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收到飛鴿傳書時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然後才面無表情的將信交給文謖,讓他拿去給兩個弟弟。
齊文謙和齊文謐本來已經對近距離接觸西洋人不抱希望了,沒想到機會又這麼來臨了,頓時興奮起來。
倆人不敢耽誤,馬上去找父皇請假出宮。
齊修遠有些無奈的看着兒子們,“洋人有什麼好看的,在宮宴上你們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可虎頭哥哥說洋人的眼睛有綠的,還有藍的,宮宴時他們離我們那麼遠,我們只看得出他們的衣服和頭髮膚色不同,哪裡看得到眼睛?”
兄弟倆眼巴巴的看着父皇,低聲道:“大哥和二哥都見過那些洋人了,我們也想看一看。”
所以您快一碗水端平吧。
齊修遠無奈的點頭,“讓你們大哥二哥陪你們出去,只許去你們四叔那裡,不準亂跑。”
兩個孩子歡呼起來,馬馬虎虎的和父皇行了個禮就往外跑。
得知自己大年初二也能出宮,文宸決定原諒弟弟們佔用信鴿的行爲。
大年初二回孃家。
夏氏沒孃家了,而祝家遠在福建,回不去,而小夏氏的孃家不巧剛好搬來京城,所以範子衿只能在這一天陪妻子回孃家走一趟。
小安在入睡前去找母親,抱歉的道:“先生放假前額外加了作業,讓我學着制藝,但這幾天我玩瘋了,只有了丁點頭緒,我不知道能不能在收假前完成。”
小夏氏心疼了,忙抱了他道:“那明天你留在家裡寫作業,娘帶弟弟去外祖家,時間要是不夠我幫你請兩天病假?以後可不準這麼貪玩了,該完成的作業要按時完成……”
小夏氏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小安全都一一應下,最後爲難的道:“可爺爺家吵得很,堂弟們也總是來找我,我根本安靜不下來,娘,我想去四叔家做作業,那兒有我的小書房,而且有四嬸在,虎頭弟弟們不敢來打擾我,我要是有不懂的也能問錢先生。”
小夏氏想起這兩天公公和丈夫的爭鋒相對,家裡總沒有一刻安靜,大房的幾個孩子總是跟在小安屁股後面跑,當着他們的面時討好,背過身去卻偷偷的欺負小安。
她想也沒想就道:“好,明兒一早我送你去你四叔家。”
小安暗地裡鬆了一口氣,扭頭去見父親正慢慢的將書合起來微笑的看着他,眼裡盡是瞭然。
小安衝父親討好的一笑,低下頭去看腳尖。
範子衿就放下書本,起身道:“好了,我送小安回他的院子,你準備歇息吧。”
小安落後父親半步往外走,範子衿直接把人送回到房裡,拿起他桌上的課本看了看,問道:“你怎麼不願意去你外祖家?”
這小子的確在學制藝,先生也的確給他額外佈置了作業,但他每天都檢查他的功課,自然知道那篇制藝他已經完成大半,而現在離假期結束還有五天,根本就不必擔心完不成的問題。
所以這小子說謊就是不想去他外祖家。
範子衿可不認爲他是因爲想和虎頭他們玩耍才撒謊不去夏家的,知子莫若父,這小子不是因爲玩就忘掉正事的人,何況跟虎頭他們玩什麼時候沒空?
範子衿目光炯炯的看着兒子,小安壓根就撒不了慌,他低下腦袋,嘟嘴道:“我去外祖家,舅母總是讓表姐表妹和我玩,但我不喜歡和她們玩。”
小安想了想道:“我知道她們是想讓我娶表姐或表妹,但我不要。”
範子衿挑眉,感興趣的問道:“爲什麼不要?”
小安撇撇嘴,“我不喜歡她們,我喜歡四嬸那樣的,以後我要娶就娶那樣的。”
“等等,”範子衿打斷兒子的話,瞪大了眼睛看他,“你這是什麼審美觀,她有什麼好的,你就是娶也應該娶你娘這樣的!”
小安倔強的看着父親。
範子衿堅持道:“你娘又溫柔又善良,又賢淑又能幹,你四嬸……”那就是個母夜叉啊!
顧忌兒子是晚輩,範子衿到底沒有口出惡言,但態度明顯得很,他看不上穆揚靈那樣的。
小安很驚奇,“爹爹,你不是很喜歡四嬸嗎,怎麼這麼反對?”
範子衿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你哪裡看出我喜歡你四嬸的?我要是喜歡她還了得,你四叔不得跟我拼命?”
小安撓撓腦袋,苦惱的斟酌了一下詞語,道:“你不是一直和四嬸相處得很好嗎,爲什麼會不喜歡她?”
“我那是看在你四叔的面子上,何況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這麼多年都相處下來了,還談什麼喜歡不喜歡?又不是我跟她一塊兒過日子。”範子衿覺得要不是齊浩然,他肯定不會和穆揚靈成爲朋友的。
小安卻覺得父親屬於死鴨子嘴硬的類型,話過耳不過心,他直接順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說,“四嬸也溫柔善良,也賢淑,更能幹,我就喜歡她這樣的。”
範子衿胸膛急劇起伏了兩下,吐氣道:“你都還沒滿十一歲呢,現在說喜歡什麼的太早了,等你再長大一點肯定不會再喜歡四嬸的。”
範子衿苦口婆心的對兒子道:“你別看你四叔四嬸現在過得還行就覺得四嬸多好,你四叔心裡苦着呢。”
小安滿臉的不相信,“四叔每天都樂呵呵的,我就沒見他苦過。”
“那是你只看到了表面,沒看到本質,你四叔這一輩子都只能被你四嬸壓着,他能過得多好?”範子衿數落道:“你看看他,小熊都多大了,他身邊連個妾室都沒有……”
“你也沒有。”小安迅速的接話。
“誰說我沒有?那是你沒印象了,爹爹在嶺南的時候有過一個妾室,何況我身邊還有兩個通房呢,你四叔呢,身邊貼身伺候的連個丫頭都沒有,全是小廝,難道你以後也要一輩子被妻子壓着?”
小安猶豫,“如果我心甘情願……”
“還不能隨意花錢,”範子衿快速的截斷他的話,“你看看你四叔,每個月的月錢就二百兩,還沒過中旬銀子就花光了,不敢和你四嬸張口,只能從我這兒拿,然後下個月發了月錢意志堅定時還上,意志不堅定時繼續往我這兒借,你四叔這麼多年從我這兒借支的銀子我都不記得有多少了,至於欠了多少,”範子衿沉默了一下,然後搖頭,“我是真的不記得有多少了,但肯定不少。”
“而你八歲開始我就不拘着你從賬上支錢,我問你,你以後願意過這種捉襟見肘的日子嗎?”
小安面上更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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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子衿心裡幾乎快要歡呼起來,面上繼續嚴肅的勸說,“兒子,你自認爲你的功夫怎麼樣?”
“還行吧,撂倒二三人不成問題。”
“那和虎頭比呢?”
小安閉嘴不說話,這還用比嗎,用眼睛都能看得出來,自然是虎頭厲害。
“那你四嬸和虎頭比呢?”範子衿問道:“你要找個跟你四嬸差不多的,那以後你們要吵架了她揍你怎麼辦?爹老胳膊老腿可救不了你,你的輕功逃得掉嗎?”
小安沉默下來。
範子衿就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拍着兒子的肩膀道:“兒子,我知道你一直長在王府,對你四嬸有孺慕之情,但這和娶妻生子的感情不一樣,這世上只有一個你四嬸,也只有一個你四叔,也只有你四叔這樣的人才能跟你四嬸把日子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