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回來了。”
兩個站在門口的僕從看到張振勳陪同一個官員模樣的中年華人回來,向前小跑幾步討好道。
“小姐在後院嗎?”
“小姐今天陪吳小姐出去,聽說是去了南華第一女子學院旁聽學習。”
“嗯。”
張振勳低聲一句,轉頭對孫彬道“孫大人,今日小女不在家,卻是讓大人空跑一趟了。”
“張先生客氣了。”孫彬擺擺手,笑道“這裡距離南華第一女子學院不過半柱香的路程,若是張先生不嫌麻煩,不如乘車到南華第一女子學院那裡,順便路上也能看看長安城(科爾多瓦)周邊的風景,不知張先生意下如何?”
“依孫大人所言。”
張振勳點頭同意,然後二人搭乘來時的馬車,調轉方向朝另一邊駛去。
南華第一女子學院是一所正在籌建的女子高等院校,校址位於長安西城區,城區周邊多是剛搬遷來的製衣廠、紡絲廠、紡織廠等輕工紡織業工廠,尚未正式投入生產運營。
穿過一條碎石官道,馬車進入一片熱鬧的商業區,街道兩旁盡是兩層高的西式磚石小樓,只不過建築的主人由阿根廷白人換成了華人。
“老爺,前面再走兩里路程,就到南華第一女子學院。”
來到街道入口處,趕車馬伕恭敬道。
“街道人流湍急,小心點趕車。”
“哎。老爺您放心。”
馬車速度減慢,緩緩的穿行在擁擠的人羣中。張振勳打開馬車布簾,轉頭向外看去,入眼處遍是賣力叫賣的小商販和各色穿着打扮的華人。
人分三六九等,商業分高中低級。在漢國從事商業活動的商人中,按照規模大小,由高往低分爲商棧商人、固定攤位商人、流動商販和鄉間販貨郎。
商棧商人爲經商數年,家財豐厚者,通常能夠買下一處或者幾處商棧從事商業經營活動,從廣義範圍講,張振勳也屬於這個階層的商人,只不過張振勳利用與荷蘭東印度總督的私人關係,把生意做的更大。
固定攤位商人、流動商販很好理解,他們或是租下一個小攤位或者是攜帶商品流動經營,而流動小販與前三者相比又不同,他們多是失去土地而出國的華僑或城鎮貧民窟中的失業者,缺乏租用固定攤位的資金和人脈關係,他們整天用小推車裝載着雜貨、百貨、
蔬菜等日用品,或者用肩挑着貨郎擔,搖着貨郎鼓走街串巷,吆喝叫賣,或
深入哪個鄉村“夾皮溝”去收購土特產,風裡來,雨裡去,起早摸黑,披星戴月,安分守己,用最辛苦的勞動賺取少量利潤。
鄉間貨郎是商販中的地位最低下者,
早在南洋時,華人人中就流傳有“經商莫做小貨郎“之說。
華人下南洋闖蕩時,因爲環境所迫,即使做鄉下貨郎條件刻苦,仍然有很多人願意幹。南洋華人貨郎收入微薄,大部分人僅僅僅能維持一個人的生活花費,尚且顧不上家人,因此闖蕩南洋的男性華人,十之七八積攢不到結婚成家的本錢,最後只能落得病死他鄉、埋骨荒地的命運。
張振勳和下南洋闖蕩的華人一樣,也是從最底層的鄉間貨郎幹起,拼搏二十多年纔有今日的地位,不過和幾十上百年前冒着生命危險下南洋的華人相比,現在的海外華人又多了條出路,那就是移民到南美。
李明遠帶領南美華人一點點的在拉普拉塔地區紮下根,經過十餘年對外宣傳與影響,再加上太平會、軍事情報部在南洋地區的滲透和勢力擴增,漢國的發展狀況和移居華人的真實生活情況漸漸被南洋以及其他地區的海外華人所孰知。
每年年初到年尾,一批一批的海外華人從世界各地匯聚到南美漢國,其中尤其以從事小商品販賣的南洋小貨郎爲主,他們在南洋辛苦打拼半輩子卻所得甚微,如果在鄉下販賣小商品的時候不幸染病、遭遇土人襲擊,留給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南洋、南美生活條件的兩相對比下,十之八九的南洋小貨郎選擇離開酷熱難忍、毒蟲遍佈的南洋,只帶着身上僅有的幾塊銅錢,就跟隨着一船船移民隊伍來到南美。
南美漢國一直處於發展工業、開墾荒地的擴張期,來到南美漢國後,一部分小貨郎經過政府官員宣講介紹,進了工廠當工人,而大部分小貨郎看到遍佈全國的新建移民據點的商機,依舊選擇老本行,挑着簡陋的貨郎擔深入一個個華人聚居點,一邊爲華人移民送來必需的生活用品,一邊賺取着高出在南洋幾倍的利潤。
拉普拉塔平原、潘帕斯草原、茂密的阿根廷北部森林,乃至相對荒涼的巴塔哥尼亞荒原,都遍佈着小貨郎們的印記。
國家大發展時,各行各業從無到有、從小到大迅速發展起來,在這樣一個可能存在幾十年的歷史機遇中,勤勞、肯吃苦的華人很容易積累起最初的財富。
時間慢慢流逝,早來的南洋小貨郎們賺取了起步資金,開始將目光轉向工業、農業等其他方向,而稍後趕來的貨郎則沿着先來者的腳步,繼續一步一個腳印的開始自己的創業過程。
路邊叫賣的小商販勾起了張振勳早前經商時候的回憶,而街道上一個個身穿不同服飾的行人,則讓張振勳嗅到一種新舊交替、欣欣向榮的大時代氣息。
剪辮易服、廢除裹腳、溺嬰等陋習,鼓勵普通華人穿着窄袖、短衫的新式漢服,每隔幾個月就發佈的新法令,等等措施顯示着漢國政府的改革維新並不只是短短的一個時期,而是一直在進行,按照某些政府高官透漏出來的消息,漢國的改革維新運動可能會一直持續幾十年。
新式漢服雖然被制定爲漢國標準服飾,不過因爲開啓民智、學習西方科技風潮的影響,西式禮服和軍裝便服在漢國境內的某些大城市內,也能夠看到。例如頭獻德國普
魯士帽子,腳穿漢國本土生產的橡膠鞋子,上半身是漢國警備軍部隊短衫制服,下半身爲英國西裝禮服。
走在漢國長安城街頭,宛如國際服裝展覽會。
張振勳在漢國呆了幾個月的時間,對長安城(科爾多瓦)街頭,這個時代特有的歷史景象已經有了一定的適應性,而坐在馬車前方,趕車的兩個僕從眼中卻滿是好奇。
一個梳着中國發飾、身上穿着粉色收身褥裙、腳上踏着木屐的年輕女子挽着一個身穿老式國防軍制服的華人男子從馬車前經過,引得一個僕從偷偷斜眼窺看。
“人都走了,別看了。”
另一名趕車的僕從低聲提醒道“又不是沒有見過東瀛女人,新加坡那邊的南洋姐(下南洋的東瀛女人)多的是,也沒見你那麼着迷。”
“嘿嘿,那邊的南洋姐可沒有這個漂亮。”
“漂亮也沒有你的份,沒看到她的身邊跟着一個穿着舊軍裝的男人,那可是以前跟着漢王打天下的人,你怎麼跟他比。”
“我就是說說而已”……
“張安、張平,不要多嘴,小心趕路。”
威嚴的訓斥聲從車內傳出,兩個僕從立馬不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