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你妹啊
沿着蕭兒留下的氣息尋去,到了城內,進了綢緞鋪,又進了客棧,直跟到郊外,就沒了她的氣味。
我撓了撓頭,柳半夏這是買了新衣裳,去客棧吃飽喝足就失蹤在郊外小樹林了?這幾日沒有下過雨,地面硬得很,不見半寸腳印。
我在這想着要怎麼追尋她的線索,沐音一直在耳邊聒噪:“宿宿,宿宿,我們回城裡去吧,剛經過的那家酒樓看起來不錯啊,我們進去吃吃東西吧。還有我剛聽到有唱戲的,我們……”
“啊啊啊啊啊。”我捂着腦袋瞪他,“你能不能像清淵那樣安安靜靜的。”
沐音懨懨地點頭:“能。”
我探手摸了摸他的頭:“乖。”
“以前你鬧騰的時候,我兄長可沒嫌棄過你呢。”沐音扁嘴道,“而且我比他正經多了,你怎麼就不喜歡我?”
聽到這話,我想起沐川那殺氣駭人的臉色,莫名的抖了抖。
“宿宿,宿宿。”沐音又不依不饒了,“一提我兄長你就失神,明明說自己失憶了,可還是記得他,要是你能記住我一半就好了。”
我默了片刻,說道:“我對沐川的記憶,只停留在他殺我時。”
沐音無奈笑了笑:“大概是痛至心底了,所以只記得這個吧。”
我怔了怔,鬼使神差的問道:“你兄長,是怎樣的人?”
沐音看了我一眼,置氣道:“不知道。”頓了頓又說道,“是個花心大蘿蔔,輕浮的公子哥,脾氣陰晴不定,嗜殺。”
我瞪大了眼,戳了戳他:“喂喂,你不用這麼損你哥吧。”
沐音哼了一聲:“這些可都是你當年對他說的。”
我啞然,宿宿真是個有膽識的姑娘,默默膜拜了一番。
聽到遠處的聲音綿綿不斷,我往那邊看去,花花正拉着清淵說話,對方雖然面若冰霜,倒沒有一絲不耐煩。我頓時感嘆清淵的強大,也更加確定花花乃是話癆。說是來找我,結果沐音在,她就被推到三丈外了。
我搖搖頭,蕭兒的氣息仍未歸來。如果斷去聯繫太久,也不知會發生什麼。我念了咒術,將那柳半夏的凡人之氣攏在手上,一開天眼,便見那股細小濃霧飄飄遊遊,一直通向前面被樹枝隱藏的密林中。
虛化着身體進了裡面,行了二十幾步,便見一道石門,上頭貼着數道黃符,雖然是凡間除妖的玩意兒,但蕭兒仙氣薄弱,被阻隔了也不奇怪。
進了石門,倒豁然開朗起來,而蕭兒的仙氣,也重新飄入鼻中。我忙往那邊飄去,剛過了一條曲徑,便看到了柳半夏。
等到了她前面,看到那張臉時,便被她驚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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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她,身着淡鸀薄衫,裙角因走動而像水波般搖曳,步子輕巧卻有力。面上抹了胭脂,豔絕的妝容將冰冷的眼眸襯的更加寒氣逼人。睫毛微微往上捲去,不帶半分嬌羞,冷豔的美,傾城的佳人。
我驚歎了片刻,未讓她看到我。心中又疑惑起來,她這個模樣,是要做什麼?重新開始麼?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還未走到盡頭,這竹林中便傳來一個嘹亮如洪鐘的聲響。
“是何人來此?”
柳半夏頓下步子,擡手扔下一包錢袋,聲音毫無波瀾:“千通智者見財便會告知世間萬事,這個規矩似乎未曾聽聞有變過。”
林中立刻傳來朗聲大笑:“好,好,我喜歡不用多費脣舌的娃兒。姑娘要問何事?”
“白千裳現在何處?”
聲音略有意外:“白千裳?你問一個已死之人做什麼?”
柳半夏驀地睜大眼眸,驚異的看着前面,默了許久,才問道:“什麼時候?又因何而死?”
“四年前,被墨邪門門主所殺。”
話一出,柳半夏更是一臉不解:“門主不是她麼?”
“四年前,武林都道她是門主,實則不過是個傀儡罷了。武林正派一夜覆滅,她的利用價值,便沒了,留她何用。”
柳半夏沉默了許久,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冷酷,啓齒道:“她的墳冢在何處?”
“孤城郊外,西南方三里路。”
見那柳半夏往外走,我長嘆一氣,卻不想跟上去。若那白千裳是傀儡,那恐怕當年的真相,並不是像蕭兒所想的那樣。
那柳半夏是不是也一直在懷疑白千裳是否真的利用出賣了她?
人世間的友誼,也是難辨的很。
“宿宿,你怎麼嘆氣了呢?”沐音纏着我,笑道,“以前的你,眉眼可都不見愁色。”
我淡淡一笑,那宿宿,可真是個快活的人。即便是神仙,也會有煩心事吧。一路跟着柳半夏到了那孤城郊外,又是一處依山傍水的清靜地方。
在一塊岩石旁,果然有墳冢,雜草叢生,碑前的香火已經埋沒到了土裡,只見些許慘白痕跡。
柳半夏蹲身看着石碑上的字,伸手去觸,眼眶已紅了一片。
“玉笛也在裡面。”蕭兒從她腰間飄飛出魂體,在周圍喚着,“玉笛,玉笛?”
沐音看了看說道:“如果是四年前就埋在這了,恐怕仙氣也被耗盡,地下陰氣太重。”
我問道:“有辦法把它弄出來麼?”
沐音眼眸微亮:“當然有,鬼氣的事你們神仙管不了,對我來說不是難事。不過宿宿,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我無奈道:“什麼?”
“做完這個任務,跟我回鬼域住一個月。”
我白了他一眼:“我去找清淵。”
“欸!那半個月。”
“我還是去找清淵吧,他看起來可靠些。”
沐音惱了:“好好,我幫你就是。”話說完,便入了那墳冢內。
我想了片刻,現了身,說道:“柳半夏,你雖恨白千裳,但也懷疑自己當年所見,是麼?”
柳半夏不答,從第一天見面開始,她就不怎麼愛我說話。細長蒼白的指尖還停在石碑上,在那刻的殷紅的字上停留着,許久才道:“你們神仙,是不是知道所有事情?”
“不是,你的事,是蕭兒跟我說的,也就是你隨身帶着的玉簫。”
柳半夏默了默,不帶驚奇,又不再開口了。
我看着她忍的紅了的眼,嘆道:“你果真沒有懷疑她。”
“有,只是不願去信。千裳於我,雖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之間情誼,卻是一世不會變。”
我忍不住說道:“那你當初爲何要跳崖?還在崖底苦練技藝?”
柳半夏臉上微微有了苦意:“我信她,也總要知道事情真相。爲何她會如此,是否有誰在迫害她。能威脅到她的,必定不是普通人,既然幕後的人要我死,那我便假死,至少,能保住她。”
我愕然,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那也就是說,在知道我來意的時候,她便已經是選擇七日後重生了,現在出來,只是爲了尋當年一個未了的結果,卻不想,驚是等來了白千裳已死的結果。
此時清淵和花花並不在附近,若是她在,倒是好的,至少那微微香氣,可以寧神。柳半夏看似的平靜,其實只是強忍的痛處。昔日摯友和情人都在土裡,她卻還活着,獨自一人承受這不知爲何而等待的痛苦。
墳冢內忽然飄出一聲幽幽嘆息:“我果然是錯怪你了,看來到底還是主人瞭解你。”
我擡頭看去,只見是一個與蕭兒差不多大小的女童,虛化的幾近透明,倚靠在沐音身上,已無氣力站起來般。
蕭兒迎上前去,輕輕抱了抱她:“笛。”
“蕭。”
見柳半夏也有驚異之色,看來那玉笛,是在她面前化了形。
玉笛看了看她,說道:“主人當年爲你所做的,我一直覺得實在是傻氣,直到現在,我方纔明白,傻的,其實是我。”
柳半夏沒有開口,此時的她,想必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又要從何問起。
玉笛氣體虛弱,停了許久才說道:“主人當年被門人救走,免遭滅門之難,卻不想被聖子利用,將她扶植成傀儡門主。當年曲一默潛入柳家,偷走秘籍,是聖子吩咐的。滅柳家,殺三大家,攪的武林天翻地覆的,並不是主人,只是聖子藉着主人的名義,找人蘀罪罷了。”
柳半夏已閉上了眼,良久說道:“那日正派要去滅墨邪門,來找我的,並不是千裳吧。”她無比寂涼的笑了笑,“可笑的我,連兒時玩伴都認不出來,中了那人的圈套。”
蕭兒急急道:“主人,這並不怪你,那年分開後,你跟白千裳也已經有六年未見。”
柳半夏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我靜靜看着她慢慢變的痛苦的臉,也覺心疼。
“笛兒想告訴你,主人從未背叛過你!”玉笛驀地激動起來,“聖子用毒藥控制了主人,強丨暴了她,致她有了身孕,可這些,她都自己忍受下來,她說如果找你解釋,只會害了你!那天她逼你到崖頂,逼你跳下去,是因爲必須讓聖子認爲你死了,纔會有逃生的機會。只是她沒想到,事先安排在崖下接應你的曲大人,卻是先一步被聖子殺了。”
柳半夏未睜眼,兩行淚卻已落下。這是這幾天來,我第一次見她落淚,悽美豔絕。
玉笛的聲音越來越弱,連蕭兒都勸道:“笛,你別說了,等到了月亮出來之時,吸取了天地靈氣再說。”
“不可以的,蕭。”玉笛笑了笑,“主人已死,我也了無牽掛了。這種心情,你最能理解吧。”
蕭兒默然,嘆息一聲。
玉笛緩了氣,又繼續說道:“主人以爲你死了,守護一旁的曲大人也死了,準備殺了聖子再死,可是還沒等她動手,聖子就先折斷了我,殺了她。主人腹中的孩兒,也一併死去了。”
我罵了一聲“禽獸”,又看向玉笛,難怪一直靠在沐音身上,此時我才注意到,她的雙腿,已經沒有了。
玉笛的身形漸弱,笑了笑道:“如今告訴你真相,我也可以去見主人了。可惜我死後不能入那輪迴道,否則見了主人,我定會告訴她,你一直信她,即便沒有任何解釋,也有着心靈相通的信任。”
蕭兒詫異道:“爲何你不能入輪迴道?”
玉笛笑了笑:“因爲我不能白白看着主人暴屍荒野啊。”
蕭兒又驚又怒:“你附了凡人的身體,幫她料理後事?你……”
怒喝的話到了嘴邊,卻已變成哽咽,看着她已快消失的身體,已哭出聲來:“笛……”
尾音殘留,玉笛已經是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