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莫要如此說,林兒腹中的孩兒還等着祖父賜名了,還有那百歲之宴,您怎可缺席?……”
林氏哭泣着說道,突然間臉色蒼白,肚腹間揚起一陣疼痛。身旁的南宮晰立即攙扶住她,神色間立即揚起濃濃的焦灼。一直佇立在一旁的南宮御走了過去,然後執起林氏的手腕,號脈求診。
“小御,你嫂嫂她究竟如何?”
南宮晰關係則亂,一雙眼眸通紅不已。
“大哥不必過憂,大嫂她只是身子乏力而已,稍作休息就好。不如叫人進來帶她去休息好了,不然她定然是吃不消的。”
南宮御一邊說着,一邊從寬袖之中拿出一隻天藍小瓶,徑自放到她的鼻尖,一股子藥香繚繞期間,令林氏蒼白的神色不禁緩解了些許。
“這……”
南宮晰看着林氏的樣子,又看了一眼榻上命在旦夕的老父,心頭不禁揚起一抹爲難。雖然自個這妻子有困難在身,但眼下卻卻並不適合離開的時候,不是嗎?
“夫君,我不妨事的,莫要擔憂於我。我已經好上許多了。”
已經緩解過來的林氏自然明白南宮晰心中的兩難,急忙開口阻止。但榻上的南宮雲芳卻開口道,聲音低弱,卻可以令人聽清:
“晰兒,快讓林兒去休息一下吧。爲父這邊不妨事的,況且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與你們說,莫要再耽擱了。”
話語說罷,便連連喘息,嚇得一旁的雨鳶連忙起身,查看他有何不適。
“爹……”
南宮晰因爲老城主的最後一句而紅了眼眶,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來。莫要再耽擱,言下之意昭然若揭,讓他如何能釋懷。
一旁的南宮御見狀,對着門門扉之外打了個手勢。只見兩扇門從外推入,林氏房中的兩個貼身丫鬟垂頭走了進來,而後在場之人福身行禮。
南宮御對她們點了點頭,突然上前在林氏背脊一拂,林氏便失去了意識,立即向地面倒去。那兩個丫頭眼疾手快,立即便將她攙入懷中。
“小御!”
南宮晰立即瞪大眼睛,卻被南宮御一記目光止住了話語。只見那目光之中漾滿令人安定的力量,令他心頭的躁動亦跟着鬆弛了下來。
這樣的目光,南宮晰並不陌生,並且也在無形之中建立了一種無聲的默契。小御給予他這般的眼神,其他的他不敢妄言,但有一點他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父親,至少在天亮之前不至於斃命。
雖然如此延遲令人匪夷所思,想必定有深意在其中,但卻是讓他欣喜的,至少能和父親再說上幾句話,不是嗎?
“大哥,我們過去吧,別讓父親等太久。”
南宮御側目對南宮晰說道,而後不由分說便將他拉到榻前,徑自跪下。而後對着平穩下來的南宮雲芳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說話了。
“父親,有什麼話您說便是,我們都在呢。”
雨鳶哽咽不止,眼淚砸在牀榻之上,形成暗色的一抹暈色。南宮雲芳見雨鳶如此,鼻子也有些發酸,隨即別開視線,而後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在場之人說道:
“老朽命不久矣,已是定數。所以安慰之語莫要再說,浪費口舌不說,同時也是在耗費這最後相聚時刻。因此,咱們還是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吧。
說起來,老朽這一生並沒有什麼事情是放不下的。兒女聽話懂事,皆是冰雪聰明之輩。內外之事皆有拙荊之妹,司空之家相助幫扶,想必日後我魂歸西天,南宮一族也必定會蒸蒸日上。如此看來,老朽也算是對得起南宮一族的列祖列宗了。
但世間之事,若毫無缺憾,未免是地地道道的謊話。眼下,我放不下的,不過是我南宮一族匡扶社稷這件宏圖之事。
說到這裡,只怕你們中定然有人對此不屑而之,甚至覺得是浪費時日。與其抱着那些不切實際的期盼,倒不如珍惜眼前這一刻安逸,穩定度日,細水長流纔是正理。
你們的這些想法,我都清楚明瞭。當初歸降於朝堂,我就是抱着如此的心思,但多年下來,直至我纏綿病榻,我才發現,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我們這兩族必定會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覆滅之日就在不遠。”
說罷,他便招呼距她最近的南宮雨鳶,讓她翻身上榻,進到牀榻內側。靠裡之處,錦被之下,有一處可以推動的暗槽。
“爹爹,這是……”
南宮雨鳶疑惑地轉身詢問,而後被南宮雲芳告知將暗槽推開,將裡面的物件取出來即可。雨鳶徑自伸手,不多時便將一個檀木錦盒從裡面搬了出來。
“鳶兒,將錦盒打開,取出裡面的錦囊,將裡面的東西展於大家面前。”
南宮雲芳沉着一雙眉眼,氣若游絲地說道,神思有些渙散。
“是,爹爹,鳶兒這就拿出來。”
南宮雨鳶點頭道,小手掀開盒蓋,只見一隻墨色錦囊沉於期間。她立即打開,只見一條白色絲絹呈現在光亮之下。
只見絲絹之上,一行行簪花小楷令人賞心悅目。因爲保存之法得當,上面字字皆清晰無比,尤其是那末尾的血印,赫赫在目,染紅了人的視線。
“……”
雨鳶素有一目十行之能,所以視線微微觸及,便可將所寫內容看了個大概。而南宮雲芳之所以讓她去取這些東西,正是看上了她的這一本事。
“爹爹,爹爹,這,這怎麼會……”
雨鳶眼神之中皆是駭然,眼前一片氤氳,連呼吸都再也無法穩定起伏。手中絲絹飄然而落。
南宮晰見她如此,眼疾手快地將其撈起,迅速瀏覽了一遍,神色難看到了極限。司空夫人和司空青鸞也將其拿到手,內容盡收眼底,呼吸皆不由凝滯。
“如今,你們可還覺得,這復國之業是虛無縹緲的嗎?在這普天之下,天頌管轄,或許其他人皆可得到安定祥和,但南宮一族,永無可能。因爲我們是前朝餘孽,同這太平盛世,是格格不入的啊……”
南宮雲芳低弱無力地說着,一行清淚自眼角劃出,徑自沒入到光亮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