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這些實質性的內容,不過是二公子故意透露給他的。
想必原因定是讓少城主安心。但其實仔細想來,那些實質性的內容無非是陽光燦爛的一面,真正陰暗的,需要被少城主所知曉的,他卻是一樣都沒有得到手。
爛透了,如此的感覺真是爛透了!
竹青不禁緊閉雙眼,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翻攪。他也算是資質不差,當年能被少城主選中,亦是因爲佼佼的能力擺在那裡。
然而,如今他卻發覺自己好似一隻地洞之中被人戲弄的田鼠,所有的器重依仗皆是在自欺欺人。而他自己卻是樂此不疲。
“竹青,你可記得,我之於屬下,最基本的要求是什麼?”
南宮御將竹青的面色變化皆放於眼中,神色之中微微變幻,而後便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主子……”
竹青聽到南宮御的提問,心中頓時一陣驚悸,臉上頓時便蒼白起來,口中話語亦變得吞吐起來。
“回答我。”
南宮御視線微沉,眼神之中亦帶着毋庸置疑的意味,迫人的氣勢在身上肆意蔓延。
“回公子的話,是絕對的忠誠。今生今世,只忠於您一人。”
竹青顫抖着聲音說道,渾身到下皆被冷汗溼透,頭顱不禁狠狠地垂了下去,再也不敢擡起。
“嗯,答得甚合我意。竹青,你跟了我這麼久,自然也知道我的規矩。雖說我與大哥休慼相關,患難與共,但這並不代表,我會將我對待屬下的基本要求盡數丟棄。所以你該慶幸,能回到大哥身邊。這該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對不對?”
說罷,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偏室,徑自消失在日光融融之中。
竹青望着那消沒於日光之中的身影,雙腿一軟,狠狠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之上,滿是汗溼的臉上,竟也涌起一抹虛弱的笑意。
是啊,的確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過往年月,他可是見識過無數二公子的鐵血手腕,亦知道背叛於他的下場會是如何血腥蒼涼。
無論他是誰所派,終究是違背了他“只忠於一人”的基本要求,所以無論如何,皆屬於背叛,那些鐵血手腕的任何一種加諸在他身上,都是不爲過的。
所以,他真的該感到慶幸了,至少能安然無恙地回到少城主的身邊,光是想想也該覺得知足不已了。
想到這,他急忙站起,然後跌跌撞撞地離開這間偏室,亦向迴廊而去。
*****
下午的時光一晃而過,很快,晚霞便將天空盡數染紅,朵朵絢爛迷醉於人。
新房之中,素珍正坐於桌前,擬寫着益蜂堂未來年月需求用到的指南事宜。這件事情她已經行進了很長一段時日,但因爲瑣事太多,影響進程,所以一直拖拖拉拉到現今還未來見到成效。
而今,新鋪子的開業典禮也順利而行,第一日的開張效果也令她心中有了大概的瞭解。所以這指南也寫得更加得心應手了一些。
“夫人。”
就在她寫得正起勁的時候,如槿的聲音自外面傳了進來,令她如泉涌出的思路瞬間被打斷。
“有什麼事情半個時辰之後再說!不是說了不可打擾我嗎?”
素珍恨恨地將毛筆向硯臺旁一擱,一滴墨汁盡數濺起,然後落在桌布之上,徑自暈開絲絲縷縷的墨跡。
門外頓時人影散去,再無聲息。素珍不由長長地舒了一口肺腔之中涌出的濁氣,而後繼續提筆,然後寫之。
她向來專注力極高,很快便投入其中,以至於效率飛速。待完成之時,卻距離半個時辰尚有一段距離。
她低頭,吹乾指南上尚未乾涸的墨跡,而後便伸了個懶腰,起身朝外而去。然而推開門扉,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驚住,呼吸不由停歇。
只見落日熹微之下,一襲墨影如同松柏,負手而立。聽到開門聲響,他轉過頭來,看向素珍,清冷的面容之上揚起淡淡笑容。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和阿清商榷事宜,而且親自出馬予以處置,不到深夜不會回來嗎?怎麼這般早便回來了?”
素珍疑惑地問道,而後邁開門檻走向姬墨謙。而他正好藉此機會牽住她的手,然後包裹在掌心,低聲答道,聲音盡很是動聽:
“事情以最快速度皆得到了妥善的解決,而今就差一件事情,便可以大功告成了。”
只見他湊到素珍耳前,徐徐說道:
“那件事情,便是早些見你。”
“你,你……”
素珍沒想到他竟然會在此時說上情話,加之雲蒸霞蔚,光線柔和,氣氛正酣,令她一下子便沉淪其中,徑自紅了一張臉。
“走吧,進屋去,快入夜了,外面的風有些涼了。”
姬墨謙見她那張被暖光包裹着的羞澀的面容,領着他便向屋中而去。很快便入了新房,關了門,任何聲息皆被隔之門外。
不遠處,如槿望着那緊閉的門扉,神色之中既有喜色,又有憂愁,摻雜在一起,竟令那秀麗的面容變得難看了不少。
“徐叔兒,爲何有些人明知到達的目的地險境重重,卻還要執着而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樣的境況是要別稱道還是該斥責?”
“看來你是有意願,親自去斥責一下王爺?”
徐閔一雙眸子看不出喜怒哀愁,說出的話語亦是如此,但內容卻令人上不來下不去。
“我哪裡有那個膽子!你可莫要嚇我,話說若我想如此爲之,只怕你定會阻止,且不遺餘力不是嗎?”
如槿微微一笑,話語之中亦帶着一抹揶揄,視線之中亦閃着淡淡波光。
“既然知道,就不該問那樣的問題。主子的事情,並非是咱們所能置喙的,且做好你應該做的,就足以令人稱讚了。”
徐閔沉着一張臉說道,而後轉身離開,一襲灰色衣衫被晚風輕輕撩起,顯出一抹寂寥之感。
“你這老頭子,怎麼總是讓我心裡那麼不痛快!”
如槿徑自追上他,而後大聲叫道,神色之間格外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