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從明日開始不必以藥物紗敷眼了。因爲從明日開始,晌午過後我都要對你行鍼一次,爲時半個時辰,所以你且安排好時間。”
南宮御收回手,然後徑自起身,坐到了不遠處的圓凳之上,話語溫淡,且毫無起伏。
“你的意思是……”
溫氏被他突如其來的話語弄得有些懵然,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反倒是不遠處的南宮雨鳶立即反應了過來,面色之間不禁涌起一抹喜悅,話語之間亦是蕩溢着無盡的歡快之情:
“大嫂,二哥的意思您還不明白嗎?如此事情,理應開心纔是……”
雨鳶一邊說道,一邊用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潮溼,嘴角的笑意格外繁盛。要知道在南宮御的計劃之中,藥草溼敷眼睛之後,有所好轉便可開始灸針的治療。如此看來,大嫂想要重見光明姿勢指日可待啊!
“的確應該開心,而且要將心態放平和。大嫂這眼睛正是因爲憂心躁鬱纔會如此,所以心情的調試最是重要。去病如抽絲,急功近利是最要不得的。不過大嫂且放心,不出三月,我定會你看到昊兒的臉。”
南宮御又仔細查探了一下溫氏的眼眸,而後說道。然而越說心中越是疼痛,也至於到最後心口痛得難以抑制。
“大嫂,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不然你和大哥也不會……”
“的確怨你,二弟,這點你是推脫不掉的。”
溫氏點點頭,放在腿上的雙手絞在了一起,期間的絹帕也被絞得面目全非。
“前段時日,當我聽聞南宮之家發生鉅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垮了。尤其當聽到你大哥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我更是覺得自己幾近崩潰。若不是懷着昊兒,只怕我真的會了卻自己。
那時候,我終日以淚洗面,以至於生下昊兒之後眼睛就開始模糊不清,而後便陷入一片黑暗。那時候,我真的恨你,恨不得拉着你和我一起下地獄!
可是,你我終歸是一家人,再深的恨又能真的持續多久?或許那些心智堅忍之人必定可以恨意滔滔,無綿無盡。但我真是個性子綿軟的婦道人家,就算是恨,只怕也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更何況,若是沒有你,昊兒在我那樣的一個狀態下,也不會出生得如此順利且康健。而我的眼睛和你大哥的病,亦是不會有如此大的氣色。
你大哥說過,南宮一族若是沒有你,只怕早就毀之殆盡,這一點我一直深有體會。所以阿御,莫要再說道歉的話了,因爲毫無意義。若你愧疚,就對昊兒好上一些,這樣大嫂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大嫂,我知道了。我定會好好照料你們一家的。”
南宮御微微低頭,沉頓半晌纔將口中的話語緩緩而出。溫氏點頭,嘴角不禁揚起一抹笑意,空洞的眼眸不禁移向不遠處的紅木牀榻。
只見那牀榻之上躺着沉睡的頎長男子,衾被覆蓋在他的身上,面色蒼白,但胸前呼吸卻是起伏有致,若是不知情者,定會以爲那男子只是在休憩而已。
“時候不早了,大嫂和昊兒也該歇着了。雨鳶,你且照看着大嫂回房,莫要讓那些丫鬟婆子偷懶了去。”
南宮御說道,而後打了個響指。外室的門扉便迅速被打開,而後一衆侍女便魚貫而入,行禮之後便排在兩旁。而昊兒的乳孃也上前將小傢伙從木牀中抱入懷中,而後先行一步,朝外而去。
“好,二哥,那我就先扶着嫂子回房了。你也抓緊給大哥行鍼拔毒,然後抓緊休息。”
南宮雨鳶攙起溫氏,而後領着她亦步亦趨地走向門口。南宮御應了一聲,隨即便執起桌上的茶盞呷了一口。剛剛進來的侍女們隨着雨鳶和溫氏的離開也離開室內,本來熱鬧的氣氛因爲人員的分離而迅速冷卻了下來。
南宮御喝光了茶盞中的香茶,而後才起身朝牀榻而去。掀開紗幔,他低頭望着雙眸緊閉的南宮晰。
熟練地將他的衣衫褪去,而後則從一旁矮几上的藥箱中拿出自己慣用的金針,一番迅捷有力的刺入之後,他便將一顆藥丸塞入南宮晰的嘴裡,以內力推送,而後便坐在牀榻旁,將早已準備好的銀盆踢至腳下。
緊接着一道寒光而起,南宮晰手腕上剛剛乾涸的割傷又一次撕裂開來。暗紅的血液自手腕處留下,滴入銀盆之中,頓時染黑了銀盆,引起茲茲的聲響。
“大哥,估計等你醒來的時候,你這手腕上的割傷必定會留下一道極其深的痕跡。哪怕世上再好的祛疤藥膏也是無可奈何。因爲我每次只割這一處地方,反覆而之,就算是堅硬石壁亦是經受不住,更何況是皮膚最爲脆弱的腕部呢。
想必你定是不會生氣的,定會以爲我是有什麼緣由纔會如此。但我真的要告訴你,什麼緣由都沒有,只是因爲我不喜歡你總躺着,想讓你痛苦不堪,所以纔會如此。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所以你就快些起來吧,要殺要剮任你處置!”
南宮御笑着說道,但是語氣之中甚是苦澀,令那笑聲聽起來竟像是嗚咽一般良久,他才恢復平靜,而後在那傷口之上撒了些凝血的藥粉,而後以一條白色絲絹包裹上,起身調整了一下金針的角度,而後重新坐了回去。
“再過幾日,便是春節了。今年南宮府的這個年,註定過得冷清,不過少了些令人煩躁的聲音,卻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大哥,其實我有一件事情,一直瞞着你,因爲我真的害怕說出口之後會讓你罵死我這個弟弟。但是你知道嗎?我現在多想讓你起身罵我啊,最好將我罵得狗血淋頭纔好!
好了,閒話不多說,我還是告知你那件事吧。那就是我當時給那謙王解毒,而後趁此機會給他又下了一種毒。現下那毒已經在他體內發育成熟,也該是時候好生爆發一下了。
而我,也該是時候奪回屬於我自己的一切,以及心愛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