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行的背脊猛然一抖,一直毫無波瀾的眼眸驟然刺入一抹生動的情緒。
只見他張了張嘴巴,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嘴脣同白皙的膚色一個色澤,而後越加暗淡而慘白。
一旁的如槿想幫着如行勸娘子兩句,但發現娘子眸色一片深沉,面色更是難看,於是便不敢開口,但是內心卻又急得要命,糾結得不行。
“娘子莫氣壞自個的身子,一切都是屬下的錯,任何懲戒屬下都願意接受。”
半晌,如行纔開口道,面容慘淡,但是神色已經恢復了寧靜。
“哦?是麼?”
素珍望着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但卻寒冷至極,而後日趨刺骨。
“任何懲戒都能接受?這話說的真敞亮。敢問行侍衛,若是在王府,你會輕易說出這樣的話麼?我可以聽說在王府的時候,你們的口頭禪都是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呢,是不是如槿?”
素珍問道,而後將目光頭投向如槿。如槿沒想到娘子會在此時道出這件事情,頓時怔在原地,而後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見素珍一直等着他的迴應,於是偷偷看了一眼如行,而後輕輕點了點頭。
如行看向她,面無表情,但卻眸光似箭,投射在她身上皆是火辣疼痛。
如槿亦知道自己對素珍說的有些多,於是也有些尷尬,於是便快速別開了頭。畢竟其他倒是還好,暗衛的事情卻是不能透露太多的。
其實她也很有分寸,只是上次話趕話到了此處才提了一句,如此也並沒有什麼,不是嗎?
“所謂忠誠護佑,一顆心定是心嚮往之的,但是暗衛亦是人,亦有自己的思想,亦會在某些時候心生搖擺,亦是人之常情。你們三人平時黑白辛苦,盡職盡責,這些我都看在眼裡。阿墨也曾經對我說過如影隨形的出類拔萃,和他的生死相隨。此番他在宮中水深火熱,你們卻不能伴其左右,想必心中也是有情緒的吧。”
此話一出,屋子裡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眸,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暮雪也露出了驚愕的神色,眸光瞬間如箭一樣投射到入行的的身上。
跪在地上的如行亦是詫異難耐,用難以置信的眸光看向淡淡看着他的娘子,心中遁頓如戰鼓一般,響起來震耳欲聾。
“的確,比起征戰沙場或是作亂異變,這邊的日子的確是枯燥了許多,着實令你們有些大材小用了,心裡亦是會不以爲意。平素你們心中對於這樣的感覺尚不在意,但是一到關鍵時刻,這樣的感覺亦是會作祟了。想必,行侍衛的不平衡是最爲嚴重的,不然也不至於輕易就中了那調虎離山之計。當今聖上攻心絕頂,所以中計都在情理之中,我可以理解你。
但行侍衛,素珍在此真的想勸告幾句。人有本事自然是極好的,對現狀不滿意想要改變亦是在情理之中的。但若是因此而對你現下需要做的事情失了分寸,何談未來?因爲那個樣子,你的現在也會一塌糊塗。
正如現在,你知道了你自己的疏失,對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內疚自責,覺得自己人生無望,這樣的感覺,是不是比忍下一顆心,放下心中的驕傲還要來得難受得多?世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能得償所願的事情亦是少之又少,所以珍惜纔是正理。不然揮霍了手中本來就有的,又失去了對未來的憧憬,只怕這人,也就沒有什麼奔頭了。”
素珍說罷,而後長長舒了口氣,令自己沉靜下來,一雙眼睛盯着低頭不語的如行,眼神不由劃過一道暗光。
算起來,她和這在外守勤的三人已經相處了很長一段時日,對他們的的性子亦是有了一定的瞭解。
如風世故圓滑,而且爲人謹慎,況且自從上次出了阿墨受傷的事件,於他影響挺大的,於是心中的警戒亦是高了許多。
而那如影,對這方面看得很淡,亦有種隨遇而安的感覺。不然他也不會武功在這三人中最爲卓絕。心思雜念稀少,練功的路上亦是會順利不已的。
但是唯獨這如行,卻是最水土不服的。尤其是此番宮變之事爆發,他內心的情緒已經阻礙了他的行動能力,不然以他的水平,絕對不會看出那期間有異樣。
其實她真的不想說這番話,畢竟他們並非在他手下,而且平素也做得很好,她爲此受益良多,實在沒有必要吹毛求疵。
然而如今,她這周圍已經變得不甚太平,而她要與之抗衡的人,竟然還是當今的皇上!
她雖然志氣高昂,但她心裡很清楚,她與之對抗的勝算幾乎低得不能再低。
而眼下的事情,纔是個開始。
她所擁有的抵抗力量本就薄弱,如今若是心不與她一處,只怕她真的功虧一簣。
“娘子,屬下知錯了。”
正當她沉思冥想的時刻,跪在地上的如行突然開口,然後看向素珍,口中的話語低沉沙啞,卻極其有力。
“這次的事情,屬下定引以爲戒,並且希望能戴罪立功,令現下的事件可以扭轉。而後再領懲罰卻也是不遲,娘子可否給屬下一個機會?”
“給,爲何不給?行侍衛能夠聽小婦人一言,亦爲小婦人着想,小婦人怎會說個不字?”
素珍猝不及防地迎向他的眸光,呼吸不有一窒,而後便點頭,對如行痛快地應承了下來。
之前的說教實在太多,完全沒有必要再多加贅言,那樣反而會引起反感。與其如此,倒不如爽利地答應,反而對如行這種驕傲的人很是適用。
如行明顯沒有想到素珍會如此迅速地應允,而後眼神裡微微閃過一抹怔忡。少頃,眼神裡閃過一抹動容,雖未說話,但卻足以令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
“娘子大量,如行佩服。請娘子示下,如行定當竭盡所能。”
“嗯,如此甚好。”
素珍點頭,而後示意一旁的如槿,對她低語道:
“你且將徐管家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