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讓我娶她……”胡元裴沉聲道。他想說,我不想娶,即便有那個條件,我仍不願,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隱姓埋名,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生活。爲了你,我願放棄這尊貴的身份,你呢,你願意呢?
迎面的女子淡淡道:“你同意了嗎?”
“你希望我同意嗎?”女子無波瀾的雙眸讓胡元裴倍感失望,明知事實,卻仍是反問。
女子道:“平心而論,我確實希望你同意,可此事事關你終身,你應該好好考慮,總是希望你不後悔。”
女子的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胡元裴沉默了會兒,低聲道:“不娶齊瑩,我也會娶別人,我不可能總是推掉太后的賜婚,也許娶齊瑩對我纔是最好的。”
“對不起。”女子低聲道:“因爲我,耽誤你這麼久。那天燕王離京,我急過了頭才說出那話,對不起。”
儘管女子意識到冤枉他,但他心裡卻沒半點欣喜。因爲不愛,所以不會相信,胡元裴,你到底還是失敗的。
胡元裴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這張臉在午夜夢迴之時出現了無數次,平日他兩人也私下見了不少次,但他卻覺得永遠看不夠一般。他癡癡地看她平靜的臉,腦中涌現出初遇時的天真爛漫,良久,他輕輕嘆聲,臉上卻是笑着。
“或許,愛真的是放手!”
太后賜婚懿旨很快下來,不知是近來發現的事情讓安城大長公主太壓抑了還是怎的,聽到賜婚消息時,她的臉上明顯顯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對於這場賜婚,外人並未察覺異常,只覺得大概是因爲太后打定主意不讓齊茹嫁燕王,怕齊國公府不服,所以太后賜婚另一個齊家女兒作爲彌補。
慧敏長公主很是不解,她總覺得,齊瑩這婚,賜得有些怪。
潛意識裡覺得齊成染知道原因,說不清楚爲何。一日,慧敏長公主將疑問問了出來。
齊成染屏退衆人,好一番解釋。
慧敏長公主又驚又懼,聽他話完,背脊已然析出薄汗。
齊成染道:“此事娘不得與任何人說,即便七弟,即便芫兒。咱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燕王心屬齊茹吧!”
慧敏長公主點頭,長於深宮,她知道厲害。
與此同時,範成輝聽完下人的稟報,輕輕皺起眉頭。少年公子坐於書桌前面向窗戶,看院裡的幾個小丫鬟低言細語,心裡想的卻是,這後宅的四四方方地關不住顧長歌,這個女子,他終究是輕視了。
因齊瑩的事情解決,太后便有意召回燕王了。
只是翁州瘟疫實在嚴重,燕王來此賑災,總不能災情還沒抑制住就回去吧。於是衆人只得等,太后思念兒子,但並不是很焦急,齊瑩卻是心急如焚,她與胡元裴婚期已定,若顧易青在此之前沒能趕回來,一切就都晚了。
不過好在命運不是法海,並沒刻意棒打鴛鴦。
兩個月後,燕王回京。
翁州的災情處理完畢,燕王立了大功,景帝專爲胞弟設宮宴接風洗塵。
這日,各家族小姐們都來了。
端王府只有顧長歌一個人,無聊之下,又想與齊成染親近,因此便提前買通宮人,將座位安排在齊家旁側,以讓她能隨心所欲地與齊成染咬耳朵。
“衆人都以爲顧易青喜歡齊茹,可此次齊茹跟他回來,他半點表示都沒有,哈哈,鬧成笑話了!”顧易青刻意壓低了聲音。
齊成染輕笑,“你當是笑話,外人卻只以爲齊茹年紀小,所以顧易青纔不提婚事。”
說的也是,顧長歌又將視線漸漸移向慧敏長公主。安城大長公主上了年紀,已有些年頭不參加這樣的宴會,齊茹隨顧易青回京,沒來得及回齊國公府,便直接進宮參加宮宴,此刻她需要與家裡人通氣,見不到安城大長公主,便只有來慧敏長公主聊天。
“大伯母,祖母可好?”齊茹有些忐忑,她知道自己偷跑出京,家裡必定惱她。
慧敏長公主冷聲道:“祖母好與不好無妨,你夠逍遙便好。十小姐離京尋人,就如那孟姜女踏千里尋郎君一般,只是孟姜女尋來絕望,倒不知十小姐有何收穫?”她不在意齊茹是不是燕王真正的心上人,可齊茹離家踏千里追男人的行徑卻讓她惱恨不已,一家之女一榮俱榮一毀具毀,這賤人不要臉,她的芫兒還未出嫁呢。
慧敏長公主的嘴巴毒起來不容小覷,幾句話便將齊茹說得面上青一塊白一塊。
只是此刻,齊茹不能頂嘴,她輕輕低頭,帶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低聲道:“我年紀小,王爺心疼我……”
太引人遐想……
慧敏長公主皺眉打斷:“聞周家小姐隨父尋神醫,父女二人於翁州鄰縣定居了幾月,這段時間幾乎能日日與燕王接觸,如今周小姐也隨燕王一同回來,那麼燕王……”
齊茹輕輕搖頭。
周小姐沒成?慧敏長公主有些意外,又問齊茹與顧易青的進展。
齊茹有些尷尬,小聲說道:“我年紀小,還不急。”
慧敏長公主瞭然,暗道你這小賤人不知廉恥千里尋男人又怎樣,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哪怕鳩佔鵲巢,到頭來也只是賠了名聲又鬧笑話。
知道大概情況後,慧敏長公主便不問了。
齊茹安靜地坐在慧敏長公主身旁,腦子卻回想起了翁州時的事情。
他尊貴非凡,卻不顧地方官員反對堅持親臨瘟疫之地,以身涉險,最終尋到最快治理瘟疫的法子;他身爲親王,卻親近百姓,並未擺任何高架子;有人討好獻美人,都送房裡去了,他卻將人完好地送了回去,並警告再送則不客氣;他察覺周家小姐的目的,明着禮待不掃人面子,暗裡卻明言自己絕不會娶。
這等世間少有的少年郎,怎就心儀齊瑩了呢。
散發在心底懵懵懂的羞澀漸漸發了芽,她覺得不可思議,卻意識到這並不只是嫉妒,那每每瞧見他時的嬌羞,都已說明少女懷情。
她想起了翁州他第一次見她的情形,周家父女知道她的身份,雖然恨得牙癢癢,然而礙於齊國公府的勢力,並不敢除掉她,只得暗示下手人差待,以免遭人把柄。可即便如此,仍受了一路的委屈,至翁州時,她已崩潰得幾乎想要打道回府,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已離家,早沒了回頭路。本就委屈,而那天,周小姐爲襯托自己,竟設計她摔入泥潭。她知道那時的自己多麼狼狽,她沒哭,但她覺得他應該會嫌惡自己,畢竟私自離京,還沒有半點貴女形象。
然而他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這件事情,是本王對不住你!”
齊茹愣了,她想過他責罵她不知矜持,想過他爲齊瑩報復自己,想過他看也不看一眼地從她身旁走過,卻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齊瑩算計她的這件事情,齊瑩理直氣壯,他卻道歉。
齊茹說不出當時是什麼滋味,只低聲道:“王爺嚴重,姐姐也是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