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的事情,本就存在着雙生性,有陰有陽,有起有伏,有好亦有孬,不可分割,如此循環往復,才能令一切都維繫着基本的平衡,令日子可以如流水一般順利而過。
生活是如此,人生亦是如此。但是令人有些無奈的是,這起伏好壞之間相隔的時間有些漫長,想要變換着實需要足夠的耐心。
素珍覺得,如今的自己正在經歷一段令人抓狂的忍耐期。
前面的一段時日,她過得尚算風生水起,好運亦是連連,令她有時在深夜裡亦是感嘆自個的幸運。
所以與之相對的,如今的她自從沾上了黴運和晦氣,就再也沒有沒有見過日子裡的絲絲明媚,總而言之就是四個字,禍不單行。
真真是不順心到了極點。
例如現在,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剛剛從如槿和暮雪那兩個小丫頭的叨叨叨中將自己解救出來,準備在晚飯之時緩和一下自己的心緒,暫時什麼都不想。
結果還沒安寧片刻,同桌吃飯的淩氏突然開口,非要讓素珍帶着樂天明日和她一道去杜家進行弔唁,而且素珍還沒開口,自己就先抽抽搭搭了起來,哭得肝腸寸斷,非要素珍在飯桌上答允了不可,場面一下子就僵持了起來。
伺候淩氏的青霞是個靈透的,急忙開口勸淩氏等吃晚飯再商量也不遲,無形中爲素珍爭取到了一些緩衝的時間。
殊不知幾句軟聲安慰竟成了導火索,竟然令一貫性子溫吞的淩氏竟然大爆發,宛若變了一個人一般,狠狠教訓起青霞來,而且字字句句皆不留情面,饒是見過世面的青霞,一時間也招架不住。
素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對青霞,而是將矛頭指向她,心中氣憤立即飆到了一個高度。
但如今家裡正值非常時期,她實在不願意再起爭執,於是便不願與之正面交鋒,便硬生生地將脾氣忍了下來,開口勸了淩氏幾句,說等飯後再同她談這件事情。
然而淩氏卻是個認死理的,見素珍沒有瞪眼也沒有言明拒絕,便覺得再鬧鬧就有戲,於是便變本加厲了起來。
一來二去,也就觸碰了素珍的底線,令素珍再也無法忍受。
結果可想而知,她又成了欺辱孃親的惡人,令家中的氣氛驟然沉重不堪。
好好的一頓晚飯,就這麼結束了。素珍沒吃上幾口,卻覺得很飽很飽,徑自走出屋子去屋院裡透透氣,卻看到如槿同一身黑衣的如行正在另一處說着話,表情格外的不好看。
一陣頭痛欲裂的感覺驟然侵入了素珍的身子。只見她用手捂住頭,深深吸氣,卻依舊沒有改善身子裡那難受得不行的感覺。
“娘子。”
如槿和如行說完話,而後不經意地擡頭,便看到正站在他們不遠處的素珍,兩人表情各異,但都透着股心虛,聲音亦夾雜着一抹不自然。
“娘子,剛剛徐管家讓屬下過去和他商量一些事情,就先行告退了。”
如行立刻向素珍行禮,而後便像一陣風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旁的如槿狠狠跺腳,氣急敗壞,想追如行而去,但視線卻不經意地投向不遠處的素珍,腳下的步子也就不敢挪動了。
“去吧,如行不是我的人,我不能對她如何,但你,我卻是有很多法子的。”
素珍雙手環胸,而後大步走出去,對着如槿說道:
“反正你遲早都得招,我不差這一會兒。”
“娘子您,您……”
如槿一臉苦瓜相,聲音裡都帶上了哭腔。
哎呦喲,怎麼就這麼寸!每次只要她想暗中進行些什麼,娘子定然會從天而降,弄她個措手不及。
這一回她是趁亂而出,本以爲天衣無縫,但誰曾想到依舊是如此的結局,她以前的運勢向來不錯,如今這是咋了,難道是走了下坡路?
“行了,廢話少說,說說你倆都聊什麼了。估計肯定是與我有關的,不然也不至於因爲看到了我就反應那麼激烈。”
素珍已經不想再打啞謎,直接就奔了主題,臉上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如槿本還沉浸在自個的情緒感慨裡,聽到素珍突然這麼說,臉上的表情陡然就垮了下來。
“娘子,這件事我也是剛剛打聽來,還沒想好怎麼同您說。不過既然都到現在這個當口了,我也就直言不諱了。剛剛在飯前我同您說的那個方案,您就當沒聽過吧。眼下,那個根本就行不通了。我剛剛去問了如行,能不能將這個消息傳遞到王爺那邊……等等!您先別急啊,先聽我說完,我不是擅作主張,我只是覺得,就算您最終選擇正面抗衡,咱們要是能給王爺那備個話,也能做到有備無患不是?可是,剛剛如行和我說,這一切都是絕無可能的了……啊!娘子,您輕一點!”
如槿話音未落,一股子生猛的力道就作用在她的胳膊上,令她整個人痙攣了起來。
“你說什麼?是不是阿墨那邊出了什麼事?”
素珍對她的呼痛恍然未覺,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在夜色之下有些森冷。
“不是不是!娘子您多慮了,此番這些亂臣賊子看似兇猛,其實已經是甕中之鱉,根本就構不成任何威脅。但是他們中有很多人是狡詐之人,如今見勢頭不對,已經準備逃竄。
所以爲了保證三日後‘宮宴’的正常進行,整個京城已經被封鎖,任何消息人士全都已經進不去了。而且王府的暗衛已經全都調進了宮中,以備不時之需。若是此時向王爺傳遞消息,皇上亦是會立即知情的。娘子,眼下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咱們只能靠自己了。”
如槿說到這裡,就連呼吸都不由凝重了起來。
“我明白了。”
素珍看着她愁眉苦臉的樣子,而後淡聲說道:
“對了,這件事,你同暮雪說了麼?”
“啊?還沒有。”
如槿沒想到素珍會突然將話題轉到另一邊,而後怔怔地答道。
“嗯,那你現在就去告知她一聲,讓她也放棄這個念頭吧。現在,你就去吧。”
素珍沉聲說道,話語間毋庸置疑。只見她看向不遠處窸窸窣窣的樹叢,脣邊不由揚起澀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