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找俺!別找俺!”
屋子裡,頓時爆發出一聲尖利的叫喊,貫穿到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令靜謐的夜晚徹徹底被打破。
“娘,娘!您老人家醒醒!別嚇唬俺們!”
土炕邊,衆人都仿若熱鍋上的螞蟻,徹底炸了營。
炕上,杜老太太發出淒厲的叫喊,粗壯的手臂在空中揮動着,整個人猛地朝角落處瑟縮而去。
杜興國好杜興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她鉗制住,但是臉上和脖頸上全都被那杜氏狠狠地撓過幾道紅痕,兩個糙老爺們被弄得狼狽不堪。
正準備去端水的程氏也折返了回來,然後跟着那兩兄弟一同制服杜氏。場面怎可以用一個“亂”字來形容。
“你們別抓俺!別把俺抓走!俺真的不是故意的,三兒,你真是有了媳婦兒不要娘啊!爲啥一定要離開這個家啊,你這個白眼狼,白眼狼……”
杜老太太大聲哭喊着,抵抗着杜氏兄弟加諸在她身上的那些束縛,鼻涕眼淚橫流,將被褥都染污了,被單上點點斑駁。
“你個死婆娘!這時候給我裝瘋賣傻是不是!胡說八道什麼,信不信我現在就寫休書休了你!”
杜老爺子氣得鬍鬚亂顫,指着炕上掙扎個不停的杜老太太,厲聲吼道。而一旁的馬氏和婧蓮早已經變了臉色,兩個人呆怔在原地,臉上滿是驚恐。
“俺沒胡說俺沒胡說!”
杜老太太猛地又發出一聲尖銳的叫喊,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力氣,徑自將杜氏兄弟推開,然後從炕上坐了起來,手指指向杜老爺子,眼中的瞳孔又驟然縮小,滿是怖然:
“三兒,他回來了!他現在就站在你旁邊,叫你爹呢……”
“啪”的一個耳光落下一側臉頰上,令老太太的話戛然而止。杜老爺子冰冷刺骨地看着被打得臉側向一邊的馬氏,幾乎要咬碎牙根:
“腌臢的東西,再敢胡說一個試試!這都是輕的,下次直接家法伺候!”
“爹!您這是幹啥啊……”被推得趔趄了兩下的杜氏兄弟沒來得及攔下杜老爺的巴掌,見自個這倔老爹竟說出這樣的話,下意識地想勸一勸。
“打吧打吧……”
被打得有些發懵的杜老太太看着杜老爺子,眼神空洞,臉頰高高腫起,但整個人卻恍若不知痛一樣,竟然扯動嘴角散起一抹笑意,可惜比哭還難看。
只見她擡頭看向杜老爺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底散着幽幽的光。
“娘,您這是在看啥?”杜興國不由問道,眼神裡閃過一抹忌憚。
“噓!”杜老太太輕輕嘟起嘴,然後示意杜興國噤聲:“俺在看你三弟,他……終於肯回家了。”
“啥?”杜興國一震,背脊陡然升起一陣涼,下意識地便鬆開杜老太太。其他人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周圍的氣溫陡然結冰。
“你……你……”
杜老爺子氣得捂住胸口,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而與此同時,一聲巨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而後皆瞪大眼眸子。
只見杜老太太栽倒在炕邊,額頭在倒下的時候碰到了尖銳的炕角,縷縷鮮血淌了下來,蜿蜒到了被褥上。
“娘……娘!”
杜興業和杜興國頓時發出一聲驚叫,然後急忙湊過去攙扶再次失去意識的杜老太太。程氏則立刻從衣襟裡抽出布帛,然後快速堵住杜老太太額頭上淋漓的傷口。
杜老爺子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整個人不由怔在當場,眼底一陣錯愕。而馬氏母女也是一臉驚詫,而後彼此對了個眼神,悄悄走了出去。
*****
“蓮兒,蓮兒!你說眼下可咋辦啊!”
廂房之中,推門而入的馬氏立刻揪住杜婧蓮的衣袖,冷汗涔涔的臉上都是滿當當的慌張。
從剛纔發生的事情,就是再沒腦子的人也可以看出,杜老爺子此番和杜老太太深更鬧了起來,緣由就是因爲三兒的那段事情。
估計,這老爺子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不然老太太也不至於變成那個樣子。
只怕她們兩個,此番亦是在劫難逃。
剛剛老爺子那吃人的表情她們可是看得真真的,如今老太太成了這副樣子,她們兩個,註定得死去活來。
“你別吵!讓俺好好想想!”
杜婧蓮此時亦是心亂如麻,胸口急切地起伏着。整個幾近虛脫。
“你想你想,俺不打攪你!俺去找個地方坐下,俺這腿肚子都要轉筋了。”
馬氏急忙說道,然後鬆開她,徑自走向不遠處的炕頭。渾身都帶着一股子透了心的疲乏。
杜婧蓮也跟着走了過去,然後就勢坐到一旁。兩個人在搖曳的燭火中喘着粗氣,令空氣有些灼熱。
“興許,這事一時半會兒還算不到咱們頭上。”
半晌,杜婧蓮喃喃說道,眼底閃過一抹絕地逢生的光茫,而後看向一旁的馬氏。
“啥意思?!”
馬氏亦是一驚,再次攥住婧蓮的衣袖,眼底閃過一抹狂喜。
“娘,俺覺得還真有可能。”
杜婧蓮看了眼門外,確定毫無動靜,然後壓低聲音,對着馬氏說道:
“或許,爺他已經知道了所有。但您想啊,若是爺他想把事情鬧大,直接當着大夥的面將事情挑明不就好了,何必等到現在?畢竟這件事情還沒有被這個家裡的所有人知情,所以爺他也不想鬧得人人皆知。所以纔到了眼下這個局面,亂成了一鍋粥。爺現在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工夫管咱倆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說罷,便看向馬氏,等着她的迴應。
“還別說,你說的還挺有道理!”
馬氏一臉恍然,而後大悟道。但是眼底卻充滿着一絲擔憂:
“但你奶奶變成那副樣子,老爺子肯定急了,到時候看到咱們不得把氣撒過來?哎呦俺的娘,俺咋還是覺得心裡七上八下呢!”
“無妨。”
杜婧蓮穩定了一下胸口紊亂的呼吸,然後示意馬氏湊過去,輕聲道:
“急且急去,若是一直急着,就註定自顧不暇,哪還管得了咱們,您說是不是?”
說完,眼中流過一抹暗芒,嘴角揚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