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的聲音不同於夢那般清冷疏遠,卻叫她覺得心安。
魏安然。
她再努力地輕叫一聲,嘴角彎起一抹向的弧度,彷彿喊着這個名字生出無限溫暖,能給予她戰天鬥地的力量。
“我在,思思我在,我是魏安然。”
魏安然緊緊握住她的手,手心裡不知道是他的汗還是她的,潮溼一片。
那兩道溼潤的黑睫顫巍巍張開,緩緩露出一雙浸着水般的眸子。
魏安然露出燦爛笑容,淚流滿面。
“我的思思。”
雲相思眼神有些恍惚,隔着層霧般看着眼前鬍子拉碴的憔悴男人。
“魏,安然?”
雲相思聲音虛弱,一雙眼略帶茫然地直直盯着他看。
紅通通的雙眼還是夢裡的形狀,卻少了清冷疏離傲氣銳利,多了一層模糊的水汽。
“我是。思思,你總算醒了。哪裡不舒服?我喊醫生。”
魏安然緊抓着她的手,語無倫次地答應兩聲,纔想起詢問她的情況,又忙活着趕着去喊醫生。
“我沒事。是做了個夢。”
雲相思軟軟地動下手指,沒什麼力道,卻輕易將他牢牢拉住。
魏安然背過身眨掉眼裡多餘的水汽,深吸口氣轉回身,滿臉都是平靜下來的欣喜。
“真的沒事?嗯,發汗了,燒也退了。”
他忙檢查她手背的針頭,又調整下點滴輸液管,這才安心地在牀邊坐下,眼睛不離她汗津津透出些粉色的臉。
“我沒事。”雲相思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疲憊的笑。
魏安然忙給她喂水。
喝下小半杯溫水,雲相思這才覺得稍稍精神了些,回到潮熱的被窩裡重新躺下,不舒服地微微蹙眉。
“哪不舒服?我叫醫生。”
魏安然簡直成了驚弓之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擔心得不得了。
“沒事,出汗多,不舒服。”
雲相思反手拍拍他的大手,忍耐地捂緊被子,等待退燒消汗之後,再洗澡換衣服,省得來回折騰着涼,病情反而更嚴重。
“魏安然,我做了個挺有意思的夢。”
雲相思轉移話題,安撫他焦躁的心情。
魏安然對她的夢很感興趣,十分想知道她爲什麼流連夢境不肯醒來。
見他挑眉,雲相思眼神裡忍不住又流露笑意。
還真是像啊,跟夢裡頭一模一樣。
“我夢到你了。夢裡頭我叫雲芝,十六歲,你還叫魏安然,只有二十一……”
雲相思娓娓道來,再敘述那栩栩如生的夢境,也產生一股異的感覺,彷彿那不是夢,而是她的真實記憶。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是天天琢磨寫劇本魔怔了。”
魏安然全程沉默聽完,再喂她喝口水潤喉,給了句評語,心裡頭卻很受用。原來叫她沉醉不醒的夢,是因爲有他在。
大叔?哼,爸爸強那麼一點。她是嬌氣。
雲相思含笑望他,總覺得病房裡頭酸氣瀰漫。
“吃醋了?連自己的醋也吃?管天管地,連我做什麼夢還要管。”
魏安然沒有反駁,拿手巾給她拭去源源不斷的汗水。
“病着呢,別太耗心神。一個劇本寫完,拍攝出來也夠你忙幾年的,別急着琢磨別的。”
他還是堅定地認爲她是想劇本魔怔了,卻沒有再堅定地反對她琢磨這些情情愛愛的膩歪劇情。
只要男主角是他,他覺得可以接受,但還是私底下跟他探討一下可以,公開創作發表或者搬屏幕什麼的,還是不要了吧。
媳婦挺聽話的。他說叫她拍紅色劇,她乖乖地寫了部抗戰英雄劇。
她有多少構思,多麼迫切地想要給孩子們拍攝兒童劇,想完成對老師宮如玉的承諾,拍一部宮如玉的自傳,這些他都清楚。
可她還是把這些都放下,全心全意先鼓搗起了抗戰劇,這其的曲折,他只要一琢磨,覺得心裡頭甜甜的,像是三伏天吃冰棍,像是三九天喝她特意熬的薑絲可樂。
她始終如一地愛他,將他放在心,他也越來越感激當初衝動地跟她定下來。
這麼好的媳婦要是錯過了,他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如今的日子會是什麼樣!
魏安然心裡倏然一驚,睜大一雙略有些凹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緊她清明的眼,小心翼翼地問。
“思思,你是不是一直不滿意咱們訂婚那會兒……”
在她明瞭的目光下,他聲音漸漸低沉,再也說不下去。
雲相思眼底又閃過一抹笑意,帶着一抹感懷,不知道是懷念這活潑有愛的夢境,還是懷念倆人瑕疵滿滿的最初。
或許,她潛意識真的有些遺憾,所以在她最放鬆無從抵擋的時刻,某些平日裡被壓得深深的念頭便自發竄出來,自有意識一般在她夢境編出一場有名有目的狗血鬧劇,彌補她的缺憾。
可怎麼還是英雄救美的狗血劇情啊。
雲相思笑望着她心目的英雄,心底釋然。
“日子有苦有甜滋味才足嘛。總是平平淡淡,一路甜到尾,該齁着了。”
這不是她的真心話。
她的本意是,過日子該矯情,如果總是一板一眼一帆風順,那麼沒有對,甜也會膩,或者變得索然無味。
好眼前這個掌控欲驚人的男人,要不是她時不時地叫他吃點小酸,引起點危機感,他對她徹底放心之餘,只會把越來越多的心力投入他的工作,他的部隊,然後離她越來越遠,離他們的家越來越遠,只活在他一個人的世界。
信任,有時候也有個名字叫做漠視。
愛情需要經營,婚姻需要經營,她遇這樣一個人,也不是成天傻傻懶懶等着被愛行的。
“不管怎麼樣,你不能再出事。你得想想我們,孩子們,爹媽,還有我。我們不能沒有你。”
魏安然大悲大喜,情緒動盪難平,衝動之下,又說出一段動人的情話。
雲相思抿嘴望着他笑,從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被窩伸出手,摸摸他鬍子拉碴的臉。
“多少天沒休息了?都熬瘦了。南邊的事情解決了?”
她雖然矯情,但也給自己設置了個度,即便不能當他事業的得力助手,至少也要做個賢內助解語花。這是她愛他的方式。
“差不多了。剩下的收尾留給靖之他們行。”
他下意識地蹭蹭她溼熱的手心,抓住她的手塞回被窩,略帶些嚴厲地皺眉。
“病着呢,別總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