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睿與君義二人對峙時,在碧魂宗外,赤水卻是正與那個法陣奮鬥着。她知道,要等她算出生門走出去,是極不容易的,陣石法陣,不比其它,生門是有,但被重重陷阱掩蓋住,以她現在的能力,要想找到生門走出去,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而她現在缺的正是時間,既然等不及,她也不算生門了,打算直接破陣。
她花了兩日的時間,終於找到了這個法陣的薄弱處,便在此處破陣,是最好的選擇。她神色一定,衣袖一揮,六方約丈許長寬的陣石飛出,懸停在她上空。
“咦?六玄堅攻陣?小雜草,不錯啊!”法陣外,穹目閒閒坐在一堆荒草上,眼裡滿是興味。
赤水面無表情,素手輕揚,將六方巨石分別懸在六個特定的方位上,同時在心底反覆叨唸着,無視他,無視他……
自從兩日前,她確定這個傢伙只是看戲,絕對不會伸了一根手指頭幫她一下後,她就是這樣的態度了,可是,他似乎是上天派上考驗她耐性的,不幫忙不說,還有一旁不停地說着風涼話,企圖擾亂她的思維。
哼!她現在沒心情應付他,如果說以前,她還有顧忌,需要小心翼翼的話,在她一時怒火攻心,失去理智抓狂讓他去死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本以爲代價莫過於一死,沒有想到,穹目卻是放過了她。可別認爲是穹目好心,他那人,根本就沒有心。
赤水估摸了一下,大概是當時在他的手摸至她的脖子上時,她一臉淡定,沒有求饒,也沒有驚恐,讓他喪失了殺人的樂趣,所以才放過了她。其證據,便是他在鬆開她的脖子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最後,露出一絲失望,退出法陣外,顯然是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赤水默唸佈陣法訣,調用力量將六塊陣石用力往下一壓,就見從地面,竄出數股藍色靈光,將陣石纏住,往旁邊推去。
赤水怎能容許此等事情發生,當即加大力量,可是那些藍色靈光的抵抗異常強大,至最後,赤水已是抽出了全身的力量,與它們較量了很久,終於將陣石布至特定的位置上,她也一下脫力,跌坐在地上。
就見她所佈的六方陣石,同時一個震顫,靈光溢出,在空中交織在一起後,形成一大團灰霧,往纏住陣石的那些藍色靈光襲去。
頓時,“噼裡啪啦”陣陣爆響,在她的周圍,藍灰兩色互不相讓,如同兩頭失去理智的野獸,相互糾纏較量,都恨不得將對方滅掉。
赤水見之,眼角微舒,這套法陣,是她最近一段時間正在研究的一套強攻法陣。只是,這套法陣,並不是她凝鍊的。
這數百年來,因爲各種瑣事,她專心凝鍊研究法陣的時間並不多。陣石法陣,她也僅會一些普通的。
而這套法陣,是陣石法陣中較爲有名的攻擊法陣之一。雖然陣型小,但攻擊力,並不弱。
當然,碧雲這套瑣靈陣也不簡單,她家祖上,也是一個煉陣家族呢!
赤水觀察了一下兩套法陣相鬥的情況,估計,還需要三日的時間,才能破陣。
她嘆了一口氣,盤腿坐起,閉目養神,再度將法陣外的穹目無視掉。
穹目挑了挑眉,看了看她狀似平靜的小臉,又望了望遠方的那片黑霧,身體一鬆,雙手枕在腦後,往後一躺,睡覺了。
赤水嘴角抽了抽,再度恢復平靜。
在黑霧的中心,方睿銳利的眼神,盯着君義,“君家主,背後偷襲秦道友,是爲何故?”
衆人一聽,頓時明白過來,剛纔,衆人相距最近,正是偷襲的最佳時刻。先不說一個修仙大家族的家主,做這樣的事實在有**份,便是他爲何要這樣做,就是個值得考究的問題。
此時的秦炎,已是衆人心中的精神支柱,他若是得逞,將秦炎滅殺,那他們……
想到後果,衆人盡皆滿臉怒容,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刮,他這樣做,可以說是雪上加霜,讓他們本就艱難的處境,還因爲失去一個領隊人,而整體力量再度降低。
旁邊的楚旋一臉怔愣,搖了搖頭,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君義臉上陰晴不定,彷彿沒有想到,明明萬無一失的事,怎麼就功虧一簣了?
“呵呵,被拆穿了呢?君家主。”碧雲一臉諷意,對已被衆人包圍的君義幸災樂禍道。
君義不悅地瞪了碧雲一眼,望向壞了他好事的方睿,眼角皺起,儒雅之氣盡去,隱露一絲陰恨,“我本欲讓你們早點解脫,既然被你識破,也罷,就讓你等償償精血被一點一點抽乾的滋味吧!”
衆人先前看到碧雲身上的傷口,本就心驚,再一聽到,他們也要變成如此,更是心顫,臉色也隨之一變。
楚旋雙手緊握成拳,清麗的臉龐因爲無法遮掩的怒氣,而有些扭曲,雙眼冒頭熊熊怒火,似是想將他燒爲灰燼。
方睿見君義對衆人的包圍視而不見,似乎胸有成竹,不由提醒道:“小心,他是魔修!”
衆人又是一怔,君義動作一頓,臉色更顯陰沉,“你從何得知?”他最後一張底牌,被人提前翻開了。
“赤水告訴我的。”方睿淡然道。他本來還有一絲猶疑,但看到他此時的表情,一切便明白了。
秦炎和秦鈺見方睿直呼赤水的名字,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又是她。”君義在聽到赤水名字的時候,眼裡恨意甚濃,根本無法掩蓋。他看了看仍然包圍着他的衆人,嗤笑道:“就算你們知道了又如何?你們難道就沒有發現什麼?”
其實,不用他提醒,停在氣泡外的衆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壓迫,是的,因爲這裡魔氣濃密,他們都已經摒住了呼吸,但仍是感覺到了憋悶,是身體受到一種外在力量擠壓的感受。
這種感受並不強烈,或者說,現在還不強烈,但那股力量正在一點點增強中。
衆人盡皆給自己加持各種防護術,秦炎見之,知道將衆人聚在一起節約能量的方法是行不通了,他將氣泡縮小,罩住他和秦鈺。
君義眼帶嘲諷,用一種看死人的目光環顧了衆人一圈後,衣袖一甩,就要越過衆人。
方睿怎會同意,身形一動,便欲阻攔。
“讓他去吧!”秦炎淡淡阻止。
方睿看了秦炎一眼, 僵持了數息後終於鬆手,他知道秦炎的意思,在真正的敵人沒有露面之前,還是先保存實力爲好。
君義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正欲離開,就在這時,在旁邊的碧雲卻是涼涼說道:“真是丟人,你除了擄走一些低階女修,勾引一些高階女修外,還能做什麼?”
此話一出,無疑於是一顆重型炸彈,轟得衆人都是一暈,其中反應最大的便是冉長老。誰都知道她的孫女是被擄走的。她衝上前,怒目瞪向君義,厲聲問道:“混賬東西,原來是你?你將我的孫女弄到哪裡去了?”
她想起剛纔她見到外面那麼多黑衣少女時,就有些懷疑,只是她將九百九十九個少女都看遍了仍是沒有找到她的孫女,本以爲是她多想了,哪知……
君義恨恨瞪向碧雲,“你想做什麼?”
碧雲無所謂地道:“反正他們都要死,以後,也沒人拆穿你的真面目,說說怎麼了?總得讓別人死得瞑目啊!”她說着揚眉看了冉長老一眼。
冉長老聽罷,怒火再也控制不住,驅起法寶便往君義攻來。
君義連忙往旁邊一閃,“冉道友,你孫女好好的。”
碧雲嬌聲笑道:“是好好的,能同我家主人一起,共獲長生,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事呢!”
她又瞥了其餘人一眼,說起來,六大宗門,哪個門派都有女修失蹤,而現在除了冉長老外,其餘的人竟都僅是滿臉驚色,怔在原地,沒有一點要爲門裡女修討回公道的意思,這就是名門正派。
冉長老一想到剛纔所見碧雲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萬般心涼,她天資聰慧的孫女,便被這樣毀了,想到此,她眼裡的恨意更甚,驅起法寶便往君義攻去。
秦炎動了動脣,本想勸阻,但他看到冉長老的臉色,便知是勸不下來了。他心裡嘆息,在看到碧雲和外面那麼多少女時,他第一時間便猜到了,只是爲了大局着想,他並沒有戳穿,沒想到,碧雲卻主動說了出來。
他一邊注意現場的情況,一邊卻是探向旁邊一根巨大的石柱,不知爲甚?他總覺得,那石柱上面緩緩彎曲變動的符號,他好像認識,但他又想不起來。
而此時場中,冉長老與君義交手數個回合,卻是沒有佔到一點便宜,還是方睿上前,強行讓冉長老冷靜下來,這才作罷。
君義哼了一聲,來到離碧雲不遠處停下,若不是祭品必須是活的,他早就將冉長老直接滅殺了。
方睿看着冉長老怒氣未熄,提醒道:“你看外面。”
冉長老直到此時,纔看到外面,那些碗粗的石柱下方,都有一股約筷子粗的魔氣,隨着那些黑衣少女的唸咒聲,貼着地面源源不斷地往他們周圍的五根大石柱聚集。
而這五根大石柱卻是來者不拒,將所有流向它的魔氣,全都吸收掉,那石柱上的符文,也靈氣流動,變幻不停,似乎在醞釀着什麼。
不只冉長老,其餘衆修士見之,心裡都直打鼓,對於那個一直沒有出現的魔物更是驚懼。
然而,事實卻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九日了,他們眼看着那些約筷子粗的魔氣已是增大至碗大,他們周圍的五根石柱,因爲吸收的魔氣太多,已是黑得發亮。而那五根石柱間,所形成的屏障,卻更是牢固,任他們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未能破解。
有一些修士,已是隱露灰敗之色,他們都知道,他們所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因爲,那五根漆黑髮亮的石柱上部,已是自睜開了一隻魔眼。
是的,魔眼,如盆大,黝黑如球的眼珠泛着詭異的紅光,裡面暗潮涌動,似是掩藏了一個殘暴噬血的靈魂,窺視着被困在其中的衆人。
衆人被這樣的五隻眼珠瞪着,感覺全身涼颼颼的。他們都知道,在那五隻眼睛完全睜開的時候,也就是他們決戰的時刻。
這個時刻,他們似乎等了上萬年,終於等到了。
衆人的耳中,似是聽到了一聲鐘鳴,悲哀連綿,那些黑衣少女的唸咒聲驟然加快,凝出的魔氣,也不再是一條直線,而是成彎曲狀扭動,似是開始狂暴起來。
從五根石柱中,瞬間竄出無數股魔氣,聚集在頂端,形成一大片黑雲,那些黑雲在空中急速翻涌着,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停在空中的衆位修士往下壓。
早有準備的衆人圍成一個圈,其中幾名修士催動陣盤,一個大型的防護大陣開啓,將所有修士罩入其中。
需要數人開啓的法陣自是不一般,便見那些黑雲分成無數股,重重擊在法陣的防護罩上,隨着轟隆隆的撞擊聲,靈光如彩色火花般飛濺。
光防守自是不行的,那些修士在秦炎的指揮下,驅出各自準備的抗魔法寶,集合力量,全部往那些向防護罩攻來的黑雲襲去。
若是赤水看到,定是會驚訝,並不是只有她的引魂笛是可以吸收魔氣的。在場的修士,可能是因爲涉及到自身性命,哪裡還敢藏私,皆把自己平常不顯露在外的寶貝驅出,只希望能多爭得時間,找得方法脫困。
便見驅魔宗一位修士,將腰間巴掌大的黑色葫蘆驅出法陣外,一個顫動,放大十數倍,瓶口一開,頓時,形成一股吸力,將它周圍的黑雲全部吸入肚裡。
方睿祭出一方金燦燦的方印,每一印印下,都將圖案內的魔氣全部淨化。
秦炎並沒有再驅出別的法寶,僅是那陰陽輪迴珠,黑環一出,便可抵下別人數柄法寶的攻擊。
另有一名散修,也是個魔修,竟拿出了十多支空白魔幡,全部驅出,不停地吸收那些黑雲。那些魔幡也跟着吸收魔氣的增多而開始慢慢變黑。
衆人各施其法,看上去井然有序,碧雲和君義在一旁看之,緩緩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就在這時,衆人忽聽中間一聲慘叫,頓時大驚,便見其中一位拿着陣盤的修士,他手中的陣盤,連同他的手,竟都被別人一擊擊碎。
因爲陣盤的破碎,整人防護大陣也跟着搖搖欲墜。衆人隨着那位修士的目光望去,不敢置信地呼道:“雷道友?”
無需多問,衆人從他眼裡隱露的一絲紅光便可瞭解,就見他露出一絲邪笑,身體一動,竟是將欲碎的防護罩擊破,遁了出去。
秦炎見之,勃然大怒,陰陽輪迴珠清鳴一聲,黑白兩道光芒同時往他的背後襲去。
那位雷道友似是知道秦炎的厲害,一下想要避開,就在這時,旁邊方睿的開山印忽地往他攻來,封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滯,正正被黑白兩道光芒劈中,而同時,另一邊,又一聲慘叫聲響起,那位修士不知是被之前的情景看呆了還是什麼,在防護罩碎裂的時候沒有回防,那些黑雲將他一個包裹如厚厚的黑繭,他連連慘叫了數聲後,那些黑雲再退開時,他已是如一具木乃伊般,直直掉落在地。
秦炎沒有去理會那被他劈中炸裂開的雷姓修士,反而看着那具似乾柴般的木乃伊,臉帶恍然。
而其他修士一看到那木乃伊連元嬰都尚未來得及出竅,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同時想起數百年前的的宗門弟子被滅殺的案件,也是無頭公案,現在,總算是知道了答案。
然而,他們一點喜色都沒有,反而滿臉驚懼。
“啊——”又一聲慘叫響起,衆人轉頭一看,另一位修士加持的防護術居然都沒有保護住他自己,不過數息工夫,便遭遇了同前面一位修士一樣的下場。
這下,滿場所有的修士,俱是驚駭莫名,他們的靈魂都在顫抖,這些魔氣,比他們想像中的更加厲害。
“快重新結陣。”秦炎將有些怔愣的衆人吼醒,幸好,他們六大宗門,不只備了一套法陣,雖然剛纔所開啓的那一套,是所有法陣中最強的一套。
衆人手忙腳亂,待重新開啓了一個新的法陣後,才略微放鬆下來,秦炎聽着已經極是熟悉快被他們無視的那些唸咒聲,又看了看那幾根石柱上的符文,眉頭越皺越深。
就見那些石柱的螺旋型縫隙中,溢出更多的黑霧,盤旋在空中,不見消散。
而此時,衆人,心裡開始漸漸升起一股絕望,若說先前,他們還有一拼之力的話,現在,根本就是在癡人說夢。
那些驅魔宗修士的黑色葫蘆早已裝滿了魔氣,再也無法多裝,而那十多支空白魔幡,已快要飽和了。
衆位雖然都是元嬰期修士,但其靈力也並不是源源不絕的,就算可以用靈石或準備的其它東西補充,其補充速度也大大比不上其消耗。
而此時,才結出不久的防護陣光罩又開始波動了,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因爲那些黑雲強烈的攻擊而破碎掉。
“你們先堅持住。”就在這時,秦炎驀地出聲,然後,不理衆人的反應,一個人遁出,往他一直觀察的那一根石柱遁去。
衆人看着他奇異的舉動,眼裡又隱露一絲希望,並心協力,在那個法陣要破碎時,再度開啓另一個法陣,這也是他們所準備的最後一個能用得上的法陣了。
其餘的,雖然還有,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然而,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秦炎在陰陽輪迴珠的護衛下,仍停在那石柱前方約丈許的距離處,靜靜看着石柱上的符號不語。
而陣中的修士,眼看着最後一個法陣的光罩也開始波動,同時雙手掐訣,用法術結出一個防禦光罩。
不得不說,衆人齊心的力量,還是強大的。三十幾位修士,一同結出的這個光罩比起之前的那個法陣,更有過之。
他們現在,是在賭,他們已經不再主動攻擊了,而是將靈力節約下來,供給光罩。
爲了能夠持續供應,他們分成兩批。在一批修士,維持光罩時,另一批則趕緊補充靈力,然後交替換之。
這樣下來,居然也堅持了大半日。
隨着他們補充物給的急劇減少,眼中的希望之火也一點點減弱,直至微弱的幾乎快感覺不到。若是秦炎還沒有想到辦法的話,相信再堅持不了多久,他們便要全部陣亡了。
他們不由想起之前,赤水傳達那位前輩的話,不足三成的把握?
他們狠狠詛咒,去他的三成,在他們看來,就是一成都沒有。而那位修爲比他們還要高的前輩,究竟有沒有其人,他們現在都開始懷疑。
他們沒有想到啊,他們謹慎一生,卻是栽在了這裡,真是世事無常,誰又能想到他們風光半生,卻是面臨這樣的命運,被當成祭品,如牲口一般。
當他們的靈力快要耗盡,眼看着光罩就要破碎的剎那間,他們想到了很多,這輩子所留的遺憾,若到時元神被那些黑雲吸去,是再也沒有機會去完成了。
就在他們的希望之火熄滅的瞬間,秦炎大聲道:“我想起來了。”
而就在這時,在外面,卻是“轟”的一聲巨響,衆人齊齊探去,便見在遠處的空中,驀地出現一個黑衣女子,黑髮飄揚,衣袍無風自鼓,一臉平靜,緩緩撫平他們急劇顫抖的心。
在她的周圍,又相繼出現二十幾個人影,帶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無法阻擋的攻勢,往那些正在念誦咒語的黑衣女子和石柱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