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無論是南宮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會認爲無疆和前朝後裔之所以會存存留至今,是由於她的大舅父,雲芳城主當年的歸降所致。
如此犧牲,天地都爲之動容,更何況還是建業之初的天頌國君,自然也不會予以爲難。
可這樣的藉口,無非只是一種理想化的敷衍。對於未曾涉及過權勢傾軋和領土爭端的人而言,這或許可以深信不疑,但若是經歷過那血雨腥風之士,估計也就是一笑置之了。
君主之爭,固然賢明爲綱,但沒有心狠手辣,絕情到底,又怎麼可能得到最後的勝利?那姬家君王,無論是上一代的德宗,還是現今的轅帝,狠心程度都是世間絕倫的,就算南宮家族再如何歸順,也是餘孽,肅清是基本之策。南宮族中只剩下表哥這幾人,想必與之有着千頭萬緒的關係。
而御哥哥一家作爲最應被誅殺的對象,卻完完整整地活到了如今,大舅父的犧牲和成全顯然只怕作用甚微,真正的原因,全是因爲御表哥的從中周旋。
這份周旋的具體她並非知曉所有,但是有一點她卻是知之甚深,那便是姬墨轅的帝位能順利謀得,與表哥的籌劃密切相關。
據她所知,當初德宗本屬意傳位於自己的二子,也就是姬墨謙。這對於長子轅帝而言是個不小的打擊。
當時的姬墨謙尚未及笄,卻言辭拒絕,爲此和德宗屢屢鬧不愉快,而且長達多年。但是德宗卻執意如此,用那多年時間爲自己那二兒子肅清了登基的所有障礙,令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南宮一族,亦在肅清範圍之中,日子分外不好過,大舅父爲此愁眉不展。而御表哥卻果斷站出,接下了這一艱鉅的任務——以求和之名與朝廷派來的使節進行談判,而後得出了兩全其美的成果,並且在之後的日子裡和天頌一直維持着暗波洶涌的關係,盤根錯節,令人咂舌。
想必說到這裡,很多人都能猜出那次天頌派來的使節是誰,正是當時的轅王,現今的皇帝。
青鸞一直不敢想,十年前,德宗突然駕崩,先皇后隨即仙逝,而墨謙中毒甚深,命在旦夕,是否都是表哥幫那轅帝共同謀劃而成的結果。
雖然自古以來,成大事者皆是不拘小節,殺伐決斷,但是下手如此絕情,當真令她無法從心底真正的接受。
尤其是在加害姬墨謙這件事上,若真與他相關,只怕她真的很難從心底真正原諒於他,對他釋懷。
“誰說我不要那自主權了?只不過那姬墨轅如今膽子肥了,竟然想要如此明目張膽地殺我,那我自然不能讓他如願以償。
既然他想借用他這個愚忠的弟弟的刀來殺我,那我自然也要用這把刀插入他的心臟,反正我是沒有理由傷害那女子的,但他卻是百口莫辯。我相信這個女子定會引得他們兄弟反目,到時候我定要讓他有苦說不出,悔得腸子都發了黴!”
南宮御冷冷一笑,眼中閃過那一抹清麗脫俗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刺目不已。
“哼,若這是那般,直接讓她死了,不是更好?”
司空青鸞嘟起了嘴巴,想起與素珍剛剛在臥房中的交談內容,面色陰沉得不行。
那個賤人並非一般女子,而且絕對不容小覷。只怕若是活着,永遠都是她與墨謙之間的威脅。唯有成爲死人,才能令她高枕無憂。
而且,御表哥既然是想讓他們兄弟反目,那她若是被害只怕也是無可厚非的。她那般狡猾,定然不會老實,到時候若是真出了岔子,可就真的不得了了。
想到這,她不禁擡起眼眸,準備好生遊說南宮御一番。
在她印象之中,只要她出言,而且鍥而不捨,她這表哥都會答應,所以她還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視線觸及,對方深不見底的眼眸令她情不自禁地顫抖,呼吸不禁凝滯,話語自然也就結了冰,再也說不出來。
“我最後再說一遍,不許你動她的腦筋。不然,我定不會饒你。不信,你可以嘗試一番。”
南宮御說道,而後看了眼外面逐漸西陲的日頭,不禁微微蹙眉,想起還有事情未了,便徑自起身,準備離開。
“表哥,爲何不行!難道你也被那狐媚子給迷住了?”
司空青鸞猛地也跟着起身,眼中激盪起重重的不甘心,聲音也失卻了調子。但是口中那番話卻是無心之語,卻令南宮御停下了步子,回身看向她,眼眸之中暗芒閃爍。
“有何不可?將來你與姬墨謙比翼雙飛,我也不能孤身一人不是?那女子聰慧得體,又很有意思,迷住了我又能怎樣?我甘之如飴。”
說到這裡,他不禁想起了這幾日的接觸,嘴角不禁揚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但他自己卻毫不知情。
“你說什麼?!”
司空青鸞瞪大眼眸,咬牙切齒,聲音從牙縫之中溢出,呼吸不禁急促。
才短短几日,表哥他竟然喜歡上了那賤人,而且還笑得如此回味,簡直可恨!表哥是喜歡她的,是喜歡她的,如今怎會輕易被人搶走!她不準!她不準!
凌素珍,我定要殺了你!你這種禍水賤人,理應在這世上消失!消失!
“好了,鸞妹快些回家吧。不然姑父發現了,日後想出來可就難了。接下來我會給你安排契機,你等我訊息就好。”
南宮御對她的氣憤無動於衷,同以往截然相反,着實令那司空青鸞星眸怒瞪,不知所措。
在她的瞪視之下,南宮御揚長而去,徒留一個翩翩之影,很快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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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漸落,暮色正暖,將府院照得美輪美奐。
南府之中,飯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門廊之間,屋檐之下,到處皆是喜慶紅綢,成親物什。本來隱匿在暗處的侍從婢子此刻皆在忙碌,進出頻繁,熱火朝天。
廚房裡,素珍將最後一個菜做好,而後透過窗扉看向忙進忙出的衆人,不由向一旁的如槿發問:
“不是說都忙活得差不多了嗎?怎麼這人手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