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顧長衍將信紙扔到火爐子裡燒了,心裡覺得齊成染這廝還挺不錯,不過這事兒他已經有所察覺,有沒有他提醒都一樣,只是經他提醒,顧長衍的心情不由好上幾分。
臨近夜膳,顧長衍卻有些不願意去後院。
他喜歡的是陽光活潑的白芷,如他們初遇時候一般,與他在一起後,白芷就開始變得自卑,原本以爲成婚後,白芷成了他的妻,遲早會變回最初,可是他錯了,成婚後的白芷確實在變,然而卻是變得更加自卑!
如今同她相處,他竟覺得快樂少有,壓抑更多!
“世子來了,王爺王妃都等着呢。”某個再府中得臉的婢女面含得體的笑容,朝顧長衍問好。
顧長衍邊走邊點頭,“世子妃可在?”
“午後王妃喚了世子妃進屋,世子妃是紅着眼睛出來的,方纔聽世子妃屋的人說,世子妃身體不舒服,晚膳就在房中用了。”婢女應道。
顧長衍神色一頓,看了奴婢一眼,沒有說話。
這奴婢被他看得一驚,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又不經意地瞥見白芷扶着後腰挺着大肚子緩緩走來,奴婢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難看,她是故意將消息透露給她的?
白芷冷冷看她一眼,對顧長衍淡淡道:“午後聽母妃一席話,令我茅舍頓開,又怎會記恨母妃,給母妃臉子瞧?你說呢,世子?”
顧長衍微微點頭,“我信你!”他拉過白芷的手,進了院子。
那先前與顧長衍說話的奴婢面色煞白,不多時,就有人走到她身前,警告她下不爲例,接着領她下去受罰。
天色已經黑了,蔣清荷的丫鬟還沒回來,蔣大嫂管理蔣家後院,不得不過問此事。
蔣家因蔣榮高中復起,蔣大嫂明白自己處境艱難,且面對隨時隨地看她不順眼的婆婆與小姑,蔣大嫂行事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池,唯恐被抓了把柄,休她回孃家,因此得知蔣清荷的丫鬟不見了,蔣大嫂馬上思考怎麼處理。問題看似簡單,只是一個丫鬟,失蹤了派人去找便是,只是蔣清荷的貼身丫鬟,涉及到蔣清荷的閨譽,處理不當,不止傷了蔣家的名聲,蔣母也不會放過她。
蔣大嫂思考該不該先去問問蔣清荷。
蔣清荷今日出了府,她說自己與丫鬟分頭行動,蔣大嫂壓根不信,依照她這個小姑的愛顯擺的勁兒,哪裡會丟下丫鬟,且聽下人稟報說,蔣清荷回府是男裝,而出府是女裝,這中間發生的事兒……恐怕蔣清荷的清白已經不在了!
蔣大嫂被自己的想法驚駭不已,她一千個一萬個不想蔣清荷敗壞蔣家的名聲,可擺在眼前的事實,讓她如何給自己找理由?
或許是她誤會了,可此事不小,若處理不當……
蔣大嫂不知該如何處理,焦急不已。
真相到底如何,只有蔣清荷自己最清楚了,若是先去問她……不可,蔣大嫂搖了搖頭,若真如自己猜測,蔣清荷豈不隱瞞,她本就看不得自己,自己發現了她的秘密,豈會不想方設法地除掉自己?
可若去請教蔣母,婆婆必會說自己以雞毛蒜皮的小事敗壞她女兒的名聲。
蔣大嫂思襯良久,還是決定先去問蔣清荷,左不過旁敲側擊,不讓蔣清荷懷疑自己已有猜測。
姑嫂二人多年不和,蔣清荷壓迫蔣大嫂無數次,可發生此事,蔣大嫂依舊沒有趁此機會揭穿甚至誣陷她,壞她名聲。她不是不厭惡她,她只是覺得,丈夫的親生妹妹,不管多少摩擦,終歸一家人,丈夫對自己如此好,蔣家復起後,無論婆婆如何嫌棄自己,丈夫都不計較自己商戶女的身份,還給了自己一個兒子。有此夫婿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她要忍!
但蔣清荷可就不這麼想了,聽到蔣大嫂專門來找她,面對她的溫聲笑顏,蔣清荷愛理不理,言語不乏尖酸刻薄,諷刺得蔣大嫂維持不住臉色的笑容。好幾次,蔣大嫂想直接拂袖而走,卻仍是忍了下來,待時機差不多了,便問她丫鬟仍沒回來,可是遇到什麼麻煩,是否需要蔣家派人去接?
麻煩兩個字成功刺激到了蔣清荷,只見她瞬間變臉,竟直接扇了蔣大嫂一巴掌,怒吼,“你這賤人企圖敗壞我名聲?”
蔣大嫂握着半邊臉,不可置信蔣清荷如此反應,她只是問一句。她本就不喜自己,覺得自己身份低賤,不配她蔣家的門第,現在這般,是借題發揮吧!
她是長嫂,蔣清荷掌摑於她不管怎麼說都不對,可她卻不能討回公道,丈夫雖對她好,然而蔣清荷卻是他的妹妹,偶爾聽到丈夫說若非自己無用,妹妹從小便能做教養的千金小姐,丈夫說自己對不起妹妹,她又怎能將此事告訴丈夫讓他爲難?小叔雖對蔣清荷不滿,卻仍是親妹妹啊,她算什麼?婆婆就更別說了,不借此機會給她安上罪名,懲治她一頓就已經很不錯了。
蔣大嫂又憤怒又委屈,但正事還得繼續,她擦了把眼淚,強笑說道:“這天都黑了,清荷你那丫鬟還不回府,可別出事了。”
“不勞你費心,大嫂若閒得無事,不若妹妹我請母親做主,給送兩個可心人,開枝散葉的任務便交給大嫂了,大嫂覺得如何?”蔣清荷冷冷地道,這個賤人別是聽到什麼風聲了?若是她知道白日發生的事……
蔣大嫂察覺蔣清荷的目光越發陰冷,想是問不出來了,便隨便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隨後,蔣大嫂不得不去見蔣母,將丫鬟仍未回府之事道出,果不其然遭到蔣母一陣披頭蓋罵,蔣大嫂認了,誰讓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呢。在下人面前挨一頓罵,雖掉臉面,但解決了出事後牽連自己的後患,也是值了!雖然,蔣母越發不給她留臉面,下人見她的目光多是嘲諷。
蔣大嫂的手指狠狠地嵌到了肉裡,她要忍,十年媳婦熬成婆,等婆婆死了,等兒子長大了,功成名就了,她便能揚眉吐氣。
蔣母將蔣清荷罵了一頓,面上不顯,但她心裡卻是擔憂不已。
女兒出府,換了衣服,丫鬟卻丟了,怎麼想都覺得驚駭……蔣母坐不住,待蔣大嫂一走,便去找蔣清荷問明白,可別是女兒出事了!
蔣清荷暗罵必是蔣大嫂那個賤人告狀,口上安慰蔣母,“母親別擔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真的沒事!我看上了一套衣服,沒貨了,便讓婢子拿了錢去鋪裡給我訂做,我逛了許久,腳都痛了,哪還有心思等,便先回府了!換衣服也是爲了方便,我到底是個女兒家,街上大搖大擺得,被人盯上可就不妥了!說來也奇怪,這麼久了,她怎麼還沒回來?難道趁機逃走了?”
“原來是這樣!”蔣母鬆了口氣,隨後皺眉道:“清荷放心,真做了逃奴,只要她不死,逃到天涯海角也能把她捉回來。捲款而逃?真以爲我蔣家好欺負不成!”
說到‘只要她不死’的時候,蔣清荷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復正常,點了點頭,開始上蔣大嫂的眼藥,“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母親可是聽大嫂說的?也不知大嫂怎麼想的,老是與女兒過不去,告訴母親之前,她先來套過女兒的話,恐怕是想趁機污我名聲,萬幸此事根本沒什麼,否則今夜過去,女兒就沒名聲了!”
蔣清荷邊說邊抹眼淚,蔣母邊謾罵邊安慰,眼底陰沉得嚇人!
蔣母覺得,此事真相雖沒什麼,但對於未嫁女子來說,利用得當也是一種傷害,所以爲了防止對女兒看不順眼的蔣榮使壞,她讓蔣清荷先別跟蔣榮說,同時警告蔣大嫂也別說出去,威脅少數知道的下人也不得說出去。一切,等次日丫鬟回來再說!
所以,蔣榮回廣陵侯信的時候,也就不知道此事了。
次日早朝,廣陵侯神色陰冷地飄了他好幾眼,蔣榮心下不解,顧長衍不着痕跡地給他擋住冷刀子,蔣榮心中微動,微微頷首。
下了早朝,顧長衍壓低了聲音在蔣榮耳邊低語幾句,蔣榮震驚,拱手道歉,忙回了府中。
這是丫鬟出事的第二天,丫鬟的行蹤還是沒有消息,而蔣家正在上演一場苦情大戲。
蔣家大兒子蔣文見蔣榮回來得正巧,連忙苦求,“三弟,你快勸勸母親,你大嫂爲我生兒育女,我不能休她!”短短几個字,竟帶了哀求之味,而屋中,蔣大嫂跪在正中央痛哭,坐在首位的蔣母面色猙獰,蔣清荷極其得意,看到意料之外,不該在此時出現的蔣榮,屋裡很多人的神色僵了一下。
蔣榮回來,休妻自是不成了,蔣母鬧了一場,在蔣榮強硬的態度之下,最終妥協了。
蔣文扶着妻子起來,夫妻倆正要給蔣榮道謝,蔣榮揮了揮手,示意不用,他走到蔣清荷面前,面無表情地說:“清荷,我們談談?”
……
誰也不知兄妹倆談了什麼,連蔣母都不知道。蔣母只是覺得,這一席話後,蔣榮對女兒的態度越發不好了,對自己也更防範起來,她想幫女兒出府,卻無能爲力。
這是要將女兒禁足到出嫁?逼嫁?
長久禁足,傳到外人耳中,女兒哪裡還有名聲可言?
蔣母越發覺得蔣榮絕情,對這個期盼已久的兒子,漸漸心冷了!
而蔣榮卻無法分心去注意反常的母親,特別在看在丫鬟的屍體之後,他意識到廣陵侯的警告……
蔣清荷與丫鬟被堵發生在他拒絕之前,也就是說,因爲他考慮得太久,廣陵侯便給他一個警告,用蔣家女兒的清白來警告,好狠!
而現在他明明白白地拒了廣陵侯,不知道等待蔣家的是什麼災難!
蔣榮思考許久,爲了蔣家,也爲了他的未來,他打算主動求見廣陵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