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克瀾中尉!" 司隆上尉的聲音和拳頭敲打着戴克瀾的衣帽間的門,把騎士從睡夢中喚醒。他從散落在角落的書本和雜亂的筆記中僵硬地站起來,其中一頁粘在他的臉頰上。
"我來了!" 戴克瀾一邊抱怨着,一邊把紙撥開,擦了擦嘴角的幹口水,把筆記和書塞進書桌的抽屜裡。當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時,他用手捋了捋自己巧克力色的頭髮,然後把鎖往後一推,打開了門。"早,隊長?"
司隆好奇地看了看戴克瀾頭髮的排列,清了清嗓子。"樓下有人找你,"他粗聲粗氣地說。
戴克瀾的橄欖綠眼睛因爲隊長聲音中的不安而眯了起來。"是誰?"
"那個牧師,阿爾登神父,"司隆邊退邊回答。"還有教皇的一隻獵犬。"
一個女巫獵人?
戴克瀾嚥下了喉嚨後面的恐懼。"他們爲什麼要見我?你不是說我們要放棄調查嗎?"
司隆不自在地晃了晃。"我們是,"他拐彎抹角地說。"但阿爾登神父在神聖教會的支持下提出了一個請求,他要求我們把你借給他們,作爲嚮導。" 司隆避開戴克瀾的目光,沿着空蕩蕩的大廳掃視。大多數房間在這個時候都是空的,直到晚飯後纔會填滿。
"看,"司隆緊張地嘟囔着,他把一隻手放在戴克瀾的肩膀上。"騎士團已經放棄了調查,按照某個高人的要求,昆廷騎士長根本不屑一顧--但我們都知道,教會不會對巫師殺人事件視而不見。" 他捏了捏戴克瀾的肩膀。"我也奉命在這次調查中配合神聖教會的要求。如果他們想讓你充當嚮導,那就這樣吧。除此之外,你做什麼或說什麼,就由你自己決定了。"
"多長時間?" 戴克瀾越過上尉的肩膀,盯着面向他家門口的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皇家大教堂的鐘樓。
"幾天,或者直到他們找到她--以先到者爲準,"司隆迅速回答。"別擔心,我一找到藉口,就把你帶回來。用一箇中尉做嚮導有點過分,即使是應教皇的要求。"
"謝謝你,隊長。"
"別惹麻煩,戴克瀾。"司隆用焦慮的目光提醒道。"我是說真的。那個牧師和他的獵犬是個麻煩,我可以從內心感覺到。"
戴克瀾的嘴脣扭曲成一個嘲弄的微笑,但他點頭表示認可。"我會的,隊長。"
"好,清理一下,然後下樓。有可能他們會要你先帶他們去貧民窟--只要避開狐狸精就可以了。"
"是,隊長。"
司隆搖了搖頭。"比起女巫,我更願意處理暴亂和人渣。" 他打了個哆嗦,朝大廳走去。
戴克瀾退後一步,關上了他的房門。
然後他用手按住它,閉上眼睛。
一個女巫獵人。
戴克瀾苦笑着拉下他那件皺巴巴的制服,然後從衣櫃裡拿出一件新襯衫,扔在牀上。他停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心臟上方的黑印。這一幕足以喚起他永遠無法擺脫的舊記憶。
火和肉體燃燒的味道--以及他母親的手指緊緊掐住他脖子時的眼神。
❆❆❆❆❆
"戴克瀾中尉!" 阿爾登帶着欣慰的笑容向他問好。"我爲我們突然來訪感到抱歉。"
"拉斐爾騎士團很樂意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協助聖徒教會。"戴克瀾邊回答邊禮貌地歪着頭。
硫磺的味道刺痛了他的鼻子,他僵硬地站起來。他的目光越過牧師飛向那個身穿猩紅長袍的人,那人用電藍色的眼睛回望着他,並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啊!這是尼祿爵士,我的戰友,"阿爾登一邊解釋,一邊轉身面對這個可怕的人。
不,不僅僅是一個人--一個女巫獵人。
尼祿比戴克瀾年長,也許有三十多歲,然而在他那張雕刻得太完美的臉上卻附着一種不老的氣息。深灰褐色的頭髮向後梳成辮子,從高高的顴骨上拉開,有一個尖銳的鼻子,還有一個狹窄的、剃得很乾淨的下巴線。
"當然,不是像你這樣的騎士,也不完全是一個牧師,"阿爾登繼續說。
"他知道我是什麼,"尼祿通過蜷縮的嘴脣回答。"現在我們已經接到了你的半巫,我們可以走了嗎,阿爾登?"
"請原諒我的同志,"牧師急忙道歉。"就調查而言,我們遇到了一點挫折。你的報告和關於唯一證人的信息已經神秘地消失了。所以我們--也就是教會--不得不重新開始我們的獵巫行動。"
"如果你能帶我們到女巫殺死貴族的地方會很有幫助,"尼祿補充說,他突然轉身走向門口。"越快越好,在她的魔法氣味消失之前。"
"你們不需要我做這個,"戴克瀾說,無法擺脫他對眼前這個女巫獵人的厭惡。
"事實上,我們需要。"阿爾登回答說,他挽着戴克瀾的胳膊,緊緊地拉着他跟在尼祿後面。"你看,司隆上尉告訴我,是你在另一條巷子裡發現了那個年輕人被謀殺的原址。你在報告中寫了一些東西,我確信--但可惜,那已經不存在了,而且沒有人再想起這些信息--"
"我知道了,"戴克瀾邊說邊把牧師的手推到一邊。"我帶你們去。"
"我知道你會的。"阿爾登滿意地笑着說。
❆❆❆❆❆
這條巷子比戴克瀾上次來的時候要暖和。他警惕地打量着屋頂。太陽剛剛開始下山,但狐狸們卻保持着一個不明顯的距離。戴克瀾希望他們脆弱的休戰能維持足夠長的時間,以便他能把牧師和女巫獵人帶出貧民窟。
他沿着熟悉的污穢、污水和暴力的痕跡前進。當他聞到熟悉的氣味時,廢墟和小巷都開始變得一樣了。玫瑰花和茉莉花。他們快到了--但空氣中還有另一種氣味。
木材燒焦的味道?
他跳了起來,尼祿抓住了他的肩膀,讓騎士停下了腳步。
獵巫人銳利的目光在戴克瀾身上縮小,可能是一個讚許的微笑。"看來我們已經到了,"尼祿一邊嗅着空氣一邊觀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先走了。"
獵巫人繼續往前走。當阿爾登走到戴克瀾身邊時,他的硫磺味在空氣中令人不快地徘徊着。
"這是所有半巫師的天賦,"阿爾登耐心地解釋。"反正能聞到女巫或她的魔法能力。這就是爲什麼他們能成爲教會的獵手。" 他朝戴克瀾瞥了一眼,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不過,你比我更瞭解這些,中尉。"
"省省你的推銷吧,我沒興趣。"戴克瀾吼道。
"很遺憾,"阿爾登聳聳肩說。"如果你問我,這是對你潛力的浪費。"
"我顯然沒有。"戴克瀾向前走去。當他發現那堆燒焦的木頭和燒焦的牀墊殘骸時,燃燒的氣味很快就有了意義。
尼祿跪在燒焦的殘骸旁,盯着正上方的空氣。他在戴克瀾走近時轉過身來,咧嘴笑了笑。"有人想掩蓋她的氣味。"
儘管女巫獵人的氣味停滯不前,他們面前的焚燒物一片狼藉,但戴克瀾仍能聞到那股醉人的花香。他反射性地吸了口氣,尼祿笑着說。
"是的,她的魔法還剩下很多。他們用乾柴燒掉了牀墊,但巷子裡的其他地方卻沒有動。"尼祿一邊觀察,一邊站起來,吸了口氣,向他們周圍的牆壁打手勢。"到處都是。她一定是炸燬了三尺範圍內的所有東西。不是一個典型的女巫。"他又飢渴地吸了一口空氣。"年輕,強大,還有--冰魔法?這不是我們以前遇到過的東西。阿爾登神父說她被襲擊了?"
"我們就是這麼認爲的,"戴克瀾確認。"我最初發現牀墊的時候,上面還留有一點血跡。"
"我猜不是冰女巫的?"
"不是,"戴克瀾回答。"凡人的血,屬於我們在幾條街外發現的那個貴族。"
"那麼,他把她拖到這裡來QJ她,然後自己被搞了?" 尼祿陰笑着說。"那他就罪有應得了。"
戴克瀾不相信地哼了一聲。"所以你同意她爲自己辯護,但你還是要去追捕她?"
尼祿挑着眉毛轉向他。"我很驚訝你會關心--考慮到你的女巫母親對你做了什麼。"
"那你有嗎?" 阿爾登問道,他走到他們旁邊,疑惑地看着燒焦的殘骸。
"是的,我聞到了她的氣味,"尼祿自信地回答。"接下來去哪裡,半巫?"
"是戴克瀾中尉。至於在哪裡,那是由你決定的。"
"目擊者,也就是那個司機,他說那個貴族聲稱與受害者有關係,"阿爾登大聲沉思。"你還記得地址或姓氏嗎?"
"地址,沒有,我從未見過。"戴克瀾誠實地回答。"但是,家族的名字是特恩貝爾。"
"每個貴族老爺的姓氏在教堂都有記載,"阿爾登滿意地笑着說。"我們從那裡開始搜索。"
神父轉過身來,迅速穿過小巷向後走去。
尼祿又吸了一口氣,把脖子往後一卷,發出一聲嘆息。
我真的不喜歡這傢伙,戴克瀾邊想邊轉身跟着牧師。
"當你厭倦了假裝正常時,"尼祿在他後面叫道。"我會讓你看看你的半女巫血統到底能做什麼。"
戴克瀾打了個寒顫,沒有理會這個人。作爲一個曾將自己的母親送入火海的人,戴克瀾不想再與女巫或她們的同類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