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章

六十八章

錦瑟見賀嬤嬤一臉焦急地瞧着自己,心中明瞭,面上便笑的越發歡悅,目光晶亮,閃動着驚喜,道:“真是有勞嬸孃了,如今還傷着,竟還記掛着此事,爲我事事都想得周全。我前兩日爲嬸孃新做了一條抹額,嬤嬤且等我回依弦院取來一併給嬸孃帶過去,可好?”

賀嬤嬤聞言見錦瑟一臉小女孩的天真和清爽神情,心中便打了個突,她到現在都有些弄不明白,這位四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分明先前一切都好好的,怎突然就叫人瞧不明白了。早先在老太太壽辰時,她叫夫人出盡了醜,偏她和夫人竟還以爲一切都是巧合。等這次的事情夫人又吃了大虧,她們纔算看了清楚明白,分明一切都是四姑娘預謀好的,一步步的算計,一步步的扭轉乾坤,竟是在夫人設下的層層陷阱中還能全身而退,並反撲爲勝,這得多深的心機才能做到,哪裡像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

想着這些,再瞧錦瑟面上那神情,怎能不叫賀嬤嬤提心,她暗自捏了捏拳頭,這才笑着道:“夫人惦記四姑娘,這不也是因爲四姑娘待夫人也恭孝的緊嘛,這段時間四姑娘多災多難,竟還有心思爲夫人繡抹額,看來是當真將夫人記掛在了心上。只是夫人如今已等着姑娘了,不若就叫丫鬟回去拿,姑娘便先和老奴一塊到淑德院去吧,叫夫人久等了豈不違了姑娘一番心意。”

錦瑟聞言點頭,便和白鶴道:“你回去取了那抹額來,王嬤嬤知曉放在那裡,也和王嬤嬤說,我去淑德院瞧嬸孃,晚些回去。”

白鶴自明白錦瑟的意思,忙應命而去。錦瑟坐了軟轎到淑德院時,凌燕已迎了出來,說話間她打起門簾將錦瑟讓進屋中,卻見吳氏便坐在明間的羅漢牀上,正含笑看過來。

錦瑟望去,只見吳氏今日的打扮和往常極爲不同,平日她慣愛穿明豔而華貴的衣裳,尤其喜穿象徵正室身份的正紅『色』。頭上便是尋常時也要『插』上一排的金釵才罷,今日她卻穿着一件家常的素蓮『色』灰鼠裡的繡銀絲菊花長褙子,下套一條顏『色』更爲清雅的鵝黃『色』棕裙,頭髮隨意挽起,只在側面別了一朵玉蘭絹花,映着那眉眼間的輕愁,微微發白的面『色』,倒顯出幾分嬌柔溫善來。

而她的身旁卻還站着一人,錦瑟望去眸光便微微閃動了下,這站在一旁伺候茶水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兒她在園子中遇到的那冰蓮姑娘。

她今兒穿戴的卻和吳氏有異曲同工之妙,一身淡藍『色』素衣將肌膚映的欺霜賽雪,蓮藕粉白的高腰驚濤裙,臉上也未施粉黛,烏髮挽了個簡單的隨雲髻,用紫碟木簪固定着,一雙含情目盈盈若水,彎彎新月眉似蹙非蹙。那裙子的腰帶束在胸下,雖是挺着肚子,但卻無礙那嬌弱輕柳,楚楚動人的風姿。

只看吳氏和冰蓮的打扮,今兒倒似一個個都要打苦情牌,錦瑟心中好笑,腳下便快趕了兩步,上前盈盈的福了福身,道:“給嬸孃請安,嬸孃今兒氣『色』倒好,錦瑟便也放心了。”

吳氏令賀嬤嬤將錦瑟扶起來,笑着道:“莫站着,到嬸孃這裡來坐,快叫嬸孃好好瞧瞧,前兒匆忙間也沒能好好問問你,可有哪裡受了傷?”

錦瑟上前在吳氏身旁坐下,神態恭敬而儒慕地被她拉着手寒暄一陣,吳氏這才似想起了冰蓮來,扭頭指着冰蓮,衝凌燕道:“給她也搬個錦杌子來,她身子不便,也別伺候着了,坐下一道說說話。”

言罷,又衝錦瑟,道:“冰蓮如今這身子也沉了,我念着你叔父子嗣單薄,好容易她進了府便懷上了,也是大功一件,便想着將她的名分定下來,將才已叫她敬過了茶,以後便也是這府中的姨娘了。”

凌燕給冰蓮搬了錦杌子,冰蓮這才放下茶盞,曲膝謝過自過去側着身子坐了,錦瑟便笑着瞧向她,道:“真是恭喜蓮姨娘了,姨娘昨兒在園子中閃到了腰,如今可已好了?”

冰蓮聞言便忙回道:“都是夫人仁慈大度,賤婢才能在府中有安身之處。賤婢早已無礙了,謝四姑娘惦記。”

錦瑟便點頭,神情淡然地又移開了視線,吳氏見兩人這般,越發覺着昨兒兩人不過是在園子中碰巧遇上說了兩句話罷了,她心中對今日之事便愈發胸有成竹起來。

吳氏又和錦瑟閒聊了兩句,白鶴才取了抹額進來,給吳氏請了安,退到錦瑟身後,衝錦瑟一笑呈上了那抹額。錦瑟心知一切都安排妥了,便笑着接過那抹額拿給吳氏,道:“早先給嬸孃做了條抹額,一直忘記帶過來,繡的不好,嬸孃瞧瞧可還戴的。”

吳氏接了卻見那抹額橘紅『色』的底,上用彩錦繡制雲霞圖案,綵線配『色』極爲精妙,望去當真是曄如雨後雲霞映日,晴空散彩虹,吳氏目光一亮,讚道:“要說府上幾個姑娘的女紅,單論繡工你三姐姐要出彩一些,論心思巧妙卻無人能及你半分,瞧着花樣,真真新鮮又好看,嬸孃極喜歡呢。”

吳氏說着便令凌燕拿來靶鏡,叫賀嬤嬤給她戴在了額際,衆人自是一起稱讚,又說笑了兩句,吳氏這才衝賀嬤嬤道:“去將那些賬本都拿過來吧。”

片刻賀嬤嬤帶着兩個婆子,擡着一個大紅木箱進來,錦瑟瞧着不覺挑眉,道:“這麼多呢……”

吳氏笑着叫婆子打開那箱籠,卻見裡頭整整齊齊地擺放了數十本賬冊,她笑着指着那賬冊道:“這三年多來承蒙族中信任,叫嬸孃爲你們姐弟照看着這些家業,嬸孃沒有不用心的道理。每處產業都有明細賬目在此,今兒一併交給你,你可要好好理一理,來日也多幫襯着青哥兒。”

錦瑟自知吳氏既敢將賬目交了,那從這些賬本上便難查出什麼倆,她兀自笑着點頭應了,便起了身,道:“那我便不打攪嬸孃休息了,只是我今兒就帶着白芷一個,還得勞煩兩位媽媽將這箱籠幫着擡回依弦院纔好。”

吳氏見錦瑟起了身,卻也跟着起身,道:“這又何難的,本便是叫她們給你送過去的,只是念着都是些重要物事,還是當面交給你的好,這才叫你大冷的天又往嬸孃這裡跑了這一趟。”

錦瑟便笑着道:“原就是要來給嬸孃請安的,那我便先回去了。”誰知她言罷吳氏卻沒放開她的打算,依舊拉着她的手,道。

“這屋中炭火燒的太熱了,悶的緊,嬸孃也坐了半日了,也出去透透氣兒。”

她說着竟就邁步往外走,錦瑟心一提,知吳氏的籌謀,便也不多勸,只看着凌燕給她披上一件大斗篷。吳氏要出去,冰蓮和屋中丫鬟婆子們自是都要跟着的,一衆人出了屋,吳氏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氣便笑着道:“果然是外頭空氣好,人都熨帖了些。”

她言罷就拉着錦瑟往臺階兒處走,錦瑟衝白芷兩人使了個眼『色』,便笑着扶着吳氏的手,道:“嬸孃慢着些……”

誰知她話尚未說完,便聞廊道的盡頭傳來一聲驚叫,接着便是物件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衆人皆聞聲望去,卻見竟是一小丫鬟因走路不經心摔倒在地,她捧着的鎏金托盤,連帶着上頭的白瓷纏枝梅花的湯『藥』碗一併摔在地上,碎的滿地都是,那小丫鬟顯也被『藥』湯燙到,故而扔在尖叫。

衆人尚未來得及將目光自迴廊處拉回,便又是兩聲尖叫在身邊傳來,扭頭時便只瞧見本好好站在臺階上的夫人不知怎的竟是倒在了地上,而她的身下四姑娘正平躺着,用身體墊在了夫人的腰背下,一雙手更是擡着牢牢地護着撐在夫人的背上。四姑娘的兩個丫鬟白鶴和白芷一人一邊兒地架着大夫人的胳膊,大夫人半坐半躺地懸在空中。

瞧着情景,顯然是大夫人沒站穩險些跌倒,是四姑娘眼疾手快地和丫鬟一起扶住了她,這纔沒叫夫人摔倒!只是大夫人的面『色』卻極爲難看,緊閉着的脣抿成一條鋒銳的線,眸中盡是陰厲之『色』。

而那尖叫聲卻還在繼續,分明便不說大夫人發出的,衆人再觀,便見原先跟在大夫人身後的蓮姨娘不知何時竟已滾落在了臺階下,正蜷縮在地上用雙手捂着滾圓的肚子慘呼不已。那蓮姨娘面『色』蒼白,只一會功夫已出了一頭大汗,雙腿動作間粉白的裙子已溼了一片,顯然,羊水破了!

“姨娘!姨娘你怎麼了?!天啊,姨娘被夫人推倒了,姨娘驚胎了!”蓮姨娘身邊伺候的單嬤嬤這才似剛剛反應過來一般,忙奔下了臺階跪倒在地上將蓮姨娘給扶住,眼見蓮姨娘身下已經漫出血水來,登時便大聲喊着。

吳氏將才趁着衆人目光都瞧向了那小丫鬟,便欲推開錦瑟假裝被錦瑟撞到往地上摔去,她摔倒的同時剛好又推了身旁的蓮姨娘一把,將蓮姨娘給推下來臺階。按她的計劃,蓮姨娘摔下臺階的同時她自己也剛好摔倒,兩人一併落胎兒,別人自便不會懷疑她刻意陷害錦瑟,只會覺着是錦瑟心中有恨,趁機推倒她,而那蓮姨娘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

按吳氏的計劃,當真是一石二鳥,一來打擊了錦瑟,再來也除掉了蓮姨娘肚子裡的野種,到時候便是姚禮赫也怪不到她的頭上,只會去恨錦瑟。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錦瑟和她兩個丫鬟竟是如此的警覺和敏銳,她剛推開錦瑟的手,錦瑟竟就反過來死死拉住了她,接着倒先一步比她更快地倒在了地上,剛巧就用身子墊在了她的腰下,而她那兩個丫鬟更是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她,這樣吳氏便再不能誣陷錦瑟推她了,一時間面『色』怎會好看?!

單嬤嬤那邊喊着,這邊錦瑟已是滿臉擔憂的驚呼一聲道:“嬸孃!快看看嬸孃她怎麼樣了?”

她一言,賀嬤嬤等人才算反應過來。賀嬤嬤的面『色』不比吳氏好到那裡,忙上前和白芷兩人一道將半坐的吳氏給拉了起來,白芷已拍着心口說道:“夫人沒事,好在沒有摔到,都是姑娘反應快呢,姑娘可摔疼了吧。”

白芷說着將錦瑟扶起來,錦瑟便疼呼一聲,撫着腰一臉難過。衆人不知內情,只覺着四姑娘當真是善良,和夫人生了嫌隙,卻還如此仁厚地去捨身救下夫人,這般品行高潔,以恩報怨,當真是叫人不得不讚上一聲呢。

再瞧面『色』難看的夫人還有躺在地上痛呼的蓮姨娘,登時衆人心中便各有想法。這好端端的站着怎會發生這種事情,只怕是夫人和蓮姨娘在較勁,至於到底是兩人誰在害誰,那便不好說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在此時院子中響起一聲男人的震喝聲,正是姚禮赫自月洞門外快步過來,他的身後江姨娘抱着只寵物狗亦步亦趨地跟着也進了院子。

姚禮赫見吳氏被人扶着站在臺階上,而冰蓮卻倒在臺階下的青石地上,被單嬤嬤抱在懷中,身下一灘血水,顯然是驚了胎氣。偏吳氏和她那一院子的丫鬟婆子竟無一人上前幫忙,登時氣恨的面『色』鐵青,他虎步生風地過來,盯向吳氏的目光似能將吳氏給生吞活剝了!

但非是吳氏和丫鬟們不幫忙,實是將才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又太突然,也太過詭異,故而衆人都愣住了,便是吳氏自己也都還沒回過神來,誰能知道姚禮赫竟踩着這個點剛巧便進來了!

吳氏被喝斥,這才反應過來,她見姚禮赫一臉盛怒,又因計劃沒按她所想的進行,故而心中着實慌了一下。可緊接着她便又平靜了下來,只因本來請姚禮赫來便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雖不明白江姨娘怎也跟着來了,雖是叫姚錦瑟那死丫頭警覺地又逃過一劫,可這都無礙大局。能除掉冰蓮肚子中的肉已經是有所收穫了,其它的她都已安排妥當,只待老爺瞧見她也因此掉了胎,自便不會懷疑她,只會當這是一場意外罷了。

吳氏想着便忙也換上了驚慌地神情,忙吩咐着賀嬤嬤,道:“快!快看看姨娘怎麼樣,都還愣着作甚,快去請大夫啊!”她說着卻是面『色』一變,一臉痛苦地捂着肚子往地上癱倒,慘叫着,“疼……我的肚子……孩子……『乳』娘……”

說話間她已軟倒在地,鵝黃『色』的裙裾下一抹血『色』蜿蜒而下,竟然和那冰蓮一般模樣了。丫鬟婆子見此一擁而上,紛紛驚呼。而姚禮赫本已將冰蓮抱起,見吳氏這般,登時便懵了,瞪大了眼睛盯着吳氏,身子晃『蕩』着當真是有些兩眼發暈,站立不穩。

他好容易人到中年又得了這兩個子嗣,本便期待非常,卻沒想到今日竟同時沒了,他一來接受不了這慘劇。再來也實在弄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將才見冰蓮情景,他只當是吳氏害了冰蓮,如今看自家夫人也動了胎氣,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叔父快將蓮姨娘交給婆子們抱進暖閣安置吧,嬸孃肚子裡的纔是叔父的嫡子啊!”

身旁傳來一個焦慮卻清亮的聲音,姚禮赫回頭正見錦瑟滿臉擔憂地瞧着他。姚禮赫雖疼愛『迷』戀冰蓮,可嫡庶卻還分得清,聞言他回過神,忙見懷中冰蓮往婆子身邊一推,喝道:“快!將姨娘擡進暖閣好生照料!”

言罷,又看了一臉蒼白目光盈盈滿是委屈和痛苦的冰蓮一眼,這才快步上了臺階去瞧被丫鬟婆子護着的吳氏。

他見吳氏的裙裾已被鮮血和污穢等物染紅,面『色』便慘白了起來,忙抱起吳氏便往屋中衝。吳氏倒在姚禮赫的懷裡,一手按着腹部,一雙眸子卻淚眼朦朧地盯着姚禮赫,道:“老爺……蓮妹妹她怎樣?”

姚禮赫見吳氏都這般了還惦記着冰蓮,又見她蒼白的面上滿是憔悴,一雙眼睛是那麼的悲傷,映着那一身素衣,一頭烏髮愈發嬌弱,登時心中便充滿了愧疚,只覺將才不該喝斥於她,興許只是一場誤會。

他正欲答,吳氏卻淚珠兒滾落,又斷斷續續地急聲道:“老……爺,都怨我……妹妹沒站穩,我沒能……沒能拉住她,卻又不中用地累地自己也摔倒了……我們的孩子……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她面上神情是那麼脆弱,那麼悲傷,又飽含着對他的歉疚之情,她的手抓着他的衣襟,那般無助。姚禮赫被吳氏瞧的心中一片疼惜和感激,翻騰着更濃的愧歉之情,他忙勸道:“莫慌,大夫快來了,孩子定然能保住的。”

說話間已進了內室,他將吳氏放在牀上,賀嬤嬤已一臉急切地道:“夫人這般,老爺還是快些出去吧。”

姚禮赫聞言這才又握了握吳氏的手腕,轉身出了房。誰知他剛出來,凌燕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下,道:“老爺,您冤枉我們夫人了。將才實是蓮姨娘突然推了夫人一般,好在夫人福大,被四姑娘救下,而蓮姨娘自己卻惡人有惡報地摔在了臺階下這才動了胎氣。老爺您想想,夫人是正室,肚中小少爺是嫡子,她豈會拿自己的萬金之軀去和蓮姨娘硬碰硬?夫人已有三位子嗣,在府中地位牢固,那蓮姨娘的出身,便是生下了庶子也礙不到夫人啊,夫人她今兒將蓮姨娘喚來已喝了她的茶,正式擡了她爲姨娘,若然夫人懷恨在心,又豈會如此?是蓮姨娘心胸狹窄,欲害夫人啊,老爺!”

姚禮赫聞言,想着將才吳氏的話,心中確實起了疑心,可蓮姨娘的身份竟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害吳氏,姚禮赫卻不信的,一時便只覺許是一場意外。他想着面『色』便也不好看,衝凌燕冷聲道:“起來,還是先照顧好你們夫人要緊。”

而屋外,錦瑟瞧着婆子將冰蓮擡進暖閣這才舉步過來,聽到姚禮赫和凌燕的對話,她不覺微勾脣角。

原先她只當那冰蓮是通過手段知曉了吳氏落胎一事,見吳氏秘而不宣,便猜她是在謀劃一場陰謀,這才提前向自己示警,拉自己和她一併防範,互爲依持。如今見此情景,錦瑟已然確定,多半吳氏肚子裡的肉便是冰蓮親自弄掉的,而吳氏竟毫無所覺,還自以爲是的設局去害冰蓮,豈不知她自己早便在冰蓮的網中了。

因爲冰蓮今兒分明便是有意叫吳氏推倒她的,若不然冰蓮早有警覺,吳氏怎可能得逞?冰蓮這樣的身份,孩子對她太重要了,有了孩子才能在府中真正立足,若她肚中孩子能平安生下,她萬不會自毀長城,故而錦瑟估『摸』着冰蓮只怕身子有些不妥,根本就養不活肚中孩子。這樣的話,便就能解釋的通,她今日將計就計落胎的事情了。

不管冰蓮是怎麼辦到不動聲『色』除去吳氏腹中孩子的事兒的,今日吳氏犯下此等蠢事,錦瑟便沒就此放過她的打算。她換上一副關切模樣,這纔打簾進了屋。

姚禮赫正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神情焦慮地往內室瞧,錦瑟上前勸道:“大夫就快來了,將才侄女扶了下嬸孃,嬸孃並未摔倒,應該無事的,叔父也莫太過憂心纔好。”

姚禮赫聞言想到將才凌燕的話,這才神情微緩地衝錦瑟道:“難爲你了,可有摔到?”

錦瑟含笑搖頭,這才退到一邊也緊張地瞧向了內室。片刻,那周大夫便在凌霜的帶領下匆匆進來,只他尚未往內室去,內室便傳來吳氏的一聲慟哭,姚禮赫一驚,霍然而起,門簾被打開,賀嬤嬤一臉沉痛地進來,手中捧着一個鎏金盆,那盆中一片血肉模糊。

她見到姚禮赫便兀自往地上一跪,道:“老爺,老奴們無用,夫人……夫人她小產了。”

姚禮赫瞧見那盆中血團已是兩眼發暈,再聽賀嬤嬤的話,兩腿就有些發軟,誰知這邊賀嬤嬤聲音剛落,那邊單嬤嬤便衝了進來,也是哭喊着撲倒在地,稟道:“老爺!姨娘她小產了,是個成型的男胎兒啊!老爺爲姨娘做主啊,姨娘今兒到淑德院時還好好的,如今……如今……姨娘已暈死過去了,老爺!”

姚禮赫聞言雙膝一軟便又退後兩步再次跌倒在了太師椅上,神情木愣難言。

賀嬤嬤一出來,白芷見她竟端了個血盆出來,登時便將錦瑟擋在了身後,錦瑟卻還是瞧見了那盆中血團,一時間只覺胸間翻騰起一股憤怒來,難以平息。她早先雖算準了吳氏要用此招謀害自己和冰蓮,可只以爲吳氏會弄些動物血水來裝裝樣子罷了,實沒想到吳氏竟還留着早先落下的胎兒,這般的心狠,連自己過世的孩子也要利用,實叫錦瑟齒寒憤恨。

就是爲了叫姚禮赫瞧見這東西,能更加心懷愧疚,更加疼惜於她,吳氏竟就不惜放棄人『性』,她便不怕夜裡被噩夢纏身嗎?

錦瑟這邊想着,那邊姚禮赫閉目良久,猛然睜開眼睛,一掌拍在旁邊的方桌上,怒喝一聲,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夫人並未摔到,胎像也一直穩固嗎?!怎會這般!”

周大人聞言上前,卻道:“夫人到底年紀不小了,先前雖胎像一直穩固,可近日來連番遭受驚嚇……”他說着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

門簾挑開,卻是郭氏被小郭氏扶着剛剛趕來,郭氏已聽說了吳氏和蓮姨娘相繼小產一事,面『色』有些發白,進了屋聽聞周大夫的話,便惱道:“胡說!昨兒早上我派雅芝來瞧媳『婦』,媳『婦』還說胎極穩固,令我勿庸擔憂,怎今日不曾摔到反小產了!”

姚禮赫見郭氏進來忙起了身,待郭氏坐下,凌燕已再次噗通一聲跪倒,爬至郭氏腿邊兒哭喊着磕頭道:“是蓮姨娘推的夫人,奴婢瞧的真真的,老太太爲夫人做主啊!”凌燕哭喊聲落,裡頭吳氏便也慟哭了起來。

郭氏心中雖狐疑,但她自也不喜那冰蓮的出身,先前是冰蓮有了姚家骨肉,自不一樣,如今冰蓮肚子裡的孫子沒有了,郭氏豈能容她?聽了凌燕的話,她便沉着臉,怒聲道:“這般心腸毒辣的女子,我姚家容不得!念在她爲姚家養育過子嗣的份上,便叫她在此過了月子,出了月子便發賣出去吧。”

她言罷,姚禮赫身後的江姨娘便啊地驚呼了一聲,接着卻又捂住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郭氏厲目瞧向江姨娘,道:“怎麼?你不服?”

江姨娘一驚,忙噗通一聲跪下,嚇得瑟瑟發抖,道:“老太太的處決賤婢豈敢不服?賤婢只是……賤婢只是……”

江姨娘再次欲言又止,姚禮赫聽老太太就這麼發落了冰蓮,心中着實不捨,他也不信今日是蓮姨娘害的吳氏,直覺蓮姨娘沒那麼蠢。可母親的決議他又不好反駁,加之他確實剛失去了嫡子,而此事又和冰蓮有關,他此刻便更不能開口爲冰蓮求情了。如今見江姨娘如此,他心中一動,忙道:“有什麼話便說,作何吞吞吐吐的!?”

江姨娘這才忙道:“是,賤妾只是想起來一件事……想着許是和夫人小產一事有關,所以……”

老太太聞言雙眸一眯,忙道:“還不快說!”

江姨娘這才道:“便是昨兒天將擦黑時,賤婢因有些氣脹,便和丫鬟紫兒在園子中逛,誰知便瞧見夫人身邊的凌霜姑娘鬼鬼祟祟地抱着個物件進了園子。賤婢心中疑『惑』,便和紫兒遠遠地跟着,就見凌霜在一處角落蹲下,將懷中東西取出竟是一個熬『藥』的『藥』鉢,她挖了個坑,將那『藥』鉢中的殘渣都倒了進去仔細掩沒了,這才又偷偷『摸』『摸』地出了園子。賤婢膽小,也不敢深究,便忙和紫兒一同回了院子。如今想來……凌霜是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那『藥』渣八成是夫人平日用的湯『藥』,若然其中沒鬼,何故偷着掩沒……此事許和夫人小產有關,是否是凌霜受人指使在夫人湯『藥』中加了什麼東西……還請老太太明察。”

江姨娘言罷,賀嬤嬤登時都愣住了。那凌霜也是一詫,只因她根本就沒做過這樣的事兒,她見衆人都盯過來,忙跪倒,道:“老太太明察,奴婢昨兒天黑就沒出過院子,一直都在屋中呆着啊!”

郭氏卻冷聲道:“有沒有出過院子,一查便知。”

江姨娘說的言之鑿鑿,一時間賀嬤嬤等人心中也有些疑『惑』不定。郭氏言罷便令江姨娘身邊紫兒帶着劉嬤嬤等人前往園子中搜查,只一盞茶功夫,劉嬤嬤快步進來將一堆中『藥』殘渣攤在了地上,凌霜震驚地盯着這些殘渣,渾身冰涼。

這分明是有人早設下了局,在污衊她!凌霜想着忙磕頭,道:“老太太,這不是奴婢埋的,奴婢沒出過院子啊,夫人,賀嬤嬤救奴婢啊!”

賀嬤嬤這才覺出不對來,忙跪下道:“老太太,凌霜昨兒確實沒出過院子,江姨娘是否看錯了?”

江姨娘聞言卻道:“明明就是凌霜,賀嬤嬤莫被她無辜的外表給騙了,夫人如今豈會無辜小產,嬤嬤還是要一切以夫人爲重啊。”

姚禮赫便『迷』了眯眼,盯着周大夫,道:“周大夫瞧瞧這『藥』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周大夫瞧見那些中『藥』殘渣面『色』就變了,只因那殘渣不是別的,正和當日吳氏小產他爲吳氏開的『藥』方上所列『藥』物一致,這『藥』都是產後用的,和安胎『藥』可是半點不同啊!非但不同,這醫理還全然相反。

周大人額頭開始冒汗,他尚未言語,那邊江姨娘瞧了一眼『藥』渣登時面『色』大變,驚呼道:“這當歸、山『藥』、續斷、熟地、麥冬、肉桂等物分明便是產後亡血傷津,補血養陰的『藥』物,這鯉魚麟分明是治產後腹痛的……這些『藥』給夫人喝下還了得!凌霜,你好陰毒的心思!還有什麼好抵賴的!”

江姨娘喝罷,賀嬤嬤等人的面『色』便也都變了。凌霜是吳氏的貼身大丫鬟,何況安胎『藥』和產後『藥』又怎麼可能弄混?!這其中分明便有貓膩,江姨娘不敢明言懷疑吳氏早便小產,可郭氏和姚禮赫見了吳氏一衆丫鬟和周大夫的神情卻已動了心思。

此刻屋中正『亂』,卻也無人注意不知何時江姨娘的那隻寵物狗已溜進了內室,此刻它唔唔地叫着,卻從內室中拖出一物來,衆人瞧去,只見那是一條染血的褻褲,從衣褲中散落出來的卻有一個滿是污血的油紙包,令那褻褲裡頭還縫着一塊棉墊子,可以看出正是用來墊高小腹的!

這東西是作何用的,此刻衆人瞧過簡直就一目瞭然!錦瑟冷眼瞧到此刻,這才鬆了一口氣,低垂的眸中閃過了笑意。

這被狗拖出來的東西不是旁物,正是吳氏將才脫了來內含乾坤的褻褲。這東西不及處理,剛剛被賀嬤嬤脫下便塞在了牀下,這會子賀嬤嬤等人都在外頭告狀,裡屋便只大丫鬟凌霄照顧着吳氏。耳聽外頭動靜,吳氏已覺不妙,偏那幾包產後『藥』就藏在她的櫃子裡,吳氏忙叫凌霄去翻看,她一面焦急地盯着凌霄,一面束着耳朵聽江姨娘等人說話,哪裡能注意到那溜進屋中的小狗。

所以,外頭已『露』了餡,裡頭吳氏還在試圖掩蓋。凌霄翻看了藏在衣物中的『藥』材,卻見那『藥』果真就丟了一包,登時她便面『色』難看的瞧向吳氏。吳氏這才恍然,自己是掉進了別人一早設好的陷阱,原以爲是狩獵人,卻原來自己纔是那被獵的獵物!

她不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登時心中便更慌。卻在此刻門簾被掀開,姚禮赫一手抓着那血粼粼的褻褲進來,衝至牀前便將那污穢的衣褲扔向吳氏,怒喝一聲,“賤人!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吳氏被那褻褲兜頭打上,她尤其不知發生了何時,茫然將那東西自臉上扯下,一瞧之下面『色』就慘白了起來,哆嗦着脣,不知該如何解釋。眼見姚禮赫一雙眼睛含着憤恨瞪着她,吳氏心一怵,這才忙哭着道:“老爺,是有人要害妾,這東西妾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妾不知啊!”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早已一目瞭然,吳氏徒然狡辯,實在沒有任何用處,只會叫姚禮赫更加厭惡她罷了。江姨娘這會子正抱着狗站在門外,聽到吳氏的話,她用沾了『藥』味的帕子在狗鼻子上一撫,手一鬆,那狗便自她懷中跳下,一溜煙地又進了內室,便停在凌霄所呆的紅木大櫃前汪汪的叫着,不停用爪子去抓那櫃門。

吳氏面『色』慘白下來,凌霄更是搖搖欲墜,姚禮赫目光一眯兩步到了那櫃前,一把推開凌霄便將櫃子扯了開來,幾下翻拉,櫃子中衣物被扯了一地,從中掉出幾包『藥』來,姚禮赫將『藥』包扯開,一望那裡頭『藥』材,氣得雙手發抖。抓起那『藥』包便往吳氏身上扔,吳氏再無話可說,哭着閃躲。

姚禮赫將『藥』包砸完,想着將才吳氏在他懷中裝可憐裝賢良的模樣,便氣『性』難消,一腳踹了八仙桌,這才沉喝道:“你自己沒保住孩子,卻還要利用他去害別人,你這等惡『婦』,豈能做我姚家主母,爺要休了你!”他言罷卻是一甩袖子怒氣騰騰地衝了出去。

外間,郭氏見那染血的衣褲被狗釣出來便已明白了所有,忙着將丫鬟婆子們都打發了出去,如今見姚禮赫風一般奔出去,她才面『色』陰沉地在劉嬤嬤的攙扶下進了內室。

吳氏見郭氏進來,忙如瞧見了救星一般撲下牀跪倒在地,哭求道:“母親……媳『婦』知道錯了!可媳『婦』也是一心爲老爺好啊,那冰蓮的來歷母親也是清楚的,我姚氏的門風豈可被這樣的腌臢女子玷污……母親,您要相信媳『婦』都是爲了姚家好啊……”

郭氏本便不喜吳氏,如今發生這種事更對她失望,見她此刻還狡辯,登時便面『色』一肅,厲呵一聲,“住嘴!你害那冰蓮我不管,可你不該害我那未出世的孫兒!”

她言罷,吳氏便是一震,郭氏卻又道:“念着你生養了老大和老二的份兒上,爲着他們,我不會叫老爺休你!可你這般毒『婦』實不配做我姚家主母,今兒便到別院佛堂去恕罪吧。”

郭氏說罷扶着劉嬤嬤的手出去,屋中光影一明一暗,吳氏卻似呆了一般就蹲坐在地上,半響才痛哭失聲。

屋外,錦瑟待郭氏離去,便也邁步下了臺階,她還沒坐上軟轎,暖閣中冰蓮已被姚禮赫抱了出來,她身上披着姚禮赫的『毛』料大氅,整個人都被姚禮赫護在懷中,待下了臺階,已有婆子擡着暖轎過來,姚禮赫親自將冰蓮放進轎中,沉聲道:“姨娘剛剛小產,動作都輕些,也莫叫姨娘着了風!”

他這話分明就是說給吳氏聽的,聲音着實不小,言罷錦瑟便聞裡頭吳氏的哭聲凝滯了。

縱使錦瑟痛恨吳氏,但見姚禮赫這般寵妾滅妻瞧不清事實真相,也心中鄙夷。她舉步往自上了暖轎,轎簾未放下,那邊冰蓮的轎子剛好從一旁過,轎簾給一隻素手掀開一角,冰蓮含笑的眸子一晃而過。

待錦瑟回到依弦院,王嬤嬤和柳嬤嬤早已知曉了淑德院的事兒,將錦瑟迎進屋中,柳嬤嬤已笑着道:“姑娘可摔着了?”

錦瑟在羅漢牀上坐下,搖頭,道:“白芷和白鶴見機快,早便架住了嬸孃,我又穿的厚,連疼都沒感覺到。”

王嬤嬤便也笑了,道:“可恨老爺不會休掉夫人,只夫人去了別院是輕易回不來了,姑娘和小少爺也能鬆上一口氣。倒沒想到那江姨娘也是個妙人,竟就這樣揭開了夫人的陰謀。”

昨兒錦瑟令王嬤嬤到書宣院一趟,吩咐了寸草去探吳氏的淑德院,之後寸草便送來了一包吳氏的『藥』。今日天未亮,那包『藥』便被白芷送去給了江姨娘的丫鬟紫兒,白芷自免不了提點了紫兒幾句。

江姨娘是早年便跟着姚禮赫的老人,在吳氏沒有進門時便是姚禮赫的屋裡人,雖無子嗣,但在姚禮赫身邊呆的時間最長,這樣的人又豈會簡單?吳氏今兒也算是自嘗惡果了,怨不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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