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相思靜靜地笑,沒有多分辨什麼。
是不是慧眼識珠,有沒有成爲別人生命一盞指路的明燈,她其實並沒有很在乎。畢竟這會兒的年輕人都很叛逆,誰也沒耐心天天被灌雞湯。
她只是想暫時鎮住這些小混混,以後少來給她搗亂行。當是到了新地盤,拜碼頭交保護費吧。
慢慢地人越來越多,有下學下班的人見這邊生意紅火,架不住跟風的心理,生怕吃虧似的,也先搶着排隊。
雲相思業務已經十分熟練,人們也都很自覺,交錢找錢不會弄虛作假,她也投桃報李,實打實地做好每一張煎餅,童叟無欺!
後來的人打聽起她臉的大口罩,還有每個人手裡拎着的一張醒目的粉紅色衛生紙。
前頭排隊的會熱心地轉告,說這姑娘乾淨又周到,特別講究衛生,怕說話濺到口水到煎餅,這才頂着大太陽,寧肯自己受罪也要戴口罩。至於衛生紙,那是怕客人燙手墊手的,不小心抹到醬了,還可以擦,一副這還要問嗎的炫耀口氣。
這種周到講究的服務態度,在此時此地,還是很少見的。
顧客們心裡十分熨帖,自覺受到極大尊重,再加先買到的客人當場迫不及待地試吃,吃完都喊好,於是口耳相傳之下,排隊的人越來越多。
雲相思汗流浹背也顧不擦,熱情飽滿地做生意,不時低頭扯着沙啞的嗓子衝後頭排隊的客人道一聲辛苦。
客人們等得更加心甘情願了。
不知不覺,勺子舀下去,碰觸到了桶底,雲相思趕緊估摸一下,攤開一張煎餅煎着,站出來扯開口罩,對排着長隊的客人們客氣地鞠躬,大聲報告。
“大家不好意思,今天的煎餅差不多快要賣完了,大約還剩下二十幾份左右的量。後頭的客人別排了,耽誤大家時間,不好意思。謝謝大家捧場。抱歉抱歉!”
客人們有些小小抱怨,有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說幾句公道話。
“做生意的誰不想掙錢,哪裡還會把客人往外邊推?人家老闆快賣完了,怕耽擱大家時間空等一場,提前打聲招呼,這是人家厚道。人家算不說,讓你們排隊到賣光爲止,難道還能說人家做錯了?小姑娘有良心,咱也得講道理啊。”
雲相思揚聲喊了句“謝謝阿姨”,繼續一絲不苟地攤着煎餅。
人羣慢慢散了,有幾個排得不前不後的,不死心地繼續等在原地碰運氣。
很快剩下一個桶底了,雲相思看着面前一臉希冀的男孩子,把桶拎來給他看,客氣地詢問他。
“小同學,你看,剩下這點麪糊糊不夠做一大張煎餅了,我給你做,只收你三毛錢好不好?”
小男孩高興地點頭。
“謝謝阿姨!我人小,吃三毛錢的飽了!”
雲相思衝他笑笑,小心地颳着剩下的麪糊。
之前替她說過話的老太太並沒買到煎餅,依舊樂呵呵地誇。
“這小姑娘說話辦事真厚道,瞧着叫人心裡熨帖,人也乾淨,麪糊糊也乾淨。姑娘,明天你還來不?老太太聞着香味半天,饞蟲都給勾出來了。”
雲相思利落地翻面,熱情回答。
“來!大家這麼捧場,怎麼能不來?明天我多備點麪糊糊,賣到晚!”
老太太喜歡她說話爽利,打趣一句。
“這麼勤快又厚道的姑娘,誰娶回家都是好福氣。我看你也別等明天了,時間還早,你錢也掙得不少,傢伙事兒都全乎,直接去糧油店買點麪粉,借點水調和,接着回來賣啊。我在這等着,你說怎麼樣。”
後頭沒散的顧客也有跟着起鬨的。
“大媽說得對,老闆你接着賣吧。”
雲相思盛情難卻,把車子又寄存在看車大爺那,抱着錢盒子跟着熱心的大媽到附近的糧油店買麪粉去了。
當着大媽的面,雲相思花錢買了三斤頭等白麪,急匆匆地回來,又跟醫院門房借了水,當街調起麪糊糊來。
大媽又把她用的麪粉是頭等好白麪的話宣揚出去,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排隊等着買煎餅。
雲相思忙得熱火朝天,不知不覺,午飯的高峰期過去了。
送走最後一名排隊的顧客,雲相思腰都直不起來。
她累得直接往地蹲,很想學着大樹下的大黃狗一樣,趴在地吐舌頭。
“給。”一杯水遞到她面前。
雲相思擡眼去看,是那個疤臉痞子兵。
“謝謝。”
雲相思不跟他客氣,捧起水大口大口灌起來。
溫熱的水下肚,瞬間化成汗水從每個毛孔滲透出來,涼風一吹,雲相思還激靈靈地打個冷戰。
“還有力氣做煎餅不?”
宮千守聲音清冷,與之前的流裡流氣完全不同。
雲相思看他一眼,默默起身繼續開工。
“人抓到了,今天謝謝你了。”
宮千守小聲道謝,嘴脣翕動。
雲相思權當沒聽見,慢吞吞地攤煎餅。
“要雞蛋嗎?”
“要。”
宮千守答應得乾脆,雲相思樂出聲。
“我說雞蛋你說要。”
宮千守靜靜看着她。
雲相思沒意思地撇撇嘴,小聲哼了句“雞蛋。”
“要!”宮千守敏捷的回答嚇了她一跳!
雲相思面無表情地又加個雞蛋,利索地撒蔥花香菜,盛袋,遞給他。
“謝謝惠顧,一塊。”
宮千守慢條斯理地掏出兩張紅豔豔的一元紙幣,往她錢盒裡一放。
“天這麼熱,妹妹買根雪糕吃吧。”
雲相思白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收錢趕人。
“客人慢走,吃好再來啊!”
宮千守又看她一眼,端着水杯回醫院去了。
雲相思並不想知道這短短的一午,背後的醫院裡曾發生過什麼樣驚心動魄的事情。
知道太多秘密是一種危險而又沉重的負擔,她只想安安心心地賣她的煎餅,掙錢做白富美而已。
重新攤了兩個不加雞蛋的煎餅,送了份給看車大爺,雲相思坐着大爺的小馬紮歇口氣,把攤子收拾好,又拜託給大爺,她帶錢準備去夜校交學費。
出了太多汗,兜裡裝着的收據跟欠條都洇溼了,她小心地展開晾晾,幸好工整的墨藍鋼筆字還十分清晰,不難辨認。
木清音說
一寫煎餅,腦子裡成天都是這魔性的“yoyochecknow,我說雞蛋你說要!”我也是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