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輪皎月掛在空中,期間星雲繚繞,朦朧叢生,將籠罩期間的寸寸土地都散逸着沉眠的安然。
南宮府邸之間,雖靜謐有加,但其間卻流淌着一抹不同以往的緊張氣息。迴廊之間,許許燈火若隱若現。
明苑之中,書房之中仍舊燈火未熄。書案之前,南宮晰神色恍惚,整個人在沉思之中難以抽身。以至於一件外袍披到他的肩膀上,他才恍然驚醒,伸手便將放在他肩膀上的那一雙柔荑緊緊握住,致使對方發出一聲驚呼。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而且還穿得如此單薄,畢竟也是有了身子的人,怎可如此不愛惜自己?”
南宮晰立即起身,將身上的袍子披到眼前女子的身上,而後將她拉到了椅子上,神色之間含滿嗔怪,但更多的還是疼惜之情。
“我天不黑便躺下了,如今怎麼睡都睡不着了。結果發現旁邊的位置一直冷着,於是便想來找尋你一番。”
妻子林氏擡頭看向他,並未因爲他的嗔怪而影響心中的情緒,嘴角反而笑容越加繁盛,圓潤的面容更添了幾分紅潤生氣。
“我穿得當真不少,而且在孕期的女子本就怕熱。如今連給你拿來的衣袍都穿上了,你就少說我兩句吧,不然孩兒可是會埋怨於你的。”
說罷,便將視線投向那圓鼓鼓的肚皮,而後在肚皮上緩緩撫摸了幾番,面容之中亦散逸着初爲人母的喜悅興奮之情。
“走,我送你回房。”
南宮晰素來知曉自己這小妻子是順杆爬的,若是稍稍對她鬆懈,她必定就會做出令他頭疼得不得了的事情。
就像此刻,她明知自己在黃昏之前出過一回亂子,府中的醫女囑咐她要我臥牀休息,結果卻在這深更半夜跑到了這邊,真是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我不回,我不回。莫要聽那醫女胡說,昨日二弟剛給我診過脈,說我和孩兒都好好的,只是近來上前照料父親,有些乏力纔會至此,所以不必大驚小怪。不信你明日去喚二弟來爲我看看,以免你操這份心。”
果然,林氏根本不聽他的話,圓潤的身子在椅子裡扭來扭曲,躲閃不及。南宮晰不敢用蠻,更不敢強求,一時間竟拿她毫無法子。
“對了,二弟可辦事回來了?我聽侍女們說他出外辦事,已經走了一日一夜。真是叫人不放心。司空姨母和表妹都在府中,這是一個多麼好的表現機會啊。”
林氏見自個的夫君又一次拿自己沒轍,不禁又是一番喜上眉梢。口中話語徑自而出,顯然沒經過大腦考慮。
南宮晰本就因爲自己這二弟的事情而憂思在心,結果一聽林氏那番話,一顆心更是焦灼,令他本來沉靜的神色突然多了幾番陰鷙。
他這二弟,的確是已經走了一日一夜。若是他遊山玩水,哪怕是聲色犬馬他也是認的,但實際上,他卻是去動心思耍計謀去了,而且還是和朝廷,和那謙王鬥智鬥勇。
不過,他剛剛接到線報,戎翼和瀾陽兩個邊陲國家已經對天頌俯首稱臣,與小御之間多年的關聯全都連根拔起,就此斬斷。而且,延邊的一些還未落定的關係也被那謙王捷足先登,再無挽回可能。
可以說,此番交鋒,他那二弟輸得一塌糊塗。五年來營運的大部分支持全都行消失殆盡。本來,那復國之夢就遙遙無期,如今更是渺茫無望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雖然他那二弟有驚豔之才,且籌謀無雙,但遭逢了那堂堂謙王,卻也是捉襟見肘。
不過,實話而言,他於心間,卻是慶幸的。
此番重創,給他那二弟的打擊自然是巨大的,想必短期之內不會再恢復過往,這樣就可以令他老實一些,不必再去操持他那所謂的復國夢。
前朝已經覆滅,大勢已然而去。如今的朝堂一片開明,百姓和樂,加之還有驍勇無敵的謙王爺予以鎮守,復國之志不過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境罷了。但小御卻以這份不切實際作爲畢生的奮鬥目標,無論他如何苦口婆心,都是無濟於事。
如今這份打擊雖然疼痛難忍,卻可以暫時折了他的念頭,束縛了他的手腳,如此想來,卻也是好事一件。
“夫君,夫君,你可否再聽我的話?我問你二弟何時回來,我想讓他幫我診脈!”
林氏看着她那心不在焉的丈夫,面色頓時不好看了起來。聲音也不由得拔高,抓着南宮晰的衣袖便開始不依不饒起來。
南宮晰被她纏得心煩意亂,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正欲說話,門扉那邊便響起急促的敲動聲響,而後,府中管家的聲音傳了進來,聲音急促不已:
“大少爺,大少爺!老爺病情突然加重,府中大夫皆已趕過去,也請您移步而去!”
“什麼?”
南宮晰被那一番急促的話語說得眼前一片空白,而後便快步過去開門。身後的林氏也瞠目結舌,急忙將身子從椅子上撐起來,隨着南宮晰一道而去。
燈火鋪天蓋地亮起,令沉黑的夜幕亮如白晝,所有的恬靜安然,徹底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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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兒……”
一聲壓抑着苦楚的呼喊就此傳來,令素珍心中一驚,面色之中亦有了波瀾。只見姬墨謙從榻上起身,然後靠近她,伸出一隻手輕輕摩挲着她光滑的面頰,那兩個字之後便是無盡的緘默。
素珍看着他,亦是不語,神情之中滿滿都是堅決,毋庸置疑。她知道他是在等他開口說諒解於他,若他覺得苦痛便不必再說。但可惜的是,他只怕永遠也等不到這一日了。
“珍兒,若我同你說,就算我體內寒症不除,我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只不過這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無知無覺,無感無察,只要儘快離開無疆,我便會恢復到從前的狀況。只不過,那樣一個我,你可願意同我相攜一生?”
半晌,他纔開口詢問,眼中燃着熒光溼潤,呼吸也是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