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侯突然說不出話了,讓皇上主持公道?現在皇上正在氣頭上,怎麼會給他主持公道?更重要的是,按照皇上的思維,不,正常人的思維,如果範成輝早知此事,並將事情告訴他的,那麼在皇上發怒之時,他就應該招出範成輝,而不是離開了之後。讓皇上主持公道?他是不要命了,纔會再去找皇上提此事。
廣陵侯對範成輝十分咬牙切齒,卻又說不出話來,他沒有想到,範成輝竟是這般無恥。
範成輝無視他的怒容,淺笑着看着他,“範某都已經向侯爺澄清了,侯爺怎會不信呢?爭這口氣的代價不小,侯爺可得想清楚了。”
“你……”
“人這一生,可不止爲一口氣,還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侯爺呢。此事侯爺受了委屈,心裡不痛快,範某理解,到底我們曾愉快的合作,範某爲侯爺指條明路,大魏使臣將到帝都,可沿途案件卻層出不窮,皇上十分心憂,如果這個時候,有臣子能爲他分憂解難,這前途……”
廣陵侯恨範成輝坑他,但端王府一事已經是過去式了,如果範成輝真能給他指條明路,那麼放下舊仇是分分鐘的事情。
於是,廣陵侯臉上的憤怒漸漸散了,“你的意思,讓本侯查那些案件的真相?”
範成輝點頭。
廣陵侯冷笑,“查案自有刑部,本侯隸屬吏部,怎能插手刑部之事?範成輝,你耍本侯玩?”
範成輝輕輕搖頭,“不能說是插手,侯爺太狹隘了。查案屬於刑部的職能,然而吏部作爲掌管天下文職官員的最高機關,北燕地方官員的罷黜都由你們決定。大魏使臣走過的路上,這小小的案件,有多少是因地方官疏忽懈怠而引起?有多少地方官受到牽連乃至喪命?地方官的命案裡,有多少是上司、同級乃是下屬渾水摸魚所害?一個地區的地方官不能勝任或死了官員,吏部必須理出替補的人員,一般而言,如果朝廷沒有安排,便是由那個官員的下屬擔任,但如果這個下屬,與前任的死有牽連呢?”
有嫌疑的人自然不能任職,那麼在選出替補之前,吏部有義務知道案件的真相,這就名正言順了。
廣陵侯的眼睛亮了,他彷彿看到了自己重得聖寵的機會。
“只是刑部能人衆多,不說其他,齊成染就是其中佼佼者,聽說他在民間召集了一幫能人,專破那些奇奇怪怪的案件,經他手的案件幾乎都水落石出,本侯雖有藉口插手此事,但如何能脫穎而出?”
範成輝不由看了他眼,按住心下不耐煩,“他能破一件案子,還能破全部的案子不成?即便他想,刑部的人能同意?誰也不想被比成廢物,就比如侯爺你,聽說齊成染如此耀眼,你不也心中不快?只要你刑部,總是有機會的。”
範成輝沒有暗示廣陵侯給齊成染使絆子,暗中陷害之類,免得屆時出事,又來道他的不是。
廣陵侯雖然聽得迷迷糊糊,但範成輝剛坑了他一次,他覺得這一次不可能再坑他了,否則泥人還有三分鐵性,屆時他破罐子破摔,範成輝難道不怕?
廣陵侯滿意地離開了,他一走,範成輝的眸子立刻冷了下來。蠢貨!
吏部的人插手刑部事的例子很少,一來兩部各司其職,很少有職權交錯的地方,很多時候想插手卻苦於師出無名,二來,一般而言,每個人手上都有自己的工作,沒人會喜歡幫別人做事。所以廣陵侯的打算實行起來很困難,但經過勸說下屬,給上司塞好處,最終還是成了。畢竟範成輝提示的理由很好,只有吏部的人自己願意,刑部的人沒法拒絕。
巧的是,吏部這幫人來了,與之共事的人竟是齊成染。
楊侍郎剛聽說了這個消息,就來給齊成染賣好,“齊世子,午後會來一幫以廣陵侯爲首的吏部腿子,說是查案,就是大魏使臣沿途的案子,巧了,竟與齊世子你共事。我刑部與他吏部素來各司其職,這次倒是怪了,吏部的人手伸得如此長,只是上面已經批准……”
“已經批准了?”
楊侍郎點頭,“說是聖上的意思。”
“插手刑部的理由是?”
“說是有地方官死得蹊蹺,他們安插替補,必要先查明原因,以免任用了奸邪之輩,損害國體,這顆大帽子扣下來,又是聖上親口應允了的,尚書大人也不好說什麼。”
齊成染輕輕點頭,“多謝楊大人提醒,既然此事已成定局,我便等着午後共事。”
楊侍郎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還聽說,昨日廣陵侯求見聖上,卻不知因何,被聖上痛斥,後來蔣榮去他府中,也被轟了出來,此次插手刑部案子,正是廣陵侯向聖上提出的意思,這廣陵侯……恐怕來者不善啊。”
齊成染面帶感激,心中則一點不懼,區區一個廣陵侯,他還不放在眼裡。
午後,廣陵侯興致極高氣勢極大的來到刑部,五天後,卻懨懨而歸。
他是主動離開的,因爲在刑部待不下去了。
起先,他雖本着立功的心態,但由於與齊家的血海深仇,不免生了歪心思,想找齊成染的錯處,然而齊成染行事太過謹慎,別說尋他過錯,不被他尋到過錯就已經很不錯了。廣陵侯來刑部的當天,就被齊成染尋了三次錯處,次次讓他下不了臺。
因爲來刑部是景帝親口同意了的,丟他的臉事小,丟帝王的臉事大。
於是第二天開始,廣陵侯每行一步必須深思熟慮,不肯再讓齊成染找到錯處。
而爲了證明自己,他選擇去找別人錯處來突出自己,在齊成染身上是找不到了,便將眼光放到齊成染組織的那個民間破案隊,誰知這幫人早被齊成染教得嚴於律己,也尋不出來,隨後便去尋刑部其他官員,於是不到兩天,廣陵侯就將刑部上上下下的人都得罪了。
其中,楊侍郎咬牙切齒地說:“我楊某人爲官四十幾年,我入刑部之時,他還沒吃奶呢,今日第一次被說成不忠值守,不忠值守?他知道什麼叫不忠值守?不過出身好,會投胎,能繼承家中爵位,哼,憑他這般,不出十年定將那碩大的家業給敗了!”
齊成染淡淡笑着,不評論。
等一通發泄之後,楊侍郎才反應過來,似乎剛纔那話將齊成染也罵進去了,又來賠禮道歉,齊成染笑說無妨,又說廣陵侯實在過分,於是楊侍郎更看廣陵侯不順眼。
快退休的楊侍郎雖然不想參與這些爭權奪利,但他可以暗中鼓動同僚記恨廣陵侯啊。
於是,廣陵侯來到刑部不滿三天,就從找別人錯處,便成了別人找他錯處。日日嚴防,苦不堪言!
但這不是他主動離開的理由,因爲得了景帝的應允,爲了不打景帝的臉,再是艱難的日子,他也要忍下去。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從他來了刑部,刑部破案的效果就開始不好了,比如齊成染組織的小隊平均破案速率是一天一件,他來了之後,三天一件,比如整個刑部的破案平均速度是兩天一件,他來了以後,五天一件。還不算因他判斷失誤造成的冤假錯案。
在整個國家的利益面前,內鬥什麼的都可以先放一放,廣陵侯能不走嗎?他不走,景帝第一個不放過他。
得知廣陵侯進刑部的後續,景帝揉了揉太陽穴,十分不耐地說道:“廣陵侯不堪大用,他身邊那個蔣榮……無用,你讓長嶺侯世子去試一試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