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赤水小心地把一個普通的白色瓷瓶揣在懷裡。環顧室內一圈,將煉製龜靈盾和捆妖繩而剩餘的殘渣一收,確定沒有任何遺漏後,方打開室內禁制,走了出去。
待來到執事所在地,赤水再次掏出身份玉牌交給那裡的執事檢驗。
那名執事接過身份玉牌,在記錄簿上找了很久,方在八年前查到了赤水的記錄,她目光復打量了赤水一眼,有些鄙夷。
沒有見過佔便宜佔到這種程度的!要知道問心塔裡的密室,就是第三層,每一年都要近百塊中品靈石,這個黑衣女子居然趁着結丹之際,硬是在密室裡待了八年多,從而節約的數百塊中品靈石,都可以買一件極好的法寶了。
此地靈氣充足,靈石資源較多,但高級材料奇缺,一件能煉成法寶的普通材料,都需要三四百塊中品靈石,更何況這個黑衣女子多待了五六年。還是用問心塔一二層密室,節約的肯定不只這些。
她雖然纔來這問心塔做執事四年,但對這黑衣女子的行爲,仍是有些不恥,若是每一個弟子都這樣,將密室霸佔住,後面的弟子還要不要結丹了?
她忍不住直言,“你待得可真夠久的了。”語氣裡帶着淡淡的嘲諷。
赤水頓了一下,目光直直望向她,問道:“不可以?”貌似她待得是比較久,但她並未看到有規定說不可以,這位執事看來很是不滿啊!
那名執事一窒,似想反駁,卻找不到反駁的話語,最終只有搖了搖頭,將身體玉牌還給赤水,便自顧整理東西,不再理會她。
赤水接過身份玉牌,轉身往外走去,既然她不說,她也不會貼上去補交靈石,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件小事罷了。
那名執事遠望着赤水的身影消失不見,臉上纔再度浮上一抹嘲諷之色,她也就只能佔這麼一次便宜了。
“剛纔有人出塔了?”她心下正想着,就聽一個聲音響起,她忙轉過頭去招呼道:“見過燕師姐。”
這位燕師姐可是在這裡待了近百年。算是這裡資歷最老的修士,自是受到她們的尊重。就見燕師姐頭輕點,平靜道:“我感應到剛纔有人出塔了,過來看看,記錄姓名了麼?”
那名執事點頭,將記錄簿遞交給燕師姐,心裡有些疑惑,不知道爲什麼,只要有人出塔,這燕師姐都會出來看看,以前她曾好奇的問過,可燕師姐僅是淡笑不語,多次下來,她們也就不再提了。
那燕師姐揮揮手,並未將記錄簿接過去,僅是淡淡問道:“給我說下姓名就成。”
那名執事很快便答道:“是一名叫赤水的弟子,已是結成金丹。”她同時將記錄簿收回,本想再嘲諷幾句,但想到燕師姐平時最爲嚴肅,怕是會不喜,心下略一衡量。終是作罷。
那燕師姐聞言一頓,重複確定道:“叫赤水?”
那名執事點點頭,有些莫名,就見那燕師姐已是搶過她手個的記錄簿,自己細看起來,不久便看完,合上記錄簿,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喃喃道:“終於出來了。”
那名執事略帶詫異地望向燕師姐,“難道這名弟子有什麼來歷?”
那燕師姐目光掃過她,嘆道:“她有什麼來歷我並不知曉,但是宗裡的十大長老可是等了她數年。”
她在七年前便接到掌門的命令,待這個叫赤水的弟子一出塔,便要立刻稟報,不得張揚。她估摸着和那次引起十大長老的異動有關,她當時只是覺得這名結丹弟子的感知很強,竟超過了她的靈識範圍,但具體強上多少,卻是不知。
沒想到她卻因此被帶到問心塔頂受十大長老問詢,看來這名叫赤水的弟子定不簡單。
想到此,她不再停頓,將記錄簿還給那名執事,丟下一句“我去回稟掌門”後,便匆匆往宗門大殿行去。
只留下那名執事手拿記錄簿站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宗裡十大長老哪是那麼容易見到的?就是她,也才僅見過其中三名長老而已。
此時的赤水,哪裡會知道她走後發生的事,她正在感受着這大千世界的極致美麗。雖然她之前就已探出靈識感應到。但與用身體去感受,自是不同。
她的心裡淡淡愉悅升起,輕輕一躍,身體便似脫離了地心的引力般,蹦上去極高,把她嚇了一跳,連忙穩住身體,讓其緩緩的降落至地面。
這可僅僅是她未加持疾馳術的效果,這次結丹,將她的身體再次改造,皮膚已不能用白皙來形容了,光潔如玉,泛着點點柔光,隱約有些朦朧縹渺,似是帶着一絲仙氣。
赤水舉目一望,確定方向後,就想往小山谷奔去。在進問心塔前,她將小妖拜託給了元姿大師姐,現在,該是接回來的時候了。
她再次一躍,遁入空中,驀地,一股極其強橫之力將她捲起。硬是改變了她前進的方向,往另一邊衝去。
赤水大驚,迅速將靈識放開,往那遠處探去,真是沒有天理了,怎麼她身在翠煙宗的地界,也會出現這種安全問題?
是誰?膽那麼肥?她已經成功升級爲金丹期修士了好不?這人也敢來擄,真是太沒眼力見了。
不過,當她的靈識探到那閒適站在路邊,一臉淺笑的男子時,頓時便奄氣了。她認識的人當中。也就只有他最是毫無忌憚,敢幹這種事。
她都已經換了一塊大陸,他還能找來,不得不讓她佩服。
她心下略鬆,好歹也算是個熟人,對方如此強大,要想取她的性命,不過是彈彈手指罷了,她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所以她乾脆不想了,將靈識收回,任憑自己的身體被對方卷着走。
待來到那個叫穹目的男子身邊,赤水堪堪站住腳,就見對方的聲音響起,“小雜草,你過得還不錯麼?”
不用想,赤水都能猜到,對方這句話,是針對於她結丹的,她見對方似執意要她回答,只好答道:“還行。”
這一次,他已是換了一身淺藍色衣衫,不過,一點都沒有將藍色的憂鬱感穿出來,反而讓她覺得很是隨性。
赤水搖了搖頭,收回視線,他也夠隨性的了,雖然她見到他的次數不多,但他的性格,她多少也有些瞭解,喜怒不定,全憑心情,反正她是不想惹到他。
開玩笑,那紅衣怒神僅是說了他三個字,就被他整得那麼慘,還不敢反抗,順便害慘了她和小白,她真的惹不起啊!
“走吧!我給你準備了好東西。”穹目微微笑道。隨即便率先往一個方向奔去。
赤水頓了一下,好東西?她可不敢相信!好在,這次他沒有指着一個又一個的山頭讓她瞎竄,她慢悠悠的提起腳,往他離開的方向奔去。
還順便看看路邊的風景,倒是有些愜意。
其實這都是假象啊假象,其實她的心裡七上八下,誰知道這次他又會讓她幹啥,說不定性命就丟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她的腳步,怎麼也快不起來。
不一會兒,她就見前方他的身影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向她,微皺着眉,待她走近後,纔出聲道:“你沒有力氣?要不要我幫你?”
赤水連忙搖搖頭,開玩笑,讓他幫?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樂於助人的人,她寧願自己走。
頓時,她的速度快了起來,穹目見此,眼裡微露滿意之色,隨即便往遠處遁去。
赤水跟在他身後,不知不覺,速度又慢了起來,在接到前方穹目瞪過來的灼灼視線後,不得已又加快了幾分。
不過一會兒,她又慢了下來。
如此反覆數次後,穹目終於露出了一絲不耐,這次沒有瞪她,直接將她的身體捲起,往遠方遁去。
赤水一點都不驚慌,如果可以,她或許還會聳聳肩,這樣更好,她樂得輕鬆。她又沒有吃飯,她現在的身體素質,也不用擔心暈吐問題,顛簸一點算個啥,她就當是坐過山車了。
她閉上雙目,任憑穹目卷着她以極快的速度飛奔,沒有多久,便沉沉睡去。
其實她本來是想繼續修煉的,但想來她已經突破到金丹期,就是睡着了也同樣可以修煉,而且,只要她一遇到這個男子,就是睡覺,都是一種奢侈。
她略一思量後,便選擇了睡覺。
穹目抽空掃了她一眼,略微一窒,不知道爲什麼卻是沒有將她搖醒,而是輕哼一聲,接着又露出一抹淺笑,腳步沒有任何停頓,往遠方遁去。
如果赤水能看到那抹淺笑,一定會打一個冷顫,那淺笑,就像是送給那沒有明天的犯人最後豐盛的一餐。
不過也幸好她沒有看到,不然她估計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睡得那麼安適恬靜了。
七日後,赤水默默望着遠方那一大片濃密黑霧,半晌無語。等反應過來後,她瞧都沒有瞧旁邊的穹目一眼,便想轉身離開。
可她剛轉過身,腳還未提起,便感覺一股強大的威壓襲來,瞬即便將她鎮在原地。
“你想往哪兒去?”聲音很輕,透着一點點危險。
赤水不想激怒他,努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解釋道:“我去找件攻擊法寶來。”
“哦?多久?”穹目眉毛輕輕一挑,似是有些興趣。
赤水猶豫了一下,不確定道:“五年?要不三年也行。”
“不行,你在七日內,必須進去。”這可是他專門給她準備的呢?保證讓她滿意。
“這怎麼夠?”赤水睜大了眼,大聲道:“我現在可是一件攻擊法寶都沒有,你不會就這樣讓我去送死吧?”
光是看着前方那不正常的濃黑霧氣,就知道不簡單。
穹目轉目瞥向她,“你不是還有法器麼?沒有想到你的修爲提升得倒挺快,超過了我的估計。”語氣裡帶着一絲怪罪。
赤水雙眼微睜,沒有理她的語氣,而是確定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地方,本來是想讓我在沒有突破之前去的?”
這築基期頂峰的修士與剛結出金丹的修士,雖僅有一線之隔,但卻是一個境界的差距。若他認爲她在築基期就能解決前方的問題,那麼她現在結丹了,是不是把握更大一些?
雖然她知道他們之間對於這個難易程度的概念相差極大,但她見穹目點頭,仍是讓她提得半高的心,稍微落下了那麼一點點。
她感覺到對方已經將威壓收回去,便轉過身,面向那前方濃霧的方向,在原地靜坐下來,問道:“可還有其它的信息?需要我做什麼?”
“只要毀了那裡就成。”穹目看着她的動作,神色微動,良久,終是催促道:“你還不進去?”
赤水疑惑望向他,“你不是說七日之內進去麼?”就算是七日,那也是她多活的天數啊?若是現在就進去,怕是連七日的時間都沒有了。
穹目一頓,他是這樣說的沒錯。難道事情不是越快解決越好麼?
當然,那是在他有那個能力的情況下,若是像赤水這樣根本不瞭解情況,兩眼一抹黑,想讓她去送死,她又無法反抗,只有採用拖字訣了。
他似也看出了赤水所打的主意,嘴角微扯,“我之所以說七日,那是最後的期限,你現在每拖延一刻,危險也就大上一分,你自己看着辦吧!”
他說罷,身體放鬆,依在旁邊一顆不大的樹幹上,看上去甚是悠閒。
赤水聞言,目光直直往他看去,想看出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可她卻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她開始有些不確定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然是越早進去越好。
“去吧!這可是專門爲你準備的,爲了讓你不缺席,我整整延遲了七年,你可不要讓我失望纔好,呵呵,若是你能完成任務,有不錯的獎勵哦。”以勢逼之,以利誘之,穹目倒是順手拈來。
赤水聽之臉色不變,心裡卻忍不住腹誹,他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等着看戲罷了,如果可以,赤水一點都不稀罕他的獎勵。
她站起身,再度望向那遠方的濃黑霧氣,臉上浮現淡淡憂色,良久,她終是一咬牙,往後方叢林的方向行去。
穹目眉頭微皺,淡淡提醒,“你走錯方向了。”要去應該走前方,她若是認爲她能逃得過他的掌握,那也太天真了。
赤水腳步未停,淡淡答道:“我去換衣裳。”
穹目嘴角微勾,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一抹笑意,“樹林裡,有用麼?”
赤水聞言腳步一頓,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在他強大的靈識面前,什麼都無法遮掩。她默了一下,站在原地不語。
穹目目光將她從頭打量到腳,撇撇嘴,嫌棄道:“不足二兩肉,一點看頭都沒有。”
話落後,便將目光移開,望向那濃密霧氣的方向。
赤水低頭望了自己一眼,他能看出什麼?而且,以她前世的標準,她這樣的是標準身材。
她知道他不懂,不和他計較,仍是走到樹林深處,從指環裡掏出了一套暗青色衣裳,很快換上,接着,從指環裡運出一滴精血,當然不是她的。
這一滴精血,便是在萬丹門地界打劫她的一男一女中的黃衣女子的。當時她在滅口之前,突然想到了她的血影術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實踐,便取了她的血。
現在,卻是派上了用場。上一次是她僥倖,穹目將那個金丹老頭困住了,不然,怕是會萬里追殺於她的吧?
這一次,誰又能保證結果是什麼樣的?雖然她也不一定能有命活着出來,但該做的保命工作還是要做的。
而且,那黃衣女子僅有築基初期修爲,也能起到一定的掩飾作用,就算是降低對方的防心也好。
換好後,她又將頭髮理了理,重新換了一個髮髻,插上了幾株細小的珠花,才走回去。
穹目聽到響動轉過頭望向她,並不驚異於她忽然變成了另一個人,“這個法術怎麼樣?”
“還行。”赤水微帶疑惑的望了他一眼,接着又打量了自己一番,再伸出手仔細看了看,嗯,雖然是第一次用,但是她自己都辨不出真假,看來這樣法術確實如她所想的挺好用。
不過,他爲什麼要這麼問?
她停住摘下定顏珠的動作,目光復盯向他,確定道:“你知道那塊血色玉簡?”
她見穹目露出一抹微笑,望向她,眨了眨眼,她心下一動,一個她之前覺得非常荒謬的想法躍入她的腦海,她停頓了半晌,終是將話問出了口,“那塊血色玉簡是不是你的?”
穹目無聲一笑,問道:“覺得其它法術怎麼樣?”
赤水覺得她猜對了,頓時,一股怒氣升起,他以爲他是神麼?將別人的性命玩弄於鼓掌之間。
可她只能拼命壓抑住,僅是用雙目直直瞪向他,咬牙切齒道:“都很有用,只是太過於血腥。”
“哦?你就只學了這一個?”話落,穹目又掃了她一眼。
赤水哼一聲,本想將那塊血色玉簡掏出來向他砸去,但一想到給他的後果定是又拿出去禍害人,便作罷,留在她那裡,至少她不會亂用。
穹目撇撇嘴,似是有些無趣,提醒道:“你該去了。”
赤水吸了一口氣,申明道:“這是第二件事,這次過後,就僅剩一件了。”先說清楚,免得到時候又變卦,他的人品,她不相信。
不過,貌似她不相信也沒法奈何他。
赤水再一次後悔她以前怎麼就碰到這個瘟神了呢?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選擇在那一日出千雲門,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