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浩然從商隊車底下把女兒揪出來,他瞪着寶珠運氣半響,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揚手就拍了她屁股幾下,惱道:“你們哪來的膽子,小小的姑娘家竟也敢離家出走!”
寶珠被唬了一跳,嚇得臉色發白,跑也不敢跑。
穆揚靈冷着臉站在一旁,看女兒被揍還橫着眉道:“多揍兩下,免得他們總不長記性。”
穆揚靈回身冷眼看向小豹子和小福,冷笑道:“怎麼,還不起程,還是你們也不想出海了?”
小豹子聞言立即扯了小福去牽馬,見他站着不動,忙湊到他耳邊道:“有我爹在呢,寶珠不會有事的,我爹現在揍她是好事,不然我娘出手只會更狠。”
小福只能一步三回頭的上馬離開。
寶珠淚眼汪汪的注視倆人帶着侍衛們離開,耷拉着腦袋站在一旁不敢動彈,她知道,這事若不被抓到,父母最多私下氣一回,等他們從海外回來,只有心疼的勁兒。
但此時被抓到了……
齊浩然真的是氣瘋了,兒子們頑皮也就算了,那畢竟是小子,身邊又跟着侍衛和暗衛,再出事也有限。
但這是閨女!
而且這閨女比兒子們的膽子還大,她哥哥們離家出走至少還在大齊境內,她倒好,直接奔海外去了。
大庭廣衆之下,齊浩然沒能扯着她耳朵教訓,打了她兩下屁股後轉身就走,冷聲道:“回府。”
寶珠只能爬上小馬駒跟上,被她牽連的商隊也只能戰戰兢兢的重新回京。
齊浩然策馬回到王府,氣倒是先消了一半,但想到女兒的所作所爲,他立即又板直了臉,把人拎到祠堂跪着,“你就在這兒跪着,想想自己錯在哪兒了。”
寶珠繃直了背跪着,委屈的道:“哥哥們也都離家出走過,也不見你們生多久的氣……”最多就揍一頓,還是事後的。
齊浩然很傷心,看着女兒的頭頂沉默了半響,最後乾脆撩起袍子坐在她身邊,道:“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我與你們母親?”
寶珠依舊氣鼓鼓的跪着,她早就打算好了要跟小福出海,但現在一切都完了。
“你們倒是輕巧,說走便走了,海闊天空任你飛是嗎?”齊浩然冷笑,“你們可知我們做父母的會如何擔憂?”
寶珠依然繃直了背,卻也心虛的低了下腦袋。
“你哥哥們還罷,好歹還是在大齊內,他們身份在那兒,即便是遇到危險也有求救之地,可你呢?”齊浩然越說越怒,“一言不發竟然就想跑到海外去,你知道在海上最危險的是什麼?”
“是風暴,是病
!”齊浩然氣紅了臉,“你知道每年在海上無辜殞命的有多少?要不是你四哥和小福執意要出使海外,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的,你以爲我會讓他們走?”
齊浩然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女兒道:“你們還未開始識字就開始學習孝道,那現在,你們心裡又有幾分顧念着父母?”
寶珠眼圈都紅了,抿着嘴不說話。
齊浩然轉身便走,看到站在院門口的妻子,他臉上神色一緩,上前攬住她道:“回去吧,讓她自個好好想一想。”
穆揚靈看了一眼跪在祠堂前的女兒,眼圈也有些紅,卻依然轉身跟齊浩然一起走了。
寶珠想出海,大大方方的跟她提,即使這次她不同意,待小福他們平安回來後,再出海時,她若是還有意,便是齊浩然不同意,她也會竭力替她說服的。
女人的天地不止限於內宅和庶務,她們可以有廣闊的天地,而她女兒佔了天時地利人和,但這不代表她就願意讓她貿然出海。
最起碼得等小豹子和小福平安回來。
那兩個孩子出海也是冒了五成的生命危險的,她怎麼敢一下子讓那麼多孩子上船?
讓她傷心的是,三個孩子竟然都不會爲父母着想一二。
兒行千里母擔憂,父母在,不遠遊等詩句是他們從小就學的,說到底還是他們心太大,竟然裝不下他們這對父母了。
穆揚靈傷了心,自然很是結實的讓女兒跪了一場,也是對其他孩子的警告,有些事能做,但有些事卻是絕對不能做的。
這次寶珠要是衝着廣州或是大齊其他地方去也就罷了,偏偏膽子大到要出海。
寶珠抿着嘴跪在地上,眼淚啪啪的往下掉,見都快中午了也沒人叫她起來,就知道父母是氣得狠了。
因爲父親寵愛她,她從小就沒受過打,更別說跪祠堂了,最多在書房外跪上兩刻鐘,往往她才跪下沒多久就有下人來扶了她進屋。
寶珠胡思亂想着,胳膊被人扶住纔回過神來,她滿臉是淚的扭頭去看來人,見是立春,立馬嘟了嘴繼續跪着,賭氣道:“你別管我,爹爹還沒叫我起來呢。”
立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點了她的額頭道:“傻孩子,看你滿臉是淚還以爲你改過了,誰知道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你以爲王爺爲何罰你?還不是因爲你不懂體諒父母,剛纔見你哭得那麼傷心,以爲明白了,現在再聽你說話,可見你還是沒知道什麼是孝。”
寶珠呆呆的看着立春。
立春是穆揚靈身邊貼身的大丫頭,她一直未出嫁,幾年前更是自梳留在穆揚靈身邊,所以王府的幾個孩子對她都很尊敬
。
因爲在很多時候,她不是在爲自己說話,而是在替穆揚靈開口。
此時她用這個口氣與寶珠交流,更多的自然是代表穆揚靈。
“王爺王妃傷心不是因爲你違逆了他們,私自出走,而是你把自己置於極危險的境地,你們傷了身,父母傷的卻是心,”立春嘆氣道:“太子與你幾個哥哥都幹過離家出走的事,但除了太子的那一次鬧得大些,你見哪次王爺王妃不是揍過就算?那是因爲公子們離家出走雖也危險,卻不會太危險。但你出了海,天災人禍的,別說王爺王妃鞭長莫及,便是大齊國力可控,風暴病患一來,王爺他們也能替你們擋住嗎?”
“說到底,王爺和王妃也是爲你們傷了自己而傷心,這纔是大不孝,”立春道:“公主若是跪了半天還沒跪明白,還不如再多跪一會兒。”
寶珠跪在地上沉思,半響才問,“是孃親讓立春姨來的嗎?她怎麼不來?”
“你父王生氣呢,正抱了酒罈子喝,王妃離不開,又擔心您曬壞了身子,所以才叫奴婢來勸說一二的,”立春彎腰恭敬的問道:“所以,公主想明白了嗎?是否要起來?”
寶珠一抹眼淚,爬起來道:“我去跟爹爹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