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這話問的朱氏當場就梗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或許是壓根沒想過陳夫人會這樣問,不過她避實就虛這一個本事一向很高明,便道:“高七小姐被貴府二公子誘拐這樣要緊的事親家太太不問,倒問這些細枝末節,難道親家太太是早知道的了?”
陳夫人笑道:“該問的自然一樣一樣問過來,我今兒也得閒,並不急,且親家太太一來就要請教我,我自然要問一問到底這是親家太太什麼人,親家太太掌家這樣久,想必事情也經歷了許多,自然知道,不管要交代什麼事,總得與相干的人交代纔是,總不至於等閒一件事,倒與不相干的人交代了,親家太太想,可是這樣的禮數?”
朱氏一來就氣勢洶洶,頗有一種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似乎想要從氣勢上就要壓住武安侯府。
只可惜這種態度或許對那些沒怎麼見過世面的人有用,但對陳夫人這種不知經歷過多少風浪的人來說,她肯定不至於被你這樣一嚇就跟着你的話走了。
雖然是面對自己兒子惹的事,陳夫人依然氣定神閒,話裡句句帶刺,鄭明珠真是大爲佩服,只不過在這種場合,有兩家長輩在場,顯然沒有她說話的份,她站在陳夫人身後,倒是有閒暇打量衆人。
這一回那一家的人都來得齊全,朱姨媽朱舅母都在場,她們雖說身份不高,但好歹也是帝都上流社交圈子裡的人,坐在那裡還是很鎮定的。
而高家那幾位太太,則明顯看得出小家子氣來,眼珠子轉亂,已經不由自主的到處打量起這侯府大氣華貴的陳設來。
倒是高家小姐最爲敬業,一直在低着頭扯帕子,偶爾還拭淚狀。
朱氏笑道:“親家太太說笑了,哪有什麼相干不相干,若是不相干,我自然也就不來了。”
陳夫人笑道:“那就真得請教親家太太了,這什麼高家,我是不認得的,既是親家太太說相干,自然要問一問,怎麼個相干法?”
陳夫人絲毫不肯讓步,竟沒有半點心虛狀,話也放得清楚,或者你說清楚你是爲什麼替她出頭,或者這件事就跟你沒有絲毫關係。
真是好手段!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朱氏與高家的關係,可是朱氏偏偏說不出來。
朱氏不是個蠢的,雖然人人都知道她是姨娘養的,但她偏偏不能認姨娘的親戚爲親戚,這是禮法大節,可是她更知道若是真的在陳夫人這樣的貴胄夫人跟前,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親口說出來,這就是個要緊的把柄,這是打了襄陽候的臉,甚至也是打了國公府的臉,一時間不禁有點躊躇起來。
鄭明珠輕笑,朱氏那一點小聰明,或許對付一個小孩子可以,對付幾個姨娘也沒問題,真正對上這種精心教養過的高門嫡女,頓時便捉襟見肘了。
單是身份上的差別,就已經致命了。
大約因爲安國公鄭瑾的權勢,朱氏在外交際幾乎都是被人奉承的,來往交際的女眷,誰會刻意的去提她出身的瑕疵?
可是平日裡不說,那是給你臉面,如今你既然要氣勢洶洶的打上門來,陳夫人又爲何要給你留臉面呢?
那高家太太見狀忍不住了,冷着臉道:“侯夫人真是好口才,如今我們家只來問侯府二公子誘拐我家姑娘的事,侯夫人半點不提,一意只糾纏着太太,這是何道理?我等雖是平民,卻也是良民,姑娘也不是可以隨意輕辱的。”
陳夫人依然笑吟吟的:“你既知道你是平民,那你有何資格進我侯府?有何資格與我說話?我侯府自可以將你這樣的平民請出府去。”
高家太太怒道:“侯府竟敢仗勢欺人,你們家兒子誘拐我女兒,不給我個說法,休想了事!王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你們家。”
陳夫人淡淡道:“我與你素不相識,我侯府豈容人隨意進出!來人,把這幾人給我攆出去。”
好威儀!旁觀的鄭明珠只覺真是受益不淺。
陳夫人這樣快就看準了厲害關係,既然高家靠的是朱家,那麼你朱家沒有人敢出頭承認,我憑什麼要理這高家?
並不是你過來坐一下我就要看你的面子的!
一時就來了七八個粗使婆子並小廝,眼看就要上來拉扯,那朱姨媽見事情僵成這個樣子,朱氏又顧慮良多,再沒有朱家人出面,這陳夫人大約真的就要把高家人給攆出去了。
朱姨媽就忙道:“且慢,親家太太,這高家雖說是平民,卻也是我襄陽侯府高姨娘的外家,還請侯夫人賞個臉,坐下來說說話纔是。”
陳夫人就等着這個話,此時笑道:“姨太太說笑了,原來親家太太與姨太太、舅太太這樣出頭兒的,竟是一個姨娘的外家?這也就罷了,這原是親家太太與姨太太,舅太太自己的事,自不與我相干,只姨太太這句話,我可不敢答應,我堂堂侯夫人,難道竟要與一個姨娘結交不成?我武安侯府雖不是什麼要緊人家,卻也是丟不起這個臉面的。”
這話豈止是帶刺,那就是活生生的打臉了,朱氏與朱姨媽朱舅母臉都漲紅起來,十分的不自在。
不過幾人倒也都鬆了一口氣,至少把這話說了出來,反而過了一關。
那朱氏就笑道:“家妹也不是那個意思,自然不敢求親家太太折節下交高家,只是這件事,要請親家太太給個說法纔是,好生生一個姑娘家,因着貴府公子,這名節可全完了。”
陳夫人眼中流露出一絲鄙夷,這些婦人,真正是自作聰明,真打量這樣子逼你說了這句話出來,就是爲了說幾句話打一打臉就算完了嗎?
誰這樣無聊逞這一點口舌之快呢。
你既肯入彀,那就是活該!
陳夫人就笑道:“親家太太急什麼,我只想着,既然是襄陽侯府的姨娘的外家,那我要給個交代,也要給襄陽侯府纔是吧,親家太太與姨太太到底是出嫁了的女兒,舅太太又沒有掌家,這樣要緊的事,斷沒有瞞着襄陽侯府的掌家的夫人奶奶們,倒與侯府出嫁女兒們說的道理,親家太太說是不是?”
還不等朱氏說話,陳夫人冷冷一笑:“來人,取我的名帖,即刻送往襄陽侯府拜見侯夫人,把這事兒原原本本的回了侯夫人,求侯夫人不拘命哪一位掌家奶奶過來商議此事,若是侯夫人並衆位奶奶都走不開,我親自前去襄陽侯府也行。”
頓時,朱家三個女人並那些高家的女人,個個都臉色煞白,一時不知如何反應纔好。
鄭明珠差點鼓起掌來。
陳夫人這一手太厲害了!朱氏先前那樣理直氣壯的過來,才說了這樣幾句話,就被陳夫人引到了朱家的小姐奶奶們來給姨娘出頭的事上來了。
想必她們還以爲,陳家出了這樣的兒子,自然是家醜,捂着還來不及呢,怎麼還敢往外說?是以自覺佔了理,來的這樣理直氣壯。
可是如今陳夫人並不是往外說,只是找你孃家來說,這事對你孃家也不是什麼好事,倒不怕襄陽侯府能怎麼樣。
而最妙的一點還不止如此,鄭明珠光憑猜想也知道,這位侯夫人顯然不會與這位寵冠後宅,生下庶長女的高姨娘親如姐妹,那麼高姨娘一系在外頭出了這樣的事,這位侯夫人只怕只有趁願的吧。
這時還是朱氏反應的最快,此時忙笑道:“親家太太不必如此,咱們不過是爲了私下商量纔來的,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驚動襄陽候府。”
陳夫人笑道:“先前親家太太說的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又涉及閨中女兒的名節,如何敢說是小事,如今親家太太既說這是小事,那想來我家犬子也有錯,那我出一百兩銀子的嫁妝,權當賠禮,這件事就結了如何?”
這話一說,那高家太太氣的渾身發抖,高聲嚷嚷:“這如何使得,我家好端端的黃花閨女,就這樣給你家兒子糟蹋了不成?誰沒見過那一百兩!呸!”
朱氏根本來不及攔她。
陳夫人就笑起來,鄭明珠突然覺得這纔是她最好的機會,最有用的時候,她便笑道:“母親,不如我去一趟襄陽侯府吧,當面見一見外祖母,到底說的清楚些,且這樣的要緊事,只叫一個丫鬟去,只怕也缺了禮數。”
鄭明珠的這個表態,簡直讓陳夫人喜出望外,這是徹底的拋棄朱氏,奉承婆婆的做法,而且陳夫人如此老道的人,自然知道,鄭明珠的身份不僅是陳夫人的兒媳婦,也是朱氏的繼女,且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母女情深的樣子,此時由她前往襄陽侯府說這件事,表明的態度就更有意思了。
而對鄭明珠來說,她也實在厭煩了朱家人把她當泥捏的態度,那一日寧婉郡主出現時朱家人的態度轉變,實在讓她唏噓,她總得做點事出來,不能讓她們繼續小看她,攪風攪雨。
她就是太內斂,缺乏一個表態,才讓那些人根本沒注意她的轉變,依然不當她一回事。
所以,這樣一個極好的機會,鄭明珠立刻抓住了,站了出來,徹底投靠婆婆,順便給朱家那幾個女人一悶棍。
果然她這話才一說出來,朱氏便皺眉道:“珠兒你胡說什麼,你婆婆想岔了,你不說勸一勸,倒順着你婆婆說,你也不想一想,這事情鬧出去,武安侯府又有什麼臉面嗎?”
朱家舅母也說:“外甥女兒說的這是什麼話,快勸一勸你婆婆纔是。”
鄭明珠壓根不打算理她們,只聽得陳夫人笑道:“你去也好,只別缺了禮數,咱們家與別的人家不同,臉面還是要緊的。”
鄭明珠莞爾一笑,應了是,帶了自己的丫頭,並陳夫人指的身邊的大丫鬟紫香與她一起去。
朱氏急了,就要起來拉她:“珠兒,你這是幹什麼,還不給我站住!”
身後自有那幾個進來的婆子得了暗示,早攔住了朱氏,陳夫人笑道:“親家太太請寬坐,待襄陽候府掌家奶奶來了,咱們再做計較。”
還叫人重新沏了茶來,上了點心,笑道:“這是前兒宮裡賜的,親家太太嚐嚐。”
而鄭明珠則充耳不聞,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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