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信箋上,一行簪花小楷靜靜橫陳,散着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令人心醉。
素珍盯着上面的字跡,臉上掠過不着痕跡的暗沉,而後迅速將紙箋握入手中,徑自攥緊。
“娘子,如何?屬下的猜測是否爲實?”
如影看向素珍,而後謹慎地詢問道,眼神裡含着十足的隱忍,顯然剛剛那話語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才說出口的,期間的尖銳必定被狠狠磨合了一番。
“你不知道這上面的內容,卻一口咬定這紙箋是寫給我的,是如何得知的?”
素珍突然將眸光投向他,脣間揚起一抹笑意,卻漾着股森然冰冷的氣息,令如影的背脊不禁發涼。
“哦,事情是這個樣子的……這兔子並非豢養之物,想必是傳信之人突然興起的一次利用,用完就毀掉,絕沒有下一次。能精通此術者,能力超羣,而且亦是個不會做無用功的人,若是想告知屬下們,絕不會如此費盡心機,所以只能是您。”
如影說道,一字一句,說得極慢,顯然是在悉心斟酌,但顯然不得其法。
素珍看着他的樣子,真的很想告訴他,不必如此費心思。
無論他如何掩飾,他的中心意義已經昭然若揭,她都不會因此而心情好上分毫。
但眼下,並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想到這,她不禁將這些盡數拋開,而後正色道:
“你剛剛說那兔子是死士,這說法倒也新鮮,敢情動物之中也有死士?”
“有啊,死士無處不在,而且無論何物,只要利用得當,都能爲之己。此野兔亦是如此,‘兔’音同‘途’,而與之有關的只有明日之程。娘子,能否將紙箋給屬下一看,屬下好做安排!”
如影驟然向素珍行禮,而後雙手攤放在外,靜候素珍的反應。
“這個我不能給你看。”
半刻,素珍開口道。但是卻將手中信箋握緊,手背筋脈盡顯。
“但是我能告訴你的是,你猜測不錯。明日我們就要啓程去無疆,沿途莫測,期間安危就要多仰仗你們幾位了以及我並不得知的辛苦之士。但是我要你們如字侍衛三人在途中養精蓄銳,到城中時,都給我擦亮眼睛,但是要不動聲色,知道嗎?”
“娘子的意思,是這途中不會有什麼問題,而是進城之後,纔要加倍關注?”
如影壓低嗓音問道,眼中銳利盡顯,直射人心深處。
“是,到一陌生之處,難免會捉襟見肘。有時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到了並非自己的地盤,說不定也會無法施展。”
素珍說道,而後看向他,聲音淡然無波,但言下之意顯示深刻。
“娘子放心,屬下明白。”
如影若有所思地迎視着素珍,而後應答道,眼神驟然明朗無虞。
素珍知道眼前這男子已經清楚明瞭,一顆心也就跟着放下,而後開口遣他離開。如影迅速應允,很快便準備銷聲匿跡。
“等等。”
突然間,素珍大聲叫道,令如影腳下的步子猝然停歇,險些閃到腰。
“哎呦呦,娘子,是還有吩咐嗎?……”
如影回身問道,聲音裡夾雜着一抹淡淡的痛意。
“將這野兔帶走,找個地方埋了。”
素珍低頭看了一眼那僵直的小身子,眼波微微流轉,腳下步伐徑自向院子裡挪動。
“啊?娘子,這只是一直畜生!”
如影驚愕無比,而後指向地上那隻兔子,言語間再次原形畢露。
“雖然是畜生,卻也是實現自己的價值不是嗎?”
素珍淡聲開口,徑自拋下了一句話:
“它是死士,你是暗士,理應惺惺相惜,好生送它最後一程吧。”
“啊?我,我我……”
如影眼神怔忡,有些語無倫次,徹底無言以對。在原地僵直了半晌,而後重重嘆息,徑自離開,很快便沒了蹤跡。
素珍回頭,腳下步伐不禁停下,面色緩和盡無。只見她擡起垂在身側的手,徑自攤開來,然後再將紙箋鋪平,再次去看上面的小字。
僅僅一行,但卻簡明扼要:
“進駐無疆,小妹會入門探訪,盼來臨。鳶留。”
好一個入門探訪。
並非讓她上門,亦非在那玉佩上做文章,而是直接到她這邊,時間地點都未曾提及,就給她個心理準備,那位藍衣小姐,還真是不簡單啊。
不過也倒是不錯,至少還有個準備不是嗎?想想也算是不錯。
素珍的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意,繼續將那紙箋放入手掌之間,而後面不改色地朝屋子裡走去。
*****
傍晚來臨,日暮西垂,掙扎不了幾時便沒入了黑暗。
芳嫂披着落霞走進了院子,面色雖倦意濃重,但神情卻極其愉快,當越加靠近屋院的時候,裡面的歡聲笑語不時更加清晰,令她嘴角的笑意亦越加擴張。
“怎麼如此開心啊?是我錯過什麼好事情了嗎?”
她走進去,揚聲問道。話音未落,便有人走了出來,笑聲更加明朗。
“芳嬸嬸您回來啦,這一天累不累啊?”
樂天仰頭看向芳嫂,大大的眼睛裡閃爍着光彩。
“還好,小樂天。”
芳嫂對他笑眯眯地說道,而後掃視了一下週圍,隨即問道:
“你娘在哪?我有事找她。”
“芳嫂,娘子在自個屋子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有事等她再說吧。”
如槿從走廊裡而出,對着芳嫂說道,眼神閃過一抹異樣的暗光:
“不過,在此之前,徐叔兒說若是你回來了,就讓你去院子那邊找他一趟,他有話對你說。”
“什麼?”
芳嫂面容一驚,而後立即轉頭,看向門外,身子不由一僵。
“有什麼話爲何不能在這裡還有什麼揹人的麼,真是奇怪。”
她眼神有些不安,儘管聲音鎮定,但卻還是有不穩定緩緩遊弋。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明日我們就要啓程離去,想必會有很長一段時日無法見面,徐叔兒他估計也想和您說說心裡話吧。”
如槿眼神微微動容,語氣帶着一抹喑啞,和以往不甚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