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戰戰兢兢地盯着貧民窟空蕩蕩的屋頂。一羣零星的烏鴉從破損的煙囪裡看着他,煙霧滾滾,穿過由不匹配的磚頭、茅草、甚至破爛的毯子組成的打補丁屋頂,試圖阻擋風雨。在這個陰暗的地區上方,夏季的雨雲爲其增添了不祥的佈景。然而,無論他在他面前的這塊狼藉土地上搜索多遠或多長時間,都看不到一個狐狸洞的成員。
這不像是亞歷克斯的風格,他的眼睛不會這樣從街上移開。
他身旁的黑烏鴉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幽靈俯身在屋頂邊緣,查看下面的小巷。不安的微風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投擲着稻草的碎片。即使是常見的流浪漢和醉漢也沒有。
幽靈通過一個破舊的梯子爬了下來,這個梯子只到了三層樓的中間樓層。他把自己降到梯子的最後一級,然後搖到最近的窗臺上,穩步下降,直到他可以安全地落到下面的街道。他落地時發出一聲微弱的咕嚕聲,直起身來,再次掃視屋頂。影子守衛仍然謹慎地躲在視線之外,但他能感覺到他們的魔法就在附近。他讓他們隨心所欲地跟着,自己則加快步伐,向貧民窟的中心地帶走去。
狐狸洞的酒吧出現在視野中,周圍是一圈緊密的武裝打手。當他走出陰影時,幽靈數了數有20人--當他停下來並舉起雙手時,有幾個人將手槍瞄準了他的方向。
"幽靈,"特洛伊在走過男人的屏障時打了個招呼,揮手讓他們放下槍。"現在不是潛伏的時候。"
"顯然,"幽靈嘟囔着,他向中尉走近。"亞歷克斯在裡面嗎?"
特洛伊嘆了口氣,他把大拇指穿過腰帶。"是的,他在。" 僱傭兵在他薄薄的嘴脣上滾動着一根牙籤,然後聳了聳肩,示意幽靈跟着他。"我帶你們去找他。"
狐狸的保護圈瞪着眼睛,爲特洛伊和刺客讓出一個小口子,讓他們走過去。當他跟着護衛隊走過門衛,在門檻前停下時,幽靈幾乎可以嚐到空氣中的憤怒和不安。
亞歷克斯盤腿坐在酒吧的中間。狐狸主人低下的頭靠在他的右手上,而他的左手則緊緊抓住躺在污濁木地板上的死者肩膀。另有兩具蓋着牀單的屍體躺在兩邊。
幽靈專注屍體的臉。它的眼睛和嘴脣被一根黑線縫合着,他花了一會兒時間才認出達爾文。他又向前走了一步,亞歷克斯擡起頭來。
狐狸主人的煤黑色眼睛燃燒着怒火,他看着食屍鬼刺客。"幽靈。"
在他們周圍,昏暗的酒吧燈籠照亮了狐狸洞精英刺客的蒙面幽靈,他們在陰影中徘徊,他們的憤怒和嗜血可想而知。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亞歷克斯呆呆地問。
幽靈慢慢地搖了搖頭。"現在無所謂了。" 他朝達爾文打了個手勢。"發生了什麼事?"
"我知道個屁!" 亞歷克斯呵斥道,並捂住了自己的臉。"但我會弄清楚的。"
幽靈走得更近了,對來自酒吧周圍的不友好的目光持謹慎態度。縈繞在屍體周圍的臭味不僅僅是腐爛。在他的面具下,他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他的目光順着達爾文的胸口看向死者軀幹處被牀單覆蓋的古怪腫塊。"那是什麼?"
他的問題點燃了空氣中的敵意,就像一股致命的蒸汽。黑暗的咒語從原本沉默的刺客們口中發出。他們中的兩個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們的黑色面具上佈滿了白色的劃痕,標誌着他們爲亞歷克斯執行了多少次任務。這些人是狐狸洞的隊長。如果他們被叫回來了,那麼狐狸們正在計劃一場戰爭。
其中一個隊長盯着幽靈,他的手指在他手臂上的皮繩上縫着的一組刀子上閒庭信步。熱量沿着幽靈的脖子和手臂的毛髮閃現,並在他的內臟中盤旋。他壓制住了這種危險的魔法,即使他反射性地伸手去拿他的匕首並改變了姿勢。
"停下!" 亞歷克斯的命令像槍聲一樣從牆上裂開,刺客們陷入了沉默。狐狸隊長順從地舉起雙手,退到了陰影中。當亞歷克斯向披在達爾文軀體上的布做手勢時,幽靈回頭看向狐狸主人。"你爲什麼不看一下,自己看看。"
幽靈在面具後面眨了眨眼。本能告訴他,以任何方式打擾達爾文的身體,都可能激怒死者的戰友們。然而,在這個時候挑戰亞歷克斯也同樣危險。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屍體,將手從匕首上拿下來,跪在地上,把布拉到一邊。他用盡了所有的控制力來阻止自己塞牙縫或拉開。在他的面具後面,幽靈閉上了眼睛,無法將圖像拒之門外,吸了一口氣,重新專注他面前的殘酷行爲。
一個被割下的女人頭顱被貼在達爾文的胯下,她張開的嘴被縫在他的......
幽靈放下牀單,退了出去。他已經看夠了。"誰--"他的胃不悅地翻了翻,幽靈花了點時間夾住了他的午餐,然後繼續說:"那是誰?"
"那個--" 亞歷克斯沉重地嘆了口氣說:"應該是瑞秋。我說服的那個女人,爲你的女巫充當誘餌。"
現在幽靈明白了從酒吧的每個角落對他的怨恨。
"我不怪你,"亞歷克斯疲憊地說道,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畢竟,這是我的想法。"
幽靈的舌尖上浮現出一種歉意,但他把它咬了回去。對這樣的人來說,空話是不值一提的。唯一能緩解他們悲傷的是復仇。"這不是巧合,是嗎?" 幽靈反問道。
"不是,"亞歷克斯搖了搖頭確認道。"我們安排瑞秋和她的丈夫今晚來這裡。達爾文把他們帶到了碼頭。我的人在屋頂上看着,但我應該派更多的人。"
"這並不重要,"幽靈直截了當地回答。
當亞歷克斯的黑眼珠盯着幽靈時,酒吧裡響起了憤怒的低語聲。
"這是一個女巫乾的,"幽靈聳了聳肩解釋道。一個沒有靈魂的混蛋。
"你不說,"亞歷克斯冷笑着說。"今天早上我走進酒吧的時候,她--那個人已經被凍成了固體,就像他的部位一樣。" 他繞過達爾文的屍體,走近幽靈,後者警惕地站在原地。"告訴我這不是你的冰女巫。"
"這不是--這不是阿科。"
亞歷克斯緊張的臉傾斜了,他瞪着覆蓋在幽靈臉上的藍色面具,阻擋了狐狸大師探測他是否在撒謊的能力。"你怎麼能確定?"
幽靈緊緊咬住下巴。儘管他很想告訴亞歷克斯真相,但他知道那很可能會結束他們的合作關係。雖然這個老刺客比狐狸洞裡的任何人都更瞭解幽靈的過去,但連亞歷克斯都不知道幽靈是個女巫。"在這一點上,你必須相信我。"
狐狸洞的主人對幽靈冷嘲熱諷地笑了笑,但在他轉身向酒吧走去時點了點頭。"我會相信你--但作爲回報,你要給你的那個冰女巫傳遞一個信息。這裡不再歡迎她了。從這一刻起,狐狸洞將不再庇護任何女巫。"
當亞歷克斯從吧檯後面拉出一瓶黑酒,並把它倒進一個杯子裡時,房間裡響起了贊同的隆隆聲。
"我會轉達你的信息,"幽靈邊說邊慢慢向出口退去。
"告訴她快跑。"亞歷克斯冷冷地建議道,然後把酒扔了回去。"地獄之牙!他咆哮着,把拳頭下的杯子砸在吧檯上。狐狸大師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地搖晃着手中的碎片。"不管是什麼人乾的,他們都是爲了她--我不想想象他們找到她後會做什麼。"
幽靈體內的惡魔在憤怒和期待中咆哮着。"我會先找到他們,"幽靈承諾。"給你帶來他們的斷頭。"
亞歷克斯笑了,他舉起綠色的瓶子嘲弄地敬了個禮。"如果我們先找到他們就不會。"
當狐狸隊長們擠向酒吧喝酒和策劃他們的復仇時,整個房間裡又響起了一輪贊同聲。幽靈悄悄地溜走了。他在向影子警衛發出信號之前,儘可能地拉開了自己和狐狸窩之間的距離。
現在是一場比賽,他打算贏得這場比賽--只要能把狐狸和亞歷克斯從一場屠殺中拯救出來。
❆❆❆❆❆
有些時候,鬱佺覺得自己就像躺在燃燒的炭火上,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部和手臂上。他在黑暗中無助地掙扎,連續幾個小時,無法移動,無法呼吸,也無法掙脫。
然後有的時候,他的身體感到失重、麻木,花香趕走了他肉體燃燒的氣味。如果他能睜開眼睛,他知道她會在那裡。
"艾薇?"
重力轉移,他從黑暗中衝進了刺眼的光線。一片野花在他面前開放,像一片無盡的海洋。一個他幾乎不記得的女人的聲音叫着他的名字,她從太陽閃亮的戰車上走下來。她的手向他招手。她天籟般的微笑向他承諾安全和免於痛苦。
"但是--艾薇怎麼辦?"
當太陽消失時,風暴雲在她身後噼啪作響,她的微笑也隨之消失。空氣變得冰冷。當這個女人收回她的手,她的表情被悲傷所籠罩時,花兒破碎了,散落了。然後她搖了搖頭,指着他身後。
鬱佺腳步不穩地轉身。一片白色的沙漠在等待着他的目光。不是沙子的沙漠,而是雪的曠野。
寒冷爬過他的腳趾和手指,蔓延到他的四肢,因爲花瓣的風暴變成了白色,附着在他的眼睫毛、臉頰和嘴脣上,然後融化了。強烈的風停了下來,但柔軟的雪花繼續飄落,照亮了紅衣女子。
她跪在純白場地的中央,背對着他。她猩紅的裙子與她雪白的頭髮和冰凍的景色相沖突。她慢慢地站着,半邊身子轉向他,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鬱佺都無法看到她的臉。它的表面像陽光下的雪一樣閃閃發光,讓他看不清。
但他看到了她手裡拿着的東西--看到那顆剛收穫的人類心臟,他的血就涼了。當他的目光被吸引到躺在雪地上的年輕女子身上時,他的驚恐就更大了,她躺在猩紅女巫的腳下。
艾薇穿着白色的衣服。他在幼稚的夢中曾無數次想象過她穿的那種白裙子。安妮女王花邊的花環環繞着她的金髮。她那雙溫柔的玉色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飄落的雪花,她的胸口已經被一隻野獸蹂躪撕開。
鬱佺踉踉蹌蹌地走向他們。一聲瘋狂的尖叫聲從他的胸口撕開,嚎叫着穿過他腫脹的喉嚨,只是被微風吹走了。
在他背後的天使輕輕地限制了他。"她不能救。"
鬱佺甩開她的手,向前衝去。
但他離女巫和艾薇越近,他麻木的四肢就越沉重,直到他的雙腳僵在地上,身體也僵硬了。
一個影子落在鬱佺身上,掠過白雪向女巫和艾薇走去。沉重的腳步聲震動了他身後的大地。當女巫轉身微笑的時候,一股氣流從他身邊衝過。她伸出艾薇的心臟,包裹在一片冰中,並低聲說:"聖主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