢問了盯着東平侯府的暗衛,暗衛卻說除了東平侯離府並未見有人夜探東平侯府,他已令人想法子去查東平侯府,聽聞錦瑟的話,他垂眸見錦瑟想來黑白分明,靈動非常的眸子此刻因哭泣和睡眠不足微微紅腫,佈滿血絲,便側身自枕邊一探摸到一個白瓷小瓶來,推開瓶塞,在手心倒了些許透明的膏狀物,不待錦瑟反應便用手覆上她的雙眸,這才道:“我知道。”
說話間他手掌輕推,輕柔地爲她按摩着發澀的雙眼,有清涼之感自他掌心傳來,神奇地撫平舒散了眼睛的疼痛感和甘澀感,不想今日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他竟還能對她無微不至,錦瑟心一暖,勾起脣,圈住完顏宗澤的精腰安然而滿足地沉睡了過去。
兩日後,東宮一片素白,玉階之上鋪滿了白布,掛滿了白幡,各種紙紮或綢緞製作的燒活浩浩蕩蕩排滿了各個角落,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身着法醫,手持法器,跪在靈堂前不斷地吹奏誦經,哭泣哀鳴聲一波波往外傳,氣氛悲慟到了極點。
而靈堂正中,擺放着一具黑沉沉的棺木,太子妃一身盛裝靜靜躺在明黃色的錦被上,神情恬靜,便似只是睡着了一般。一排排皇室宗婦,宗女們,還有各府的誥命夫人們按順序三位三位的上前祭拜弔唁。
太子妃過世三日,今日卻是欽天監選出來入殮的吉日,錦瑟一身縞素抱着完顏廷文站在一邊,見太子妃的入殮禮極爲隆重,一時間思緒微動。皇上有意打壓皇后,東宮這已不是什麼密事了,按說此次太子妃喪葬,皇帝當秉持一慣的作風繼續打壓纔是,倘使太子妃的葬禮都辦的又失規格的話,那些繼續觀望的大臣們又豈能不動心思,趕緊隨聖意而向皇帝表忠心?
更何況,今年好幾處都發生了蝗災,皇帝完全是有藉口令禮部一切從簡,節約朝廷開支用來賑災的,可他卻沒有這麼做,相反,此次太子妃的葬禮,皇帝特意幾次三番地囑咐了禮部要隆重,而且他還下旨要京城凡七品以上的誥命皆要到場弔唁太子妃。
不僅如此,太子妃所用的棺木更是選用的上好金絲楠木製成,這可是帝后方能享受的殊榮,棺木做好之後,更是足足上了三十八道漆,今日太子妃入殮,皇帝竟然又令禮部在東宮準備了演槓活動。
所謂演槓便是在出殯前令槓夫們按照正式出殯的要求,先擡着一塊和棺木重量相同的毒龍木,上面放一碗水,不停地練習,直到走時水灑不出的地步爲止,這種殊榮歷來都是帝王所獨享的,民間倘使有人死後敢演槓,那可是要以謀逆罪誅九族的,可皇帝卻賜給了太子妃這個殊榮,雖說帝王演槓需十日,而今日東宮的演槓不過才一日而已,但也足夠震懾前來拜祭弔唁的大臣和夫人們了。
錦瑟方纔便聽有幾個夫人在嚼耳朵,說什麼皇上對國公府,對太子看來還是恩重有佳的,還說太子妃死於非命,皇帝這是憐惜悲痛,誓要嚴懲謀逆之人的表現。
錦瑟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爲皇帝這樣做是良心發現了,是怕太子妃的冤魂會找上他,這才着意彌補。那麼皇帝態度這樣轉變到底又是爲了什麼呢,他又在謀算些什麼呢?
錦瑟想着目光沉沉穿過衆人落在了包裹的嚴嚴實實被兩個丫鬟攙扶着的東平侯夫人身上,她如今才產後不出十日,可正是坐月子之時,雖是皇上有旨,七品以上誥命皆要前來弔唁,可那些有重病在身的,實在下不了牀的,即便不來朝廷也不會不近人情的治罪於人。只是像得病這樣的事,病輕病重,能不能下牀參加葬禮有時候是說不清楚的,爲了避免因此事再被政敵抓住硬要按上個蔑視聖旨,不敬皇室的罪名,京城的誥命夫人們還是無一缺席地皆來了。
燕國是有孕婦產前不能參加喪禮的風俗的,可卻沒有婦人月子中不能參加喪禮的習俗,相反,婦人月子中倘使父母過世是必須要守喪送葬以示孝道的。即便如此,太子妃到底非東平侯夫人的父母,衆人又皆知她是高齡產子且還在月子中,她今日即便不前來弔唁也沒什麼,可偏偏她來了。
錦瑟早在兩日前皇帝下旨時便料想東平侯夫人爲了向皇帝表現她的純良,今日多半會前來弔唁,已早做了一些安排,此刻她目光落在東平侯夫人身上,眼底一絲極寒之色破水裂冰轉瞬而逝。
不管太子妃的死到底是皇帝所爲,還是東平侯夫人所爲,今日這個女人既然敢來此向太子妃的遺體示威,那她便別想輕易走出東宮去!
“寧安侯老夫人,承平侯夫人,東平侯夫人上前祭拜太子妃。”
一旁主持弔唁的禮部小吏高唱完,東平侯夫人便滿臉哀慼之色地推開攙扶着她的兩個婢女,和另兩位夫人一同躬身進了靈堂,錦瑟衝一旁伺候高香的丫鬟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色。
“跪~一叩首……”
隨着小吏再度唱聲,東平侯夫人落淚跪倒,哀切而恭敬地朝着棺木跪拜,見她面上神情竟半點都不見異樣端倪,錦瑟脣角微抿,凝寒如冰。
“起~”小吏喊罷,東平侯夫人正欲起身,可就是在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令人驚異的意外。
東平侯夫人只覺有股酥麻憑空打在她的腿彎上,接着她便不受控制地驚叫一聲,半起的身子一下子失衡往面前太子妃的棺木撞去,她本能地擡手去撐棺木,誰知她剛剛穩住身子,鬆了一口氣,便發生了令她驚懼地差點心臟猝停的一幕。
棺木中本靜靜躺着的太子妃竟在此刻突然就彈坐了起來,她一張臉就停在東平侯夫人面孔的寸許之處,脣角竟然也猛然勾起一抹陰冷冷的弧度來。東平侯夫人甚至能感受到一股陰測測的風吹拂在了她的面頰上,那是死氣,是陰氣,是太子妃找她索命來了!
她本就心中有鬼,如今見太子妃竟當衆詐屍,驚懼之下便出現了幻覺,好似看見了太子妃猛然睜開眼睛冷冷的盯着她,又好像太子妃馬上就會從棺木中跳出來抓住她以命抵命。
東平侯夫人嚇得尖叫出聲,大喊着道:“不是我殺的你,不是我,不是我!你走開,別找我,滾開啊!”
她說着擡手便猛然推了太子妃一把,太子妃的身子便重重的又倒了回去,而東平侯夫人已尖叫着瘋狂揮舞着雙手跌滾在地,滿臉驚惶害怕,六神無主,面色慘白地往靈堂外爬去。
也就在此刻衆人才反應過來,尖叫者有之,腿軟跌坐在地者有之,可衆人的反應卻都沒東平侯夫人那麼古怪激烈,而錦瑟已帶着完顏廷文撲向了棺木,搖着太子妃道:“二皇嫂!二皇嫂你醒醒,醒醒啊,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們你有冤屈,想告訴我們誰是兇手啊,二皇嫂,我們都知道你去的冤枉,必不會放過那害你之人的!太子妃顯靈了!大家快看,太子妃顯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