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副將道:“將軍,這信來得很是時候。”
要不是確定從半個月前他們就不能和外界聯繫了,鍾副將都要以爲這一出也是齊浩然安排的,爲的就是增加晚上行動的成功性。
齊浩然明白鍾副將的意思,這封信的到來無疑是他那麼做的最好理由,爲了妻兒,爲了活着,他與土匪交易一次並不匪夷所思。
齊浩然道:“叫個機靈點的小子把信送下去,讓弟兄們抓緊時間休息,我下山的時候要全營戒備,我要是回不來了,你們是降是逃全憑各自意願,反正他們也不是韃子,能活下來求饒也沒什麼丟人的。”
鍾副將低頭,退了出去。
傍晚,天才黑沒多久,林滿手裡就又多了一封信,他撓了撓腦袋,最後還是拿不定主意的丟給劉大黑,問道:“齊浩然來真的?他就不怕我們給他告發了?”
劉大黑將信交給一旁的副手,他在他耳邊照着唸了一遍,劉大黑沉思片刻道:“我們告發他對我們也沒好處,還不如互惠互利,不過這事還得細細商議,不能他說是什麼我們都同意,而且他總得留下什麼東西,不然他事後翻臉怎麼辦?”
林滿一聽也是,“那就找他下山來談一談。”他扭頭對副手道:“找個靈活的小子隨便到東南邊找棵樹把油燈掛上,你帶人去接齊浩然,上次見到那小子還以爲就是個乳臭未乾的紈絝呢,誰知道是個有本事的,這十多天可累死我們了。”
沒多久,東南邊的一棵樹上掛上了一盞油燈,山上的人看見了,齊浩然鬆了一口氣,對方既然鬆口了,那他們就有機會了。
他回頭對鍾副將微微點頭,帶了三個人往山下去。
飛白緊緊地跟在齊浩然身邊,緊握腰間的刀柄。
齊浩然瞥了他一眼,低聲道:“放輕鬆些,爺是去談判的,又不是去打架的,你握那東西那麼緊幹嘛?”
飛白的手這才微微一鬆。
齊浩然見到林滿和劉大黑,第一件事就是要看愛妻的信。
劉大黑早有準備,將那印有小孩手印的信紙交給他。
齊浩然沒料到信上還有這種驚喜,他愣愣的看着上面的小爪子,眼睛微溼,他忙把信收起來塞懷裡,擡頭看帳篷,使勁兒的瞪眼睛,道:“那,那我們來談一談和談的事。”
聲音嘶啞,與之前稍顯低沉的嗓音根本不一樣,帶着些醇厚。
這是,哭了?
林滿和劉大黑好奇的去看齊浩然的眼睛,卻見他瞪圓了眼睛瞪着兩人,但他們還是看到了其中的水漬,林滿心中嘖嘖兩聲,算是見識了一番,而劉大黑則心起疑竇,殺過金兵,上過戰場的將領這麼多愁善感?
不管劉大黑如何懷疑,反正大家是開始談判了。
對於齊浩然提出來的交易,林滿和劉大黑很滿意,但荊湖南路的土匪太多,到時候齊浩然要圍剿的未必是他們這兩支,因此合約中聲明,一旦齊浩然不帶兵,或是圍剿的不是他們的隊伍,那麼就有義務爲他們提供最新的官兵活動消息,限於針對劉大黑和林滿的軍事行動,次數爲五。
齊浩然思索良久,最後同意了。
雙方達成共識後簽訂了合約,這時候齊浩然的官印就派上了用場,在合約上蓋上大章,又就接下來的具體行動探討過後,齊浩然從林滿那裡塞了一肚子的點心後上山去了。
齊浩然回到山上通知鍾副將等人第二天行動,衆人放下心來,都去安歇,上頭的幾人都知道他們算得到了生機,所以今天晚上雖戒備,心裡卻放心了許多,但底下的士兵卻不知道,他們晚餐本來就吃了三分飽,還不知道還有多少乾糧,隨着時間的推移越發的絕望惶恐,夜裡甚至有人低低的哭泣出聲。
第二天一早,營地沒有發放食物,士兵們漸漸惶恐起來,齊浩然將人集結起來,道:“營地的糧食已經空了。”
此話一出,士兵們臉色都是一白。
“但我們也碰到了新的生機,應該說是最後一次生機,”齊浩然緊盯着他們道:“據斥候來報,下面的土匪也到了疲憊期,他們今天決定集結最後一次衝鋒,而到時候西面緩坡有一個短暫的缺口,我們若是能衝過去,那我們就能活下去,若是不能,我們就得永遠留在這兒,弟兄們,你們有沒有膽子跟着我衝出去?”
衆人沉默的看着齊浩然,不語,齊浩然道:“這一次,本將衝在最前面,死,由我爲你們開路,活,也由我於你們鋪路,再問一次,你們有沒有膽子跟着我衝出去?”
這一次大家依然不語,但眼神漸漸堅定起來,衆人卻張開嘴巴做出一個“有”的嘴型。
軍中的規矩,此時是不能將此等機密之事宣諸於口的,所以衆人即使再想回答他,也只能以眼神表達。
齊浩然回望着他們,右拳緊握捶在左胸,道:“爲了活下去!”
士兵們無聲的用右手猛捶左胸,低下頭去。
齊浩然當即叫人悄悄的潛到西面緩坡,那是他昨天晚上和劉大黑林滿商量好的,時間一到他們的人就撤出,他帶着人衝出去,但齊浩然不可能對劉大黑他們完全信任,因此讓鍾副將帶人斷後,劉大黑他們就是想要反悔算計他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到時候他們也有時間後撤。
齊浩然計劃得很好,幾乎在對方的人剛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就帶了人悄悄的衝出去…
林滿看着他們,問道:“真這樣把人放走?”
“你有本事留下他們?”
林滿不語。
“那何必費心留下他們,我對昨天晚上的條件很滿意。”
林滿撇撇嘴,“那你一大早的跑來幹嘛?我還以爲你要反悔呢。”
“來看看熱鬧,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此相信我們。”
“結論呢?”林滿好奇的問道。
“結論就是齊浩然果然不蠢。”劉大黑邊說邊轉身離開,“告訴底下的人,做戲做得真一些,只要不死人,不殘疾,流一點血很正常。”
齊浩然他們一口氣衝出了包圍圈,最後氣喘吁吁的癱倒在地上時還有些不可置信。
士兵們坐在地上有些發愣,這就衝出來了?這也太簡單!
齊浩然卻不能休息,他抓緊時間安排了佈防,就把鍾副將找來,問道:“最近的補給點在哪裡?我們得弄點吃的。”
鍾副將立馬道:“向南二十五里有一個大村子,應該可以補給。”
齊浩然“嚯”的回頭,瞪着他道:“再讓爺知道你有這樣的想法,爺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