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桃花重生(七)
他身子一轉,傲然道:“不告訴你。”
果然是個孩子啊……我擠出柔柔笑意,恨不得給他塞一塊糖,柔聲道:“來,告訴我吧,我想知道。”
“啊啊啊啊,又把我當小孩哄。”
我摔,那你表現出大人的樣子啊!
又哄了他一會,才見他撇撇嘴,接着說道:“我叫沐音,王族的二公子,但是因爲身體自小孱弱,兄長又是千年難見的王者之材,所以外人只知有他,不知有我。神鬼大戰後,兄長受了重傷,在他復甦之前,都由我暫代王位。”
我瞭然的點點頭,難怪神界一直都沒有鬼王已換的消息。在一場大戰之後,如果讓敵方知道首領已死,那可能會帶來毀滅性的入侵。跟鬼域不和的,可不止神界一方。
“你兄長要何時才甦醒?”
沐音搖搖頭,頹然半晌,才試探性般問我:“你不記得我兄長是怎麼受傷的了?”
得,又跟宿宿扯上關係了。我聳聳肩:“不記得了。”
“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年我佯裝跟你打鬥,後來我兄長就怒氣衝衝的襲向你,可見你要掉入屍骨河時,卻又跑去救你。然後你們就一起掉進……宿宿你怎麼了?”
我捂着腦袋,疼,就好像一枚銀針從頭頂刺入,痛的我眼淚都掉了。
“宿宿,宿宿。”
如果我有力氣,一定一掌把他拍趴,別在我頭痛欲裂的時候在我耳邊亂喊!
所幸他很快便跑了出去,驚呼清淵。等他們疾步進來時,又一雙手在我身上亂掐:“姐姐,你怎麼了?快醒醒。”
她不搖還好,這一碰,我就徹底暈了過去。
一夜無夢,我卻睡的並不好,只覺心口煩悶,壓的我睡不安穩。早上睜眼一看,只見丫丫正趴在我心窩上頭看着我,一雙黑不溜丟的眼炯炯有神,我差點沒氣暈過去:“喂,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燉湯喝掉。”
“嘎嘎。”
……神和牲畜是沒有辦法正常溝通的。
我伸手把它抱在一旁,起身捶了捶肩,披上衣服下牀。沒想到昏睡一個晚上,竟覺骨頭生硬,我尋思着一定是我平時運動太少的緣故。
循着花花的氣息,一路走到涼亭,花前樹影,斑駁交錯在清淵和花花身上,寧靜而美好。我默默感嘆一聲,身後已有了驚聲:“宿宿!”
聽到這聲音我腦袋一抽,緩緩轉過身去,面無表情打了個招呼:“唔。”
沐音人已經蹦到前頭,握住我的手眉頭緊皺:“臉色怎麼還是這麼難看,看來我得好好給你補補身體。這一睡就睡了四天,我看呀,你……”
“什麼?四天?”我差點跳了起來,難怪渾身痠痛,我急於脫身,明天就是執行任務之時,不能在這裡再拖下去了。
花花此時已經小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我:“姐姐,你終於醒了,擔心死花兒了。”
我朝她使了使眼色,過了明天如果還不能出去,咒術無法施展,那任務也就失敗了。
花花的小臉幾乎皺了起來,似要哭,扯了扯清淵的袖子說道:“清淵哥哥,快幫姐姐看看,她眼睛是不是不好使了。”
啊,蒼天給我一刀吧!
清淵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沒見有什麼毛病。”
我們幾人正嘰嘰喳喳說着話,一個小人跌跌撞撞跑了進來,驚慌道:“君君君上、大人,有人闖進來了!我們攔不住!”
清淵神色瞬間結冰般,定定的往門外走去。花花的臉色也變了:“是塵哥哥。”
見她快步往那邊跑去,我也緊跟在後。不能不說,劍塵來的實在不是時候。我要帶花花出去已經極爲困難,現在要保他周全,更是難上加難了。
走到前院,見到那一身蓮青色,確是劍塵無疑。
幾日不見,那眼裡的滄桑又添了幾分,見他衣着略微皺亂,想必這些天都在尋花花。
我心中一動,他既然能進來,那也就是說,鬼門已經重新打開了。我掩飾着微微的激動,開始思索要怎麼帶他們走。
花花見了劍塵,邁着步子往他走去:“塵哥哥。”走了兩步,卻被清淵伸手擋住。
劍塵手握長劍,定睛在清淵身上:“你是那日被玉兒捉回來的鬼怪。”
“是又如何。”
兩人聲音肅殺冰冷,恐怕不用說兩句,就得打起來了。
我倒是希望他們混戰一場,我便能拖着花花趁機逃出去了。誰想花花卻是緊拽住清淵,執拗道:“不要傷我塵哥哥。”
我真心嫌棄花花了,暗暗抹了把淚,上前道:“花花雖是妖,但是鬼域絕不適合她長住。梨園纔是她久居之地,清淵你不會不清楚吧?”
清淵看了看我,眼中帶着陰冷:“哦,看來神君並沒有不適,那請留在府上再多住幾日。”
反正就是不讓我讓花花重生就對了……
沐音一聽,極認真的點頭:“大祭司所言極是,宿宿你就留下來吧。”
我白了他一眼:“你住嘴。”
“噢。”沐音低頭不語,抓着我的手沒有鬆開,“記憶沒了,脾氣還是這麼大。”
劍塵看了花花良久,又看看我,緩緩收起劍,說道:“神君在這裡住幾日無妨。”
我在他臉上巡視了一圈,說道:“你是怕花花回去,會替白玉承受那劫數麼?所以不願她重回三年前?”
劍塵微微意外,花花的音調裡已經有了怒氣:“塵哥哥,花兒告訴你,當年花兒沒有被鬼魅奪取靈氣,是花兒自己散了靈氣。只要我回去,就能阻止玉姐姐離開,她也不會中屍毒了,你們便能一起成仙了。”
劍塵平靜道:“玉兒知道,我也知道。”
我吃了一驚,花花也怔了半晌:“你們知道?”眼淚驀地落下,哽聲道,“那爲什麼你不責怪花兒?爲什麼不罵我?”
劍塵眸子微垂,聲音依舊平緩:“你想留我們,我們又何嘗不知。你的身上並沒有鬼魅攝取靈氣後的傷痕,必然不是他人所爲。只是那日你靈氣盡散,玉兒急於趕往鬼域尋往生花爲你療傷。誰想在鬼林中吸入屍毒,化了魔,我便只好殺了她。臨死前她讓我好好照顧你,成仙一事,暫且擱下。”
白玉竟然是劍塵所殺。我心口也覺疼痛,殺死摯愛之人,恐怕是這世上最殘酷最痛心之事。
劍塵知道花花若回去,不是白玉難逃劫難,就是花花違逆天命。花花若死了,所存活下來的人,想必也是痛徹心扉。
“花兒錯了,塵哥哥對不起,玉姐姐對不起。花兒以後再也不會任性了。”花花蹲在地上掩面而泣,淒涼痛心的哭聲飄在這四周,散了漫天的粉色花瓣,似下了一場夾着淡淡血跡的雨。
我忙伸手在她額上印了一指,讓她安睡過去,否則這靈氣因悲痛渙散完,她也魂飛魄散了。
“劍塵。”我將花兒交給清淵,起身盯着他說道,“你不願讓花花回去,那你自己練那輪迴咒,又豈非是逆天之術?”
劍塵詫異的看着我,又收回眼神,默然不語。
我冷笑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便奇怪你爲何要修煉這種禁術,直到花花說了白玉的事,我才明白,你不想白玉死,不想花花死,所以你選擇了以你的命來阻止那場劫數。只是你忘記了一點,你們三人相依爲命百年,戀人也好,親人也罷,都已是不可缺少的人。你若死了,讓她們怎麼辦?”
劍塵聽言,更是疲憊:“不如此,我又能如何,看着花兒死麼?”
我抿了抿嘴,話已經到了嘴邊,卻不能說。我是神界的神君,是一個旁觀者,不能言語太多,即便……是看着他們三人生死離別,違逆天命。
我討厭這種感覺。
沐音蹙眉說道:“宿宿,即便是重生,你們神界,也是不能改變我們鬼域之事的吧。”
我差點沒抱住他親一口,點頭道:“當然,即使神界將外面攪的天翻地覆,也絲毫影響不了你們。”
沐音清澈的眸子亮了亮:“那簡單呀,說來說去,白玉那劫數,不是在我們鬼域發生的麼?我們那幾日將鬼門關住,白玉進不來,劫數自然就化解了。他們三個都不用死。”
少年人的腦袋就是好使,而且長的又俊美,我真想把這嫩草給打包帶回神界去。
沐音又轉向清淵:“這樣對鬼域是否有影響?”
清淵思索片刻,說道:“無妨,只是事關神界,如果讓其他人知曉,可能會有異議。”
沐音眼眸微閃,沉思半刻,說道:“那以爲我賀壽爲名,關城門三天。”
“可行。”
我鬆了一氣,劍塵卻仍是緊皺眉頭,即便是鬼門要關,現在誰也無法預測結果,如果再出錯,那死的,就不知會是誰了。而一旦花花回去,他也會重新落入三年前,那個不知曉後事的普通人。
無意間,我們幾人好似下了一個極大的賭注。
我本是個旁觀者,卻不知爲何也緊張起來。
但願一切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