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佩德羅離開,齊浩然才動了動身子,瞪大眼問道:“這錢就到手了?”
範子衿自得一笑,彈了彈手中的紙,道:“重建漁村,安置漁民的錢有了。”
因爲禁海,海盜時常上岸搶掠,近海十里少有人煙,以前的漁村全都被迫搬遷或廢置,上千人窩在兩三個貧民窟裡,幾乎每日都有人餓死或病死。
現在重開海禁,他們肯定要離開貧民窟,到海岸附近建造房子,可以更方便的打漁趕海。
範子衿若還是以前的身份,肯定一心只看到重開港口的事,來往皆是官宦和富商,但他現在爲一府知府,肯定得先看到治下的百姓,纔看到那些富商和官宦。
後者他們自己就有能力和錢財,他只需提供朝廷的支持和表明態度即可,前者卻是弱勢,不僅沒有立身的資本,只怕連活下去都困難。
重建漁村和安置漁民就是府衙的責任,可庫房裡面連只老鼠都沒有,他怎麼安置?
總不能和浩然一樣拿私房銀子貼補吧?
範子衿拿錢給齊浩然貼軍隊已經算大方了,自然不可能再拿錢貼庫房,所以只能從別的地方找補。
他也沒想到佩德羅肯爲那三百多個海盜付這麼大的價錢,看來,船員比他預想的還要貴重。
事情談妥,範子衿也不再慢功夫推磨,直接把剩下該殺的海盜拉到海邊,對着圍觀的百姓和漁民道:“這些人手上都沾有我大齊百姓的鮮血,所以該殺,本府在此發誓,凡殺我大齊百姓之寇者,雖遠必誅!”
“青天大老爺英明!”圍着範子衿的百姓呼啦啦跪了一圈,外圍者聽不到範子衿說的話,卻能得到前面人的轉述,凡聞者,無不下跪感激,不一會兒,整個海灘上的百姓都跪下了,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邊。
範子衿看着這些衣衫襤褸卻虔誠的衝他下跪的百姓,第一次有一種“當爲天下人”的豪氣。
衝動之下,範子衿大手一揮,道:“本府會助流散漁民重建家園,資助其建造漁船。”
此話一出,有的漁民當場就哭出來,衝着範子衿“砰砰”的磕頭。
對種地的農民來說,地是命根子,而對於漁民來說,船就是命根子,船就等於地。
範子衿此話無疑於給了他們第二條性命,怎能不叫他們感恩戴德?
齊浩然眨眨眼,歪頭對穆揚靈低聲道:“以後誰再敢說子衿不大方,爺肯定能抽死他,你看,之前子衿只打算每個漁村建三條漁船,但現在看來,必定得一戶一船啊。”
範子衿和齊浩然離得近,剛好能聽見,一時氣得肝都疼了,他狠狠地瞪了齊浩然一眼,揮手讓人行刑,沉着臉站在一邊,大家只覺得範子衿是氣海盜殺掠百姓,對他更是折服。
穆揚靈卻是最瞭解範子衿,知道他肯定是肉痛了,忙伸手扭了一把齊浩然腰間的軟肉,叫他老實點,別火上澆油了。
要知道他之前只打算用海盜贖買的錢幫助漁民,現在話說大了,肯定不能每村只給三條漁船,但多餘的銀子庫房拿不出來只能他自己貼了。
就算知道範子衿有錢,但穆揚靈此時也不由擔心起他來。
他做生意賺的錢大部分都搬進了齊修遠的私庫,再從齊修遠的私庫搬到國庫,可以說留在他手裡的沒有多少,加上自家的這個時不時的和他打秋風,她前不久也剛和他借了一筆錢,這麼一想,穆揚靈頓時覺得範子衿可憐起來,好像他總是往外借錢。
幸虧小夏氏不管外務,不然非得氣死不可。
作爲好朋友,好兄弟,穆揚靈覺得不能叫範子衿這麼吃虧,回去的時候就特意拉了齊浩然落後幾步,低聲道:“你身上沒錢了?”
“你急用錢?”齊浩然懊惱道:“是了,我們來的時候都沒帶多少錢,你要買什麼東西也不方便,你等着,我一會兒和子衿借一些。”
“……”穆揚靈忙拉住他,道:“我有錢,你別和子衿借了,我們回家再說。”
回到家,穆揚靈就將人按在對面的椅子上,端正的問道:“浩然,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借了子衿多少錢?”
“子衿和你要錢了?”這是齊浩然想出來的唯一理由,不然從不過問這些事的阿靈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齊浩然苦惱道:“子衿手頭肯定吃緊,不然不會和你張口的,我身上還有一些錢,回頭我給他送去,祝良他們要來到還不知道要多久呢,我看不如讓人先回京多運些白銀過來,他要賑濟漁民,花銷肯定不少,我們就給他送幾萬兩唄,”齊浩然小心的看阿靈的臉色道:“子衿可經常借銀子給我們,幫了我們許多事。”
穆揚靈翻着白眼道:“行了,別用看悍婦的眼神看我,我只問你,你到底借了子衿多少銀子?再說一次,他沒要我還錢,我就突然想起來問的,雖然你和子衿親如兄弟,但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總不能只借不還,日子久了以後還怎麼當兄弟?”
齊浩然正想說他和子衿之間不論這個,但想想,要是能趁此機會把欠子衿的錢還上,子衿手頭也能寬裕些。
這麼一想,齊浩然就屁顛屁顛的跑回自己的房間把自己的小賬本拿來了。
這是和他的要緊公文和官印放在一處的,因爲只有這個地方阿靈不會翻找,齊浩然的私房錢和私密賬本都藏在這裡,這些都是要隨身帶着的,所以走的時候飛白就一併收拾了,這讓他一找就找到了。
穆揚靈驚奇的上下看了一眼他的小賬本,問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個東西?”
齊浩然臉色一僵,完了,光顧着還錢,把私密賬本都拿出來了。
穆揚靈見他身子發僵,就不明意味的一笑,齊浩然身子抖了一抖。
翻開賬本,裡面的賬目簡直是不能直視,穆揚靈在心中鄙視,好歹也是一位王爺,竟然用小學生式的記賬法。
雖然幼稚和混亂,卻還能看得明白。
大到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收了誰的賄賂,小到何時剩下了多少月例都記得一清二楚,中間甚至還夾着一些日記式的感慨,比如,爺一定要省下錢給阿靈買個玉鐲,雖然到現在穆揚靈都沒看到玉鐲的影子,但這心意也足夠她心裡甜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