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阿墨!”
兩個迥異的聲音同時響起,再無任何顧忌。姬墨謙微微挑眉,看着眼前這兩個異口同聲的男子,眼眸如墨,聲音毋庸置疑。
“本王不想再重複第二遍,所以你們自行消化,而後照做便是。”
“王爺向來雷厲風行,令老朽佩服。既然王爺心意已絕,老朽照做便是,還望王爺保重。”
桑禪起身,而後笑着對榻上的男子說道。眼中燃着的那一縷希望盡數掩埋,徒留一番餘燼冰涼。
是他天真了,以爲這世間會有奇蹟發生。但當事實鋪陳在眼前的時候,除了啼笑皆非卻也不再有其他。眼前的男子不重榮華富貴,不戀權位高聳,但他卻是視責任大於天,視蒼生爲首要。
眼下天下未平,責任未了,他怎能不聞不問?只怕那是絕無可能的。剛剛的詢問,不過是他的不忍心罷了。畢竟天頌是需要這樣一位保護神的,而他亦是真的不想讓他就此倒下罷了。
成大事者,固然要歷經苦楚折磨,但在他看來,眼前的男子所受的困苦難捱已經足夠,而今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性命卻是堪憂,令他無法不生惻隱之心。但如今看來,這番心思終究是個累贅罷了。
“老先生請留步!阿墨他剛剛說的只是玩笑而已,他眼下這番情況根本便是離不開桑先生的,此次暈厥還好有先生予以照料,纔可令其轉危爲安。若是先生離開了,再有何種情況我們是毫無法子的。”
鳳清塵開口道,快步走出攔在桑禪面前,眼神犀利至極,眼中的怒氣若隱若現,已在挑戰他的極限。
“鳳公子擡舉老朽了,老朽愧不敢當。不過公子的擔憂應是不會存在的,老朽的徒兒桑孺得我真傳,此番病況他不過是無法確診纔會等老朽前來處置,日後王爺再有何病痛且找他便是。
反正一切已成定局,且緩釋痛苦就好,其餘的照料都是枉然。公子聰明絕頂,既已明白期間精義,也就不讓王爺和老朽爲難了。桑孺,給師父引路。”
桑禪向着榻上的姬墨謙拱手行禮,而後便加快步伐,很快便出了內室。桑孺喚了好幾聲師父都沒有得來他的片刻回首,心中焦灼不已,只得咬牙從命,而後奔出臥室。
鳳清塵神色陰翳,一身紅衣之上盡顯暗沉之氣。只見他看了一眼榻上的姬墨謙,而後便轉頭離開,亦快步離開。
“阿清,你去哪?”
身後傳來如冰似雪的聲音,令人腳下的步伐暫時凝滯下來。鳳清塵身子一僵,但並未回身,聲色喑啞,話語徑自出口:
“我能去哪?當然是去追桑老先生,讓他莫要同你一般見識。”
“哦,是麼?本王的決定,如今也輪到阿清置喙了是嗎?”
姬墨謙注視着他的背影,神色越加冰冷,危險氣息開始緩緩在眸間擴散。
“是,是!謙王素來英明神武,何時需要我這個末兵小卒來質疑了?一切不過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鳳清塵轉身看向姬墨謙,眼底再無畏懼,徑自被那無邊無垠的嘲諷所覆蓋,傾城傾國的一張面容扭曲到了極致。
“可是,我那救民於水火的謙王殿下,你當真是因爲社稷妙廟堂才選擇放棄治療嗎?
那桑老先生從來不說篤定之語,哪怕再有把握的事情亦留有餘地。可他此番卻說了滿話,說可以幫你拜託病痛困擾。其原因不過是贊你有一顆赤子之心,不忍讓你就此隕歿,而你卻做了什麼,你當真覺得你對得起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嗎?
眼下朝堂明爭暗鬥甚是激烈,宮中的那位對你又戒備極重,你若暫避鋒芒修養身子,只怕會令一切事宜獲得更圓滿的效果。我不相信你不明白現下的良策是以退爲進!可你根本不準備如此,反而準備逆勢而爲,簡直可惡至極!
你根本就是在自暴自棄,別將你的心灰意冷包裹成冠冕堂皇的模樣!阿珍終究選擇離開你,因爲你的出爾反爾而不再選擇信任你。你因此而生無可戀,所以只想快速完成自己的使命快速赴死!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想讓自己治癒,因爲病痛的折磨還可以令你暫時忽略心中的傷痛,但若是再無病痛,只怕你會溺死在失去之中無法自拔……”
“夠了!”
一聲暴喝徑自在屋中傳來,緊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朝着鳳清塵而去,毫無預兆且風馳電掣。鳳清塵堪堪躲過,額頭間泛起冷冷汗珠,與此同時,身後的牆壁發出轟然響動,牆壁變得搖搖欲墜,牆壁之上龜裂開來。
鳳清塵回頭望着那堵牆壁,被怒氣擠走的理智漸漸迴歸,心中揚起一陣凜冽。這姬墨謙當真手下毫不留情,若不是他及時躲避,只怕此刻那牆壁之上便盡是他的斑駁血跡了。
“果然還是我最瞭解你,果然如我所想……”
鳳清塵喃喃自語道,然後看着牀榻上神色慘白卻狠戾的男子,整個人不禁打了個冷戰。
“出去,趁着本王還準備留你性命,莫要再耽擱。”
姬墨謙神色陰冷,話語的溫度比剛剛更低,且刺骨凜冽。鳳清塵暗自嚥了一口口水,而後看向他,口中話語亦是沒有了原來的氣勢:
“出去便出去,反正我也是要出去找桑先生的,你以爲我還願意和你呆着不成?”
說罷,便轉身邁步,沒有片刻停留的意思。
“本王再說一遍,桑先生明日啓程。若是他無法按時啓程,那就由你出發。自此以後,你不會再見到本王。”
姬墨謙低聲道,言語之中陰冷森然,更加凜冽人心。鳳清塵全數聽見,而後嗤笑了一聲,隨即回頭說道:
“那又如何?照你這般活法,年底我便見不到你了。看來人病了,連威脅都沒什麼震懾力了,真是可惜。
對小爺而言,見不見得到你阿墨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能否活着,能夠不受苦楚,愉悅地度過接下來的日子。其餘的,都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