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之外,濃濃的夜色好似化不開的黑墨,刺骨的寒意在此時到達了極致。素珍腳下的步伐不由瑟縮了一番,氣息之間仿若被凍結凝滯,一時間竟有些貪戀室內的煦暖溫存。
“王妃。”
就在此時,如槿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裡。緊接着,她便提着一隻黯淡的宮燈朝她而來,徑自向素珍行禮。黑夜濃郁,燈光微暗,令她面容之上的表情不甚清晰。若不是熟悉至極,只怕素珍心中定會打起小鼓,忐忑隨之而生。
“都安排好了?”
素珍低聲開口,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緊閉的門扉,心中總有些不踏實。
“回王妃的話,地牢那邊已經安排妥當。因爲有王爺的命令,所以一切都順利至極。眼下那司空青鸞身負銬鐐,幾大要穴已經被封得嚴嚴實實,比手無縛雞之力還要無能爲力。
剛剛,屬下已經將看押她的暗衛師兄們全都支走,現下她周圍絕無可以暗聽的力量,所以王妃此刻前去,自是毫無問題的。只是王爺這邊……”
如槿說到這裡,眼神亦看向素珍剛剛望眼過去的門扉,整個人都陷入一番不安之中。她們精心準備了那麼久,一切看似都天衣無縫,但她很清楚,只要王爺此刻還醒着,一切就已經潰不成軍。
此事遠在王爺的接受範圍之內,如若他真的發現期間端倪,那麼第一個遭殃的可就是她。只怕小命丟了都是輕的。
“安息香自來催眠極佳,而我又下了最大的分量,一切定然無虞。更何況我已親自檢驗過他,自問毫無問題,所以不必擔心。”
素珍低聲說道,神色之間一片淡然從容,毫無波動之色。但這些話在如槿聽來,卻引起內心的驚濤駭浪。
“還是王妃厲害,只怕在這世上,能令王如此中招的也就只有您一人了,屬下真是佩服之極。不過,屬下想問上一句,您是怎麼檢驗王爺已經深睡的呢?像是王爺這般功夫深不可測之人,定力可是很高的。”
“定力很高?爲何我不這麼覺得……”
素珍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但是很快便是閉口不言,臉上涌起些許燥熱。只不過在這深夜和寒風之中不甚突顯,不然定是尷尬難言。
“行了,我說檢查過了就是檢查過了,沒有問題就是了。咱們時間不多,還是抓緊時間前去比較好,不然也就白白辜負這一場準備了。”
素珍強行掐斷這一話題,而後沉下聲調,示意如槿快些帶路。如槿正等着素珍的下文,心中竟隱隱地有些期待,結果卻被素珍如此敷衍了事腦中頓時涌起一大片空白。本想抗議一番,但是發覺素珍面色不善,隨即便乖乖閉嘴,而後帶起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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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石階而下,冰冷更甚。素珍不禁又一次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視線則打量起四周來。
“王妃,小心一些,這裡有不平之處。”
如槿轉身,隨即伸手去攙扶素珍。素珍揮手說不必,腳下步伐雖踉踉蹌蹌,卻也算順利行進。
眼前的地牢狹長而陰森,牆壁之上的火把幽森搖曳,好似深山野地之中的鬼火一般,令人心中情不自禁地泛起冷意。
空氣之中若有若無的飄着血肉的氣息,令人胃部屢屢作怪。雖沒有任何令人驚悚的場景,但如此覺察帶給心中的感受,亦是不屬於前者的。
“王妃,我們到了。”
如槿停在一處稍稍平坦一些的地方,隨即向素珍示意。素珍點頭,隨即加快腳下的步伐,而後停在那處陰森狹小的牢房前。
石牀之上,一些瘦削的身影緊緊蜷縮。身上的衣衫還是容華殿那日所穿的精緻羅衣,只可惜經過半月的洗禮,已經變得骯髒不堪,破爛不已。
素珍凝着那那團身影,暗暗發出一抹嘆息。而後對着一旁的如槿說道,秀眉不由蹙起。
“如槿,我們進去。”
“王妃!不可……”
如槿下意識地反駁道,面容之間一派反對。雖然這司空青鸞已經手無縛雞之力,但她是南宮御那邊的人,詭詐瘋狂自然不在話下。
上次在容華殿上她便已經令她們出其不意,此番若是再有個閃失,只怕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所以只是在牢房之外,隔着柵欄重重比較安全一些。
“你覺得以她現下這個狀態,能聽清咱們在說些什麼嗎?更何況我還要觀察她的情緒波動,好說出適當的話語,不然如何勸服她?所以,給我開門。”
素珍說到最後,語氣之間涌起難以質疑的堅決。如槿還想反駁,但是見素珍以如此語氣說話,遂放棄開來,打開了牢房的門。
“誰,是誰,是王爺嗎……”
司空青鸞昏昏沉沉,虛弱無力,耳邊聽到些許動靜,卻辨不清動靜之中的具體內容。突然間,她的身子被一股力道托起,緊接着肩胛骨處便涌起劇烈的疼痛,令她呻吟出聲,眼睛驀然睜開,突如其來的光亮令她分外不適應。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王爺沒有來。”
素珍站在她面前,靜靜說道,眼中波瀾不驚。
“是你……是你!你怎麼敢來,你怎麼敢來!把王爺還給我,把王爺還給我……”
有些時候,在人的心中,記憶敵人的一切要比記憶所愛之人的一切還要深刻。例如現下的司空青鸞,便是一個十分有力的典型。
只見她瞪大眼睛,面容之間盡是扭曲,恨不能撲上來將素珍一口咬死。但是她的身子綿軟無力,根本不聽話,就連那鎖在她手腳之上的鐐銬亦是沒有發出絲毫聲響,看起來絕望至極。
“司空小姐,王爺他從來就不屬於你,何談還給你之說?感情之事,素來講究你情我願,單方面的感情固然令人生出憐惜之感,但長此以往,糾纏不休,而且由愛生恨,那一抹憐惜之感只怕就此消磨了。”
素珍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她,神色之間越加冰冷,以至於語氣之間亦是尖銳犀利:
“況且,你當真不想顧及你的母親司空夫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