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三章
不用錦瑟吩咐,白茹已匆忙跟着沈氏出去,而一直站在錦瑟身後的丫鬟紅雪卻上前,微微躬身衝錦瑟稟道:“她右手弄了些動靜出來,趁着王妃不注意,攪湯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指蓋在勺柄上碰了碰,磕了些料在那湯中。”
錦瑟上次在禁苑被禹王堵住不軌後,完顏宗澤擔憂她,便親自挑選了兩個武藝不凡的丫鬟跟在錦瑟的身邊,這紅雪便是其中一個,她的眼力自然非一般女子可比,錦瑟聞言脣邊笑意愈冷。
“將這湯端下去查查她在湯中加了什麼。”錦瑟言罷,白茹應命端了那湯出去。
發生了這種事,膳是用不成了,錦瑟移坐花廳,片刻沈氏便被兩個丫鬟扶着進了屋,她面色微白,顯得極是無力。見她進來錦瑟忙起了身,親自上前扶住她,道:“怎麼會這樣,慧如放心,那湯本妃已令人端下去查了,若真是那湯有問題,本妃一定查察到底,叫你受累了,快坐下。”
沈氏被扶着在太師椅上坐下,卻面露後怕和欣慰地道:“幸而奴家試了這湯,不然……哎呦……”她說着便又一聲叫,站起身來再次衝了出去。
錦瑟見她狼狽而去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覺跳樑小醜也不過如此了。她在花廳坐下悠哉地吃了兩盞茶,白蕊纔回來稟道:“沈氏在淨房泄地雙腿發軟,而且還落了紅,被擡回去躺下沒一會便有滑胎之兆,這會子樑太醫已給她施針止瀉,只是胎卻沒保住,已經小產了。”
錦瑟聽罷揚眉,起了身道:“難爲她爲了博取我的信任竟然連自己的親骨肉都狠得下心捨棄啊,她這般待我,我又豈能令她失望,走,扶我去好好探望探望下這個王府的大功臣。”
錦瑟到時,樑太醫已施完了針,就這麼一會子功夫那沈氏已由原先的面頰紅潤,光彩照人,白折騰的一臉慘白,兩眼紅腫,髮髻散亂,狼狽不堪。
錦瑟進屋時,她正撲在枕頭上嚎啕大哭,聽到丫鬟報道王妃來了,她才忙收住了淚水,好一陣擦拭這才轉過頭來瞧向錦瑟,道:“王妃怎親自來了……”
錦瑟卻已快步走至牀前握住了她的手,流淚道:“好妹妹,我都聽丫鬟說了,我知道你傷心,莫這樣強顏歡笑,叫我瞧了這心裡更是過意不去啊。妹妹這都是代我遭罪,替我擋了災,是我的大恩人啊,以後我會拿你當親妹妹一樣對待,你好生躺着,莫動,你放心我已令人去查那湯了,等找到兇手,定爲你和孩子報仇。”
沈氏這才撲倒在錦瑟身邊嚶嚶哭了起來,道:“奴家自進府便做好了準備,王妃切莫如此說,折殺了奴家啊。”
卻在此時樑太醫又進來,道:“稟王妃,微臣已查個了那碗乳鴿湯,那湯中被加入了巴豆,滑石,甘遂,牽牛子,木通,冬葵子等幾樣藥粉匯合而成的瀉藥。”
錦瑟聞言一詫,道:“樑太醫,怎麼瀉藥也是能致人小產的嗎?”
樑太醫點頭,卻道:“這瀉藥藥效不弱,服用下去通氣利尿下瀉,然而腸道受到刺激,便也進而引起了子宮的興奮和收縮,使得胎兒着牀不穩,因袁夫人現在還是坐胎期,自然經受不住這樣的折騰,便引起了小產,因巴豆等物都是無毒的,放進湯中自然也查不出來。”
沈氏聽罷又壓抑地哭泣了起來,錦瑟便怒道:“這湯是誰做的,快給本妃抓起來嚴加拷問!”
她說罷又安慰沈氏道:“你放心,自上回本妃出事,大廚房的廚娘們便分工極明細起來,一道菜,一道湯從選料到出鍋都是一人從頭盯着做到尾,這樣出事以後便於明確責任,不至牽累無辜。這湯倘使有問題便必定是做它的廚娘動了手腳,等她招供,本妃定不輕饒。”
沈氏這才垂淚點頭,道:“有王妃替奴家做主,奴家沒什麼不放心的,奴家能爲王妃擋此一災,即便是失去了孩子也不後悔,只是覺地對不住夫君。
錦瑟如今有孕已盡五個月,這十多日便時有胎動,但胎動是極微弱的,常常只一下便再沒了動靜,而今次,孩子分明踢了她一腳又在她腹中打了個滾兒,錦瑟頭一回感受到如此明顯的胎動,一時也被嚇着了,半響她才恍惚地擡眸,迎上的卻是身上完顏宗澤同樣瞪大的藍眸,他這會子身子早已僵住了,和錦瑟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半響,錦瑟便率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完顏宗澤的面色便唰地一下臭了起來,瞪着的藍眸中驚異和喜悅統統轉而成爲惱怒和鬱結,引得錦瑟笑意愈發難以抑制,她捂着肚子滾在牀中好一陣揚笑喘息,這才依在大引枕上擡起粉臂,支着螓首,蛾眉顰笑,香腮染赤地瞧向完顏宗澤,見他沉着臉,一雙眸子似跳躍着藍色的火苗,登時便擡手素指輕繞着髮絲如墨,媚眼若波地道:“爺說的是,常食素,是得來點葷腥的,要不爺穿上衣裳,妾身也收拾一番,咱們重頭再來一回?”
經此一嚇早便沒有了氣氛,更何況,這會子完顏宗澤只覺怪怪的,好像這牀上除了他們夫妻二人,還有個小傢伙無時無刻不在瞪着他們一般,哪裡還有之前的心境。
見錦瑟好不悠然自得地故意氣他,完顏宗澤撲下去扯開她微散的衣衫,狠狠在她身上胡亂撕咬了兩口,直疼的她捶打他,他才抱着她躺倒在牀上,大掌再度撫上她的小腹,興沖沖地道:“還動嗎?你快再叫他動兩下我摸摸。”
錦瑟聽的一陣好笑,清了清喉嚨,這才撫着小腹一本正經地道:“寶寶乖啊,跟你爹爹打個招呼吧。”
她言罷和完顏宗澤靜待半響卻半點反應都沒,見完顏宗澤依舊一臉稀奇地靜待着,便掩脣揚眉而笑,道:“好像睡着了。”
完顏宗澤便氣恨地道:“兔崽子,淨壞老子好事,再六個月瞧我怎麼收拾他。”
他這廂聲音剛落,豈料錦瑟腹中便又是兩下劇烈地翻騰,完顏宗澤這回感受地更加真切,愕了一下,不由朗聲哈哈笑了起來。他和錦瑟又笑鬧一陣,這才相擁躺下,說起後日便要冬至的事情來,道:“因是我天朝建立來頭一個冬至,故皇上和母后在前往日月壇祭天之前要在宮中大宴一日,明日三品以上官員女眷都要進宮赴宴,後日還要跟隨一起前往祭天。經這兩三個月的休養,東平侯夫人也能下牀走動了,明日是勢必要前往的,她謀害二哥,害死二嫂的賬明日也該清算一二了。”
錦瑟聽完顏宗澤語氣中滿是殺機和寒意,豈能不明白他心頭之恨,小半個月前她尋來了那東平侯夫人每日所用駐顏湯藥的藥渣,居陳之哲驗看,其中有一味赤虎草的藥草正是當年太子所中毒藥中的一味,此種赤虎草據陳之哲說它生長在遙遠西域的最高峰上,常年掩蓋於雪山之下,在西域便極爲稀少罕見,中原便更是難得一見了。
如此稀奇的藥草,同時出現在太子所中毒藥和東平侯夫人的湯藥中,錦瑟和完顏宗澤想世上只怕不會有如此這般巧合之事。
太子這一生被毒物折磨,雖早年已經解毒,然卻垮了身體,近些年爲湯藥吊命,活的何其辛苦,原本有太子妃在他還能得到片許安寧,然而太子妃卻也遭左麗晶所害。這個女人一直隱藏在暗處,像地獄來的陰鬼一般在東平侯府和太后的幫助下,在皇帝的包庇下做盡了壞事,倘使完顏宗澤當年沒離開燕國前往大錦,相信也未必能安然至今。要知道敵人可怕並不令人擔憂,危險的是敵暗我明,那些蟄伏的毒蛇纔是最危險,最令人防不勝防的。
完顏宗澤心頭之恨錦瑟明白,前次在東宮對左麗晶小以懲戒又怎能解他心頭之恨?隱忍這些時日不過是不想左麗晶死的太乾脆罷了,想到上次完顏宗澤和她提的事情來,錦瑟聽他語氣大有明日便結果了左麗晶的意思,她便心思一動,擡頭道:“可是東平侯的隱疾已治好了?”
完顏宗澤回握了她的手,笑着道:“陳兄的醫術果真令人驚歎。”
錦瑟聞言便也笑了,左麗晶這個女人作惡多端,太子妃在天有靈想必早已等的不耐煩了,明日,便是左麗晶的大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