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終止,擲地有聲,令夜深人靜的氛圍掀起絲絲漣漪,而後蕩進心中,直至心靈深處。
“我……”
素珍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耳後有些發熱,呼吸有些急促,尤其當面對着鳳清塵那玩味至極的眸光,心中更是麻亂不已,登時便調開視線,徑自去望着窗外那一輪明月,雙拳徑自握緊。
這樣的話,與她一貫的心中所想反差極大。毫無防備便脫口而出,只能證明如此想法已經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可她自己竟然毫無察覺,而且還脫口而出,當真窘迫不已。
一直以來,她所追求的都是一種獨立而平等的人生活法,無論每件事結果如何,只要竭盡全力,無愧光陰,無論結果如何從容笑對都是必須。
在她的潛意識之中,喜愛從不帶代表着依附,無論到什麼時候用有一個獨立始終的靈魂都是重中之重。所以她纔會和阿墨提出“平等”,要求他坦誠以對,同他攜手並進,共擔風雨。
而不是成爲她靈魂的附屬,一切以他爲中心。畢竟世間絕對之事實在太少,她總是要留一個清醒的意識以及一個應對的措施。
然而如今,她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她自欺欺人而已。雖然孑然一身也不是什麼壞的選擇,但她卻不是以自己爲前提來選擇的,而是以他,以他們的感情毫無猶豫地進行選擇,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好陌生,好可怕。
“阿珍,能和我說說,你們今日在青山,究竟因爲什麼不歡而散嗎?”
鳳清塵看着面容之間流過驚濤駭浪的素珍,在前面的鋪墊之後,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眉眼之間褪去那些刻意爲之的漂亮情緒,露出一番真誠之勢,令人毫無招架之力。
“我知道你定然不想說,但既然你已經注意到你心中那些潛移默化的變換,若是憋在心裡,百害而無一利。”
“不歡而散,不歡而散……這四個字用在我和阿墨身上似乎不甚恰當。我們今日的矛盾,的確促使我們不愉快,但至於分散,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我覺得,這裡面我的問題不在少數。你應該很清楚,我同阿墨在青山之上遇到了誰,也因爲他的關係,我覺得我心中一直潛藏着的恐懼漸漸浮出水面。
回去之後,一切情況只會比現在更加糟糕,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而在這無疆,我已經覺得有些心力交瘁,而若是回去之後,比現下還要磨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到幾時。
阿墨他自然看得出我的恐懼,亦有心體念我,所以選擇很多事情都隱瞞於我,令我處於一個世外桃源般的環境之下。想必他需要的只是我不諳世事,且心安理得便好。但很顯然,我實在是做不到。
而我想讓他不僅將我當一個心愛之人來看,我希望得他可以將我看做同他一起分擔風雨的人,尋求一種平等。但很顯然,他連理解都無法理解。
想必你也無法理解,所以這纔是我一直不想與你聊起此事的原因。如果不是我剛剛發覺自己的心竟會是那般想法,只怕我不太會像好的方向去聯想。好了,我說完了,你意下如何,且說出來聽聽吧。”
素珍以手支撐額角,覺得頭暈腦脹,竟有些脆弱不堪。如此虛弱的感覺令他自己覺得更是不好,她緊緊閉上雙眼,不禁緊握雙拳。
“我的想法?我從未說過我要闡釋想法啊。我只是想要成爲你傾訴的對象,聽你倒倒苦水而已。至於如何做,除卻你自己,誰也不能教你。”
鳳清塵看着平素睿智不凡的女子竟成了現下這副樣子,眼中神色終是不忍,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之語才能真正意義上地安慰於她,於是便開口說道。
只見他起身,自不遠處隱在牆壁處的矮櫃中取出一談封泥的酒罈,又準備了兩隻酒杯,打開封泥以木勺舀出兩杯,而後將其中一杯遞給素珍,輕聲道:
“這酒水乃是宋城的雲釀。如雲一般清雅低醇,雖不濃烈但飲下卻可忘憂,不如你飲上一些吧。”
“真不愧是阿清,實在瞭解我心中所想。”
素珍此刻煩躁不安,很需要一些物什來穩定一下心中這份情緒。而就在此時,鳳清塵便給她遞過來一隻酒盅,讓她如何能把持得住。徑自奪過酒杯,便一飲而盡。隨即又給自己舀了幾杯,一同暢飲。半晌才放下酒杯,面色微微發紅。
“你慢些喝,這酒還是有些後勁的。”
鳳清塵想要攔她,但見她神情之中的脆弱便不忍開口,只得默默注視着她豪飲一番,準備在關鍵之時再伸手攔下,一勞永逸。
結果事實比他所想要樂觀得多。很快,素珍便放下酒盅,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神情之間顯得有些空洞。
“你還可以嗎?要不要回房去休息?”
鳳清塵反覆觀察於她,最終便問出這樣一番話,隨即準備揚聲去喚人。
“我可以,不必回房間休息。”
酒精的揮散促使素珍四肢百骸都溫暖了起來。她調換了一個姿勢,促使自己舒服一些,但姿態卻略顯慵懶,緊繃的神經亦是舒緩了不少。
“更何況,我本就沒有房間休息。這裡便是我休息的地方。你忘了你將自己與我分配到一處了嗎?”
“呵呵,這倒也是。那你且自便吧。”
鳳清塵本就想讓她腦中那根緊繃的神經鬆弛一些,見她現在這番,雖然有些忐忑某人會突然闖入興師問罪,但卻絲毫沒有後悔的意思。
只見他望着神情鬆弛的素珍,嘴角不禁涌起一抹笑意,而後也將酒盅遞到脣邊,一飲而盡。素珍注視着他的樣子,而後伸手阻止他,一邊行事一邊說道:
“行了行了,別喝了。你好歹也說些什麼吧,不然這氣氛也就太尷尬了。”
“說?當然是要說的,只不過,我真沒什麼好勸你的。”
鳳清塵又飲了一杯,話語之中酒香四溢,促使他的眸光有些迷離。只見他放下酒盅,視線微微發熱,沉頓片刻,便開口說道:
“但我覺得,你應該向我看一看。或許從我身上,你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