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明白娘子您的苦心的,所以瑾姑娘讓我照做時我並無二話,全都照做了。但是娘子您可知道,讓利固然好,可以十足地挽住客人們的心,說起來咱們鋪子已經開了一段時日,的確應該舉行如此的活動。可這樣的活動必須要有充足的成品資源,以保障可以不在中途就擱淺。
可是咱們哪裡有什麼充足的資源?您的確是送來了一批,可是那那數量根本就不足以撐起那麼多的需求,若是之後斷了貨,難道您要打白條給人家麼?那樣實在是太荒唐了,想必您必然是不會那麼做的,對不對?”
“我爲何不能如此做?”
素珍望着那張憨厚猶存的臉,徑自拋出自個的反問,眼眸不由灼然。
“蜂蜜這物什,本就無法高產,但是這一瓶,卻可以吃上不短的時間。若是無貨,那那便是無貨了,下次再給不就好了?這又何妨?”
她說道,嘴角不由流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盪漾在微冷的空氣之中,徑自裹上了一層清冷的氣息。
“倒是崔掌櫃您,爲何如此懼怕白條,據我所知,您給那些達官顯貴打得白條子並不算少啊,估計現在手裡還有不少了吧。口口聲聲喊着白條不好,卻又打了那麼多,自相矛盾,令人費解啊。”
“娘子,我沒有……”
崔掌櫃瞳孔驟然縮小,嘴脣驟然失去了血色,下意識地想要反駁,視線卻撞上素珍那犀利的雙眸,口中話語猝然悄無聲息。
“崔掌櫃,平素鋪子裡的大小事宜都是由您來操持的,我雖然頂着個東家的頭銜,但很多時候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您的苦衷我可以理解,甚至某些程度上的背道而馳,我都是可以允許的,儘管如此先斬後奏的行爲會讓我覺得您纔是這鋪子的東家。”
“娘子……”
崔掌櫃低叫了一聲,渾身微微顫抖,眼皮上帶着十足的怯意。
“不過我應該好生感謝您一番,正是因爲您剛剛的那一番舉動,令那個一直困擾着我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素珍沉聲道,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一會兒,您且將賬目以及近來鋪子裡面的事宜和徐管家交代一番,而後,便回到您的主子那裡去吧。酬勞方面您自不用擔心,我定是不會虧待您的,所以……”
“娘子,您要趕我走?”
崔掌櫃難以置信地看着素珍,身子抖顫個不停,聲音不由拔高。
“不是趕,而是換。估計您回去之後,鳳清塵會給我繼續派人,估計這回我和他說了需要的類型,他應該能給我派來一個和我心意的。如此一來,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爲?”
素珍溫聲說道,眼神如水。但在崔掌櫃看來,那溫柔的目光如裹了棉絮的利刃一般,看似綿軟,實則見血封喉,更加殘忍。
“崔掌櫃,我明白您所做的這一切皆是爲了鋪子,但您應該明白,那並非是我想要的,換言之,您不適合在我手下做事。與其爲了這份不合適蹉跎光陰,倒不如提前終止予以糾正,懸崖勒馬爲時不晚。行了,別跪着了,一會兒再着涼了,快些起來和徐管家一同而去吧。”
素珍說完,便調轉身子朝外而去。
如槿看了一眼地上失魂落魄的崔掌櫃,面無表情,隨即便跟上素珍前行。徐閔則留下,徑自走到崔掌櫃身邊去攙扶他,結果才碰觸上對方的手臂就被對方用力揮開。
“懸崖勒馬?爲時不晚?凌娘子,我發現您說話說得可真是好聽呢。”
崔掌櫃掙扎了一番才從地面上站起身,身子仍顫抖個不停,但眸子裡的怯意卻已經幻化爲濃濃的仇視:
“我如此掏心掏肺地爲着益蜂堂,多少苦多少累我都忍下了,結果您卻用一句不合適來打發我?我一直在二爺手下做事,跟着二爺走南闖北,幫着二爺打理過不少的生意,二爺從來都沒如此說過我!如今您這樣將我遣回去,讓我如何面對二爺?如何?”
說到最後,崔掌櫃的聲調已經改變,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如何面對二爺,那是您的事情,於我又有何干?”
素珍面色不改,繼續淡聲說道,眼梢揚起一抹暗芒:
“難道您在我這裡效力,就意味着永久嗎?如此可就有些霸道了。您在二爺面前,也是如此理直氣壯嗎?”
“你……”
崔掌櫃被戳中痛處,臉色更加難看。搜腸刮肚了一番,卻發現毫無話語予以反駁。
“這世上,擁有野心固然是好的,但是認不清自個身份就貿然行之就定會遭人詬病了。無論您的主子是二爺還是我,您的身份始終都是掌櫃而已,雖然可以提出質疑,但是該有的執行力卻是不可或缺的。
也許我凌素珍在很多地方不值得您崔掌櫃信服,但是我下達了命令,您就該照我所吩咐的去做纔是。若是再讓您留下來,只怕日後這益蜂堂真就成了四不像,那我得心血也就白費了。若真是如此,我定不會放過您。”
素珍嘴角笑意盡數褪去,周身冰寒緩緩而出,不再壓抑。
崔掌櫃看着素珍漸漸顯露而出的鋒利氣勢,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開始隱隱的後悔。
他這回,真的是看走眼了。這小娘子平素雖看不出任何過人之處,可如今這流淌在身上的氣場,卻是和二爺不相上下的。
直覺告訴他,他此番算是惹了大禍了。
他是個會轉彎的,見眼前情形對自個不利,立即便改了姿態,重新跪在地上。動作之迅捷,令在場之人都始料未及。
“娘子,娘子,是小人狗眼看人低,讓娘子動氣了。小人一時鬼迷了心竅,真是該死,該死!求娘子給小人個機會吧,小人定用行動讓娘子看到小人的悔意。小人在這裡求娘子了,別讓小人回去,別讓小人回去!小人實在是受不得啊,二爺他定會宰了小人的!求娘子網開一面,救救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