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她連孩子的東西都不用準備，她是回孃家，又不是去他們家。
可她現在也算是有個工作了，就當是給孩子們打打牙祭吧。
聽到說孩子們有東西，姜淑梅這才滿意的開了個笑臉。
眼睛卻看着姜淑蘭，閃爍着算計的光芒，卻不知道正是看到她算計的光芒，姜淑蘭更加堅定不能把自己上班了的事情告訴她。
能瞞一時是一時。
姜淑蘭想得好，等到生孩子的時候，再把事情說出來。
可沒過兩個小時呢，就被自己打了臉。
吃過了麪條，就要開始準備晚飯了。
姜淑蘭和姜淑芸被薑母安排着去河邊洗菜，就看到姜淑芸從一個袋子裡拿出了不少的野菌，雜七雜八，都是姜淑蘭吃過的菌子，想起來就口水直流那種。
“姐，這菌子哪兒來的？”
“我跟你姐夫在山裡撿的，前幾天不是下雨了嗎？我們家那邊的山林裡可多了，這不早晚沒啥事就去撿了回來吃，我還弄了好些曬乾了呢。”
姜淑芸這人勤懇踏實，雖然喜歡精打細算，但從來不像姜淑梅那種，只想着去別人兜裡摳。
她是有好處會彎腰撿，但更多的時候是靠着自己的雙手掙。
“那我看你剛剛拿的袋子裡可不少，媽們吃的完嗎？你幹什麼不多曬一些？”
姜淑芸聽了之後嘆了一口氣，“你以爲我不想嗎？可上次我帶了十來斤去公社供銷站那邊賣，那裡的人見我常去，就故意壓我的價，一斤幹菌就給我三毛錢，你不知道這一斤菌子，我得花多少功夫。”
三毛錢確實太便宜了。
姜淑蘭翻了翻手裡的菌子，她姐姐做事細緻，這菌子都挑着好吃的撿，而且洗得也乾淨，別說三毛錢，六毛錢都值得。
“那你都賣了嗎？”
姜淑芸嘆了一口氣，“沒有，我氣得很，不想便宜他們，就又拿回家了。哎，我也是，沒想起來你們也要來，該抓兩斤來給你帶回去吃的。”
姜淑蘭忙搖了搖頭，四下裡看了一眼，見周圍沒別人，才壓低了聲音跟姜淑芸說道。
“姐，要不一會兒你讓姐夫回家帶過來，我給你捎到城裡的供銷社去試試。”
“你以爲我想不到啊，城裡供銷社那些人也一樣，眼睛鼻孔都朝天長的，一樣會壓價。”姜淑芸不是沒想過進城去賣，但想到以前有過進城買東西的經歷，那些售貨員都一樣臉色不好，肯定收東西的地方也差不多。
“那還是有點區別的，城裡有錢人多一些，那些人的態度還是要好一點的。大姐，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可別跟二姐說啊。”
姜淑芸見姜淑蘭神神秘秘的樣子，活像小時候那會兒一樣，又想到之前災荒幾年她一點音訊也沒有，她都以爲她已經……
“什麼事啊？”
語氣裡，有了一絲哽咽。
“大姐，我現在就在城裡的供銷社上班了，正式工，在百貨那邊。”
這話一出，姜淑芸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眼眶裡那點澀感消失得一乾二淨。
“好啊你，還以爲你長大了變乖了，沒想到還跟小時候一樣蔫壞蔫壞的，那種地方招的都是知識分子，你跟我一樣，斗大字不認識兩個，你開玩笑也開個靠譜的吧。”
看着姜淑芸笑得開懷的樣子，姜淑蘭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就知道……就知道貿貿然說出來，大姐都不會信。
“大姐，你別笑了，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姜淑蘭拉了拉姜淑芸的袖子，臉色一本正經。
姜淑芸還是不相信，但看着姜淑蘭好一會兒都沒有變臉笑起來，慢慢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淑蘭，你真的不是開玩笑？”
姜淑蘭堅定不移的搖了搖頭，“我從去年冬月就進城幹過臨時工，在製衣廠那邊，幹了沒一個月手就傷了，就沒幹了。但是我在城裡認識一個姑娘，會讀書，長得還好看，跟咱們可不一樣了。我心想這會讀書的人就是不一樣，就開始每天纏着凌雲教我讀書識字，還有打算盤算賬，一直學到了今年三四月份。以前一直幹農活搶工分，沒覺得這日子有什麼不一樣，可輕鬆了那一個月，再來肩挑背扛的，真覺得太苦了，我就想再進城找工作去，正好有了個考試的機會……”
後面的事情，姜淑蘭就簡單的跟姜淑芸講了一下，當然走後門找關係的那些東西都被她隱去了。
姜淑芸聽了之後，纔算是信了姜淑蘭的話。
不過不是預料之中的替自己高興，姜淑蘭看到的是姜淑芸眼淚唰唰就流了下來。
“姐，你怎麼還哭上了？這麼好的事情，你應該替我高興的吧？”
姜淑芸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高興什麼呀，你當你姐我是傻子嗎？凌雲考那個工作從小就在讀書了，後來你們結了婚他還跑出去兩年多，你這這麼短時間考上了，指不定怎麼辛苦呢。不過，考上了也是好事，你付出總算是收穫了，你不知道前幾年鬧饑荒的時候，家裡一點你的音訊都沒有，我和媽都忍不住哭了多少回，都以爲你……都以爲你是不是已經沒了……”
那幾年日子不好過，他們都是自顧不暇，餓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誰也沒能力去沈家找姜淑蘭。
而且還有好些人背井離鄉的跑了出去，然後就死在了外面，他們更不敢貿然跑出去了，但心裡還是惦記着她的。
聽到姜淑芸的話，姜淑蘭這才明白她爲了什麼而哭。
眼淚也跟着落了下來，手用力的抓住了姜淑芸的手。
“姐，對不起啊，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回來看看你們。”
那個時候，她跟沈凌雲的關係正是最冷淡的時候，依稀記得沈凌雲提過一嘴要不要回她孃家看看，被她給拒絕了。
想到這個，姜淑蘭不由得脊背一僵。
會不會就是因爲自己拒絕了，讓沈凌雲誤會自己是個不顧爸媽的女人？從而，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跟自己過多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