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一家四口穿戴齊整出門去上班、上學，宋紅果車子的前橫樑上坐着凌遠，凌志坐在霍明樓身後，爲了坐着舒服，也安全，霍明樓動手用鋁皮焊了個兒童座椅，不但有靠背，兩邊還有落腳點。
臘月的風刺骨的冷，在鄉下，沒啥事兒的話，外面很少有人走動，都縮在屋裡，藉着燒柴火取暖，一行人在路上也不敢多說話，開口就是一圈圈的白氣兒，說的多了，感覺身體裡的那點熱乎勁兒都給散沒了。
到了廠裡，人才多了起來，行色匆匆，都在急着往單位走，滿目的黑白灰，宋紅果哪怕是見多了這樣的畫面，也不免有些恍惚，像是穿越前看的那些舊時黑白照片，忽然鮮活的成了真實影像。
小兩口先把孩子送進學校，再分開去上班，霍明樓依依不捨的，堅持把她送到醫院大門口，才轉身離開，分開不過片刻，眼裡的想念就滿溢出來，甚至有種不想去研究所的衝動，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這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宋紅果比他灑脫，眼神沒那麼黏糊，進了門診後，更是顧不上琢磨別的，每個見了她的人都親切的打招呼，熟悉點的還能開幾句玩笑。
“宋醫生，來上班了？”
系統嘖嘖兩聲，感慨道，“當你出名了，你會發現身邊全是好人，差不多就這個意思吧？”
宋紅果微笑着，一一回應。
“還有指定你做手術的，也有幾臺王主任心裡沒底的，又不急着做，便也留給你了，你有個準備，今天應該很忙。”
夫榮妻貴，她如今也被歸爲‘有身份地位的’一撥，只要不是腦子有坑的，都不會明面上跟她作對，笑臉相迎，說幾句漂亮的場面話，簡直再正常不過。
韓雪“喔”了聲，“是你親戚家的姑娘吧？”
宋紅果想提醒，這麼個吃法，很容易長胖，後又覺得不合時宜，便沒開口，誰叫這年頭以長胖爲美的，瘦乾乾的是窮苦的表現，胖嘟嘟的才叫人喜歡和羨慕。
“嘿，哪管的住？就幾棵樹，還能派個人去天天盯着？那不浪費人才嘛。”
閒聊幾句，才說起工作，“你請假這幾天，不少病人奔着你來看診，我能處理的都處理了，還有些就信任你，堅持等你上班後再來看……”
霍明樓道，“下午讓李賀和王紅旗把這邊的東西搬到小紅樓那邊吧，你覺得如何？”
宋紅果沒應，不過回到宿舍做飯時，在燉的白菜粉條裡，加了一點兒。吃的時候，凌遠一直誇，“這粉條燉的真是入味啊，白菜也好吃，菜湯最香啦，蘸着饅頭我能吃一大個。”
許向紅感慨道，“咱科室現在缺了誰都不能缺了你啊，你就是定海神針，挑大樑的主心骨。”
宋紅果點點頭，“那就好。”
系統冒出來，“你這人緣好像變好了哎，以前他們看見你，可沒這麼熱情，就是點點頭擦肩而過，頂多打個招呼而已，現在，好嘛，個個跟你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樣。”
系統又道，“那你幫趙秋月尋摸對象就容易了，哪怕條件不對等呢，看在你這個表姐的份上，男方八成也願意啊，畢竟跟你和男神攀上親戚，就意味着多了好些個人脈關係，簡直一本萬利嘛。”
“也對……”
這還沒完，下午還給她安排了兩臺呢，都是推不開的，只能她主刀。
“也對……”
凌志附和，吃到後面，把菜湯舀進玉米麪粥裡，攪拌兩下再喝，眼睛都是亮的。
宋紅果被打趣的紅了臉，莫名還有點心虛，好像這兩天她跟霍明樓多麼膩歪一樣。
“沒人管嗎？”
宋紅果從善如流，從商城裡買了幾枝紅梅，略微修剪後，插在了裝滿水的瓶子裡，擺在窗臺上，頓時爲屋裡增色了不少，清幽的香氣，也沁人心脾，情緒都變得不一樣了。
“行啊，除了兩張牀，其他的東西都是我後來慢慢置辦的，等下我打包一下，別落下了。”
“也是……”
宋紅果點點頭，翻看着門診記錄。
本就是那麼打算的，只是做飯的東西還都在醫院宿舍樓這裡，今中午只能回這邊。
活命笑道，“放心吧，我叮囑他了，就是不提醒，紅兵也會注意，他爲人處世有多圓融，你還不知道？”
宋紅果擔憂的問，“不會傳的滿廠都是吧？那樣對秋月的名聲可不好。”
“喔，是嗎？那冬天開在院子裡，指定好看，咱廠裡也種了些，好多小年輕去掰了送對象呢，哈哈哈……”
“後來她沒再說什麼吧？”
“他對廠裡的人和事兒都瞭解的很，由他選出來的人，條件定然是合適的，等兩天吧。”
韓雪紅了臉，“反正沒你滋潤，我們跟公婆住一塊兒，幹啥都不方便。”
倆人又東拉西扯了幾句，宋紅果才問起來，“你對咱們醫院熟悉，有沒有單身的男同志，願意娶個鄉下的姑娘？”
等到病人開始上門，倆人便再也顧不上說話了，如許向紅所說，果然很忙。
系統笑着冒出來，“聽聽，這就是最現實的想法，你得虧是問的韓雪，換個旁人，指不定人家嘴裡會說出啥不好聽的呢，這年頭工人多吃香啊，高人一等似的，城裡的姑娘啥樣的娶不上，非得往鄉下找？就是長的跟天仙似的，能把男人給迷住，也過不了公婆那關。”
宋紅果點了點頭，無奈道，“要不我也不會管這種事兒了，我就不是愛給人保媒拉線的人。”
“在家歇了這幾天，回來感覺咋樣？我瞧着你紅光滿面的，定是跟霍工處的不錯，剛成婚的小夫妻，是該這樣兒，哈哈哈……”
宋紅果道，“說的簡單，可男人是我介紹的，我能撇的乾淨？”
不知道的還以爲多恨嫁呢。
聞言，韓雪愣了下，“娶個鄉下姑娘？長的很俊？家裡很殷實？還是有兄弟姐妹很出息？”
倆人實在不缺房子，佔下的太多，廠裡其他人定會有意見，畢竟好多還沒地方住呢。
到了下午，宋紅果做完手術後，終於有了點閒暇時間，拉着韓雪在科室裡聊了會兒。
原本齊美淑也在，不過強顏歡笑的打了個招呼後，就裝作忙着去查房離開了。
“不孕不育的，好幾年沒懷上孩子，急得兩口子總幹架，還有懷上留不住的，進門就抹眼淚，你在這方面的名氣都傳揚出去了，她們就想讓你看。”
“好……”
她真不希望科室裡再鬧出什麼風浪來，搞得好像她不容人一樣，攆走了一個又一個。
系統不以爲意的道，“你不用這麼操心，只管介紹，成不成的是你二姨一家的事兒，難不成你還趙秋月一輩子啊？她婚姻幸不幸福，都是她決定的。”
宋紅果淡淡的道，“結婚效應吧。”
收拾的窗明几淨，心裡也亮堂起來，系統建議，“買點梅花枝唄，往水裡一插，能欣賞半個多月呢，新婚期，也沾沾花香氣嘛。”
“這兩天過得好吧？”韓雪曖昧的衝她眨眨眼，“氣色紅潤，瞅着小日子就很滋潤呢。”
那天的婚禮，醫院大小小的領導都去了，總廠那邊也去了不少，還都是最有分量的那撥，這些事兒瞞不住，肯定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傳遍了，世情和人性如此，誰更有本事，周圍的人或許會眼紅嫉妒，但若是誰更有身份地位，那就不是嫉妒，而是湊上去捧着了。
韓雪低聲道，“她現在可眼紅你了，都不敢直面你了，怕嫉妒的說什麼酸話，惹你厭惡。”
“好，我這邊也給問問。”
要麼媒人這差事不好乾呢，幹好了也沒人領情，幹不好就落埋怨。
“行吧，還有嗎？”
給奔着她來的那些病人看完後，又去病房做了兩臺手術，期間幾乎馬不停蹄，直到中午下班，纔好歹能歇口氣了。
“什麼病人？”
系統提醒，“喝點靈泉水唄，兩滴就能疲憊頓消、精神煥發，分分鐘又是一條好漢。”
“她倒是嘀咕了幾句，你們的婚宴弄得排場太大，奢侈浪費啥的，被許主任給訓斥了，她就安分了，這兩天在科室裡，還算老實，沒再嘰歪什麼，我又不配合，李醫生也是個聰明人，從不摻和這些事兒，她一個人唱獨角戲，還有啥意思？”
“研究所也積攢了不少工作，不過，我給紅兵傳話了，他消息靈通，讓他打聽事半功倍。”
“你給二姨家表妹打聽對象了嗎？”
“不是，家裡種了一棵。”公園的東西屬於集體的，雖也有攀折的，但若真有心計較，也是個麻煩。
之前過得有多舒坦，現在就有多忙累。
宋紅果也想到了這茬，戲謔道，“知足吧，聽說好多新婚小兩口都沒個自己的窩，還得跟弟弟妹妹擠一間屋，還有全家睡一張大通鋪的呢，你說那種情況，人家小夫妻還能不過日子了？克服困難也得上。”
宋紅果沒理它，組織了下語言，迴應道，“長的還可以，很有福相，脾氣性格也好，人也勤快能幹，家裡嘛，說不上殷實，但也沒有扯後腿的，有個哥哥，是咱們廠的工人，家裡就她一個閨女，疼愛的很。”
宋紅果頓時心涼了半截。
吃完飯，倆孩子擠在一張牀上看書，身上蓋着被子，倒也不多冷。
宋紅果和霍明樓在另外一張，想膩歪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聊點正經事兒。
韓雪聳肩，“可她想不明白啊，你結婚那天，她不也跟着去吃席了嗎，當時我們坐一桌，好傢伙，別人都樂呵呵的，就是說幾句羨慕的話，也是人之常情，不會叫人不舒服，唯有她，臉上的笑都是僵的，特別假，在場的又沒傻子，誰還能看不懂？唉，除了叫人鄙夷她心眼小，還有啥用呢？”
“宋醫生，新婚快樂哈。”
“宋醫生，你這氣色真好，結了婚就是不一樣，哈哈哈……”
說着話的工夫，進了科室，許向紅還沒來，她換好白大褂，先拿着暖瓶去鍋爐房打熱水，回來泡上茶後，再清理辦公室的衛生，三天沒來而已，感覺就有些新鮮了。
說到買房，廠裡的工人看到第一批自籌房的成品後，都沒了顧慮，如今正積極報名交錢呢，據說財務科那邊每天都得接待幾十個，預估第二批得蓋個十幾棟樓。
系統道，“這肯定是免不了的，又不是自主戀愛，介紹相親嗎，最開始問的肯定是彼此的條件了，把方方面面放在秤上，兩邊的分量差不多，就能處了，眼緣在其次，畢竟一見鍾情是極少數，大多都是看利益。”
韓雪撲哧樂了，“倒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過還得攢錢買房。”
雖然她和王彬有單獨的臥室，但房子那麼小，屋裡稍微有點動靜，全家人都能聽見，她要臉，哪敢跟王彬放開了折騰？每回都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無法盡興。
“唉，哪顧得上呀，一上午忙的腳不沾地，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呢，下午問吧，你呢？”
宋紅果笑笑，“您可別誇我了，科室想發展的好，單靠一個人壓根不可能，得需要大家齊心協力，纔有希望，畢竟我再能幹，也沒有三頭六臂啊。”
聞言，宋紅果不由皺起眉頭，“那豈不是會吸引很多趨炎附勢的小人？”
“嗯，回頭這邊的房子交上去吧。”
宋紅果打趣回去，“滋潤不滋潤，你難道不清楚？結婚才幾天啊，總不至於就忘了吧？”
宋紅果被這三聯問給刺激的沉默了。
許向紅一進來，就看到了，“哪來的梅花啊？真漂亮，從公園折的？”
宋紅果“嗯”了聲。
宋紅果無奈的道，“有什麼好眼紅的呢？她又不差，總是盯着別人有的，看不見自己有的，還能高興的起來嗎？嫉妒就是萬惡之源。”
韓雪笑了笑，“明白，換成我，我也不愛操心這個，媒人太難當了，介紹成了都歡歡喜喜，要是出了問題，媒人首當其衝就是捱罵的那個。”
頓了下，她才道，“咱倆這麼熟了，我也不說那些場面話，說點實在的，咱們醫院單身的男同志有不少，王彬的科室裡就有一個呢，外科今年也剛調來一個，喔，還有楊國華和黃銘，這倆人你也認識，都沒找對象，但實話實說，他們的眼光也都高着呢，像王彬科室的那小夥兒，早就放出話來，對象不光得長的俊，性格好，家裡還不能有負擔，你聽聽，就這心氣兒，能願意娶個鄉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