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薇不說話,當着長輩的面,她不能說想聶景辰想瘋了。
她只是精神焦慮以及在懷疑,她會思考,又不是真正的神經病。她不敢去想,也不敢猜測,她懼怕自己的推斷。她不會告訴任何人,她現在已經懼怕睡覺,一閉上眼睛就是聶景辰站在牀邊身上滿是泥湯漿水的樣子。
這樣的日子是一種煎熬,根據一個夢境整日的胡思亂想,這樣的生活比沒有事情做更可怕,她想很多精神類疾病的患者的病症大概就是這麼得來的。整日的胡亂猜測,最後的結局只能是自己把自己逼瘋。
母親看她不說話,勸道,“別人生孩子,男人都在跟前陪着,景辰不在跟前,你不痛快了,是不是?”
何薇低頭不說話,便是默認了。不過她不是不痛快,而是無法害怕聶景辰會遇到什麼危險。
何母看她的樣子只當她是心中委屈,又勸道,“生孩子不在身邊,着實讓人感到生氣。但是景辰不是那種不正兒八經的孩子,但凡他有一點辦法應該也會趕着回來的。當兵就這樣,做軍嫂也辛苦,但是你選擇了,就想開點。想想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想着想着說不定他就回來了,是不是?”
何薇點點頭,胡亂着應付母親,心中依舊如亂麻一般。她讓聶星辰經常聽着奶奶打電話,若是有關於聶景辰的消息,趕緊回來報告。
聶星辰知道何薇待他親厚,但是在這件事情中,他嗅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這邊嫂子剛囑咐了他,轉頭他便說給了奶奶。
他還問奶奶,“嫂子爲什麼問哥哥的消息。”
奶奶聽了心中難受,只得勉強笑道,“你嫂子生孩子不容易,坐月子又那麼孤獨,她當然盼着你哥哥回來。”
聶星辰有點不懂,他說道,“嫂子孤獨什麼,那麼多人都在跟前呢。”
奶奶看着他道,“你還小,不懂呢。”她說着囑咐道,“你嫂子若是再問你,你就說是和爺爺打電話問房子的事情。”
聶星辰有點好奇,“我哥爲什麼還沒有回來?好像快三個月沒有回來了吧。”
“是啊!”奶奶嘆口氣,看向他說道,“等你長大了,不要再去部隊了,實在是太辛苦了。”
“那該做的事情還是得有人做啊,”聶星辰認真的說道,“我覺得挺好的。”
奶奶沒有勸他,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主意,星星雖然從小性格不如他爸爸和他哥那麼強勢,到底是聶家的孩子,從小就耳濡目染,能有保家衛國的思想不足爲怪!
何薇睡覺時間變短,心情又焦慮,原來吃飯還不錯,現在吃飯也不好,再加上給孩子餵奶,原本圓潤的臉,才兩天就變出尖尖的下巴來。
何止是何薇焦慮,奶奶也在擔心的徹夜難眠。
那是她最最疼愛的大孫子,他們老兩口躲在桃花峪的那幾年全是他在悉心照料着他們。他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他們生活的動力,若是他有什麼不測,以後的生活讓他們如何承受?
聶景辰是失蹤了,他和爆破的專家組一起找到了最適合爆破的位置,並進行了成功的爆破,但是在撤離的時候一位專家年事已高,泄洪的時候衝力太大,他在橡皮艇上沒有坐穩翻了下去,聶景辰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專家被成功的託到橡皮艇上面,但是他卻被洪水沖走了。
防汛指揮中心得到消息之後,知道聶景辰身份非同小可,第一時間安排人員前往營救,並通知了聶毅海,於是聶毅海和爺爺第一時間趕到了最近的救助站。
聶毅海請求空軍支援,李力髙也派出了兩架直升機、僱傭了多艘漁船,在下游地區地毯式搜尋。
洪水無情,壩口一被炸開,洪水鋪天蓋地的涌來。尤其還是泄洪區,必須要選在便人口分佈極爲少的區域,而且保證人員已經撤到了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區域。
天蒼蒼,水茫茫。
僱傭的船隻來回的搜索,只要看到水上漂浮物他們便開過去。真還有救起的人,只不過不是聶景辰。
洪水退去,人才被找到。
而那時已經是兩天之後了,找到他的時候,他整個人被掛在一棵大樹上,早就沒有了聲息,身上很明顯的是被洪水浸溼過衣服然後又被曬乾的痕跡。
發現他的人正是他的父親聶毅海。
聶毅海生性涼薄,他從小到大都不記得自己掉過眼淚,年少的妻子離世,被人算計的時候他也僅僅是覺得感傷而已。
從軍數年,參與過的任務無數,屍體也見了無數,麻木算不上,但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感覺。
可是當看到他的兒子趴在樹上一動不動的樣子,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雷劈過了一般,隨即喉嚨中哽咽了,眼淚鼻涕橫流!
那是他的兒子啊!
他纔剛剛決定要好好的補償基本沒有付出過的父愛,他卻……
聶毅海蹲在船艙裡面看着自己的兒子,他安安靜靜的躺在船艙裡,臉上留下一層厚厚的泥土的痕跡,他不由得趴在他身邊痛哭。
聶景辰,你給我起來,你不是很厲害嗎?
你起來給我對着幹啊?
你不是恨我嗎?
……
聶毅海抓着聶景辰的雙手嚎啕大哭起來!
跟着他來的解放軍戰士,全都沉默的看着他。自從救援任務開始,這樣的情景太多了。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司令,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啊!更何況這還是一位優秀的特殊作戰部隊的隊長!
很久纔有人壯着膽子上前,“聶司令,您還是安排安排吧。”
聶毅海悲傷的不能自己,他擦擦眼淚,吩咐道,“洗條毛巾來。”
有人趕緊去端了水,拿了毛巾過來,聶毅海拿着毛巾,慢慢的給聶景辰擦着臉上的泥土。
從小到大這個兒子很讓他省心,但是他的不聽話也讓他很煩心,尤其是長大了之後,不是和他對着幹,就是和他吵架讓他着實生氣的很。別說給他擦過一次臉了,就是抱抱好像也沒有抱過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