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浩然目瞪口呆,剛纔有一瞬間他還真是這麼想的。
範子衿見狀,嘴角微微一挑,他最瞭解齊浩然不過,這人是兄弟三人中最正常的一個。
兄弟情是兄弟情,夫妻情是夫妻情,父子情便是父子情,他一根筋通到底,不會將這些感情混在一起,更不會去衡量之間的輕重,他只是遵照本心去對重要的人好。
範子衿伸手去摸他的腦袋,笑吟吟的道:“別蠢了,如今天下誰能一下拿住我們這麼多人威脅你?”
齊浩然回過神來,橫眉道:“欺負我好玩嗎?”
範子衿哈哈大笑起來,暢快的道:“好玩!”
母親爲了範思文竟然連他的子嗣都敢拿來賭,範子衿怎會不惱不傷?
有那麼一刻他難受得都喘不過氣來了,但或是這些年從母親那裡得到的失望太多,那一刻過後他竟然覺得輕鬆了許多,到現在,妻子都來到嶺南了,他再多的傷心也消散了。
範子衿沒告訴齊浩然,同傷心一起消失的是對母親最後一點的依戀。
以前他縱然埋怨母親,甚至是怨恨她,但在他心裡,母親依然佔着一個不可替代的地位,在有危險時他會想着去保護她,會想着給她庇護。
但現在,夏氏在他心裡已經幾乎等同於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了,他本來就小心眼,在承受這麼多次的遺棄後不可能還對她有那麼深的感情。
範子衿大費周章的與齊浩然說這番話是希望他能在以後他們母子發生衝突時能夠站在他這邊,或是直接不插手。
他現在說權勢滔天也不爲過,大齊三分之二的財權掌握在他手裡,而範家和夏氏處於弱勢。
範家還罷,母親對浩然卻有養育之恩,而浩然懵懂時期甚至追着範思文叫爹,夏氏叫娘,所以他對範思文和夏氏感情很身後,尤其是對夏氏。
齊浩然不說,範子衿卻知道他私底下可給母親撐過不少次腰,暗地裡幫扶不少。
他不希望以後他們兄弟間會因爲她心生介意,所以他舉例告訴齊浩然,在夏氏的心裡,任何人,包括他這個嫡親的兒子都不能與範思文對比,一旦之間有衝突,他母親一定會選擇他父親,即使心裡再愧疚傷心也會放棄他這個做兒子的。
範子衿本意是給他心裡埋下顆種子,不希望他們之間以後因此起衝突,但齊浩然並沒有多想,更沒有領會到他的本意。
只是心裡對姨母愈加的怒其不爭,恨其不慈而已。
其實,齊浩然後來的表現比範子衿所希望的還要好,他並不插手他們一家三口的恩怨情仇,只是在範思文實在過分的時候表明一下立場,替他撐腰,或是偶爾勸說夏氏一二。
在範子衿行事猖狂時或替他遮掩,或是阻止他而已,但本意也是不想他被抓住把柄,被人以“不孝”的罪名的攻擊。
說到底,齊浩然對範家,對夏氏都有感情,但這些感情都比不上範子衿。
畢竟從小陪同他一起長大,一起出生入死的是範子衿。
而阿靈說的也有道理,他們畢竟不是當事者,介入更多不過是讓情況更加複雜罷了。
通過這麼多事情,子衿不論是對姨父,還是姨母,心結都很深,再想要父慈子孝的在一起生活是不可能的。
而這件事是姨父和姨母一手造成的,說到底,子衿也是受害者,因此他們只要保證子衿不因爲這事受損就行,他們怎麼折騰就讓他們折騰去吧。
反正子衿如今位高權重,姨父根本奈何不得他,而子衿也不會因爲這點恩怨就做出不奉養父母的不孝之事。
齊浩然雖不插手,但對姨父姨母怨氣也不小,晚上和穆揚靈咬耳朵道:“姨父簡直瘋魔了,爲了範家,一個勁兒的逼子衿,那不是把他推得更遠嗎?姨母也是,子衿纔是她親生的兒子,姨父出了這麼個爛主意,她竟然也答應了。”
齊浩然皺緊眉頭道:“小夏氏要是不來嶺南,子衿上哪兒生嫡長子去?難不成也叫他的國公府跟範府一樣混亂?”
穆揚靈一邊躺着輕輕拍打臉上的面膜,一邊總結道:“這件事告訴我們,一,做父母的一定要一碗水端平,就算是偏心也不能偏心太過,不然不是爲孩子們好,而是害了他們。比如子衿和他幾個庶出的兄弟,雖然嫡出庶出感情較淡,甚至之間還有些矛盾,但相比於外人來說卻也要親熱得多,也有共同的利益。”
“因此不管是庶出,還是嫡出,都願意伸手扶持一把兄弟,以後總有回報的時候,京中大部分的人家都是這麼權衡的。而就因爲姨父偏心,子衿與範子蕭勢同水火,連帶着跟其他兩個庶出的弟弟感情也沒多少感情,他明明有從龍之功,位至國公,但他願意提拔自己的朋友,甚至是下人都不願意露出一點好處給幾個庶出的兄弟。”
穆揚靈嘖嘖道:“這一切事情的本源就是姨父太偏心,浩然,你可記住了,現在我們只有小熊一個兒子,但以後肯定還會有其他的孩子,你可不能只偏心其中的某一個或某幾個,要儘量一碗水端平,尤其是不能重男輕女。”
齊浩然一個激靈,立即舉手發誓道:“我一定會一碗水端平,甚至更疼閨女些,那你什麼時候給我生個閨女?”
穆揚靈沒理他,繼續總結道:“姨父和姨母犯的第二個致命的錯誤就是妄想掌握孩子的人生。別說子衿是一個成年人,就是小熊,那毛孩子才兩歲呢就超有主意了,你前手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他後手就全撥你碗裡了。”
齊浩然:“……”
“子衿一個成年人,還是從小就缺少關愛的成年人會聽姨父的話把自己手上的利益分給曾是仇人的庶出兄弟?更別說還要花費大力氣提拔曾對他漠視的範氏一族了。”
“姨父太想當然了,以爲他是父親,就能決定兒子的一生,替他做所有的決定。”穆揚靈譏諷的撇撇嘴,讓臉上的黃瓜滑落了好幾塊,她乾脆全拿下,坐起身子與齊浩然面對面的道:“父爲子綱這樣的話你聽聽就算了,別當真,更不要用此來教兒子,孩子擁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我們只能參與進去,尤其是在他成年以後,我們可以給建議,但卻不能像姨父一樣,妄想着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去指揮孩子,那不是在爲孩子好,理由再冠冕堂皇,也不過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