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外圍旁觀的修士見峰頂那個金色身影身上的劫雷一下消失不見,都是嚇了一跳,還來不及思索原因,就見那個剛露出本來面目的小姑娘連眼都未睜開,就委頓倒地。
周圍壓抑着一陣噬人般的沉默。
衆修士雙眼直直盯着那個黑衣身影,連呼吸都幾乎停止。
沒有反應!
眼見着天上的劫雲翻騰一陣,隨風漸漸化歸虛無,陽光復灑向大地,暴虐的狂風也消停下來,化作和煦的春風,輕輕拂過這片山脈。
那個黑衣身影仍是沒有動靜!
人羣裡,終於有位修士忍不住搖頭,直呼道:“渡劫失敗了?此女如此厲害,居然都渡劫失敗了?”
衆修士聞言,終於醒神,這才發現之前神經繃得太緊,竟是真的忘了呼吸。
“這纔不足一日,此女就渡劫失敗了,天威真是難測”一位鬚髮半白的修士搖頭嘆道。
“這才一日啊,這等威力的劫雷,一般不都需要兩日的麼?”一位青年修士不解地嚷道。
“天道法則,自有章程,豈是我等可揣度只是,此女確實可惜了”另一位白髮老者接口道。
“修仙之道艱險崎嶇,究竟是該順天,還是該逆天?”一位旁觀了整個過程的白衣修士眼帶一絲茫然,喃喃道。
旁邊一位與他同行的青衣修士聞言看了他一眼,答道:“修仙之人超脫輪迴之外,本就是逆天,師弟莫非不知?”
那白衣修士仍是不解,“那爲何突破同樣的層次,此女渡的劫雷卻是如此不同。此女不過本體厲害了些,難道就該承受這般不公的待遇?”他越說越激動,“難不成增進自己的實力,也是一種罪過?”
青衣修士駁道:“若是所有修士都是一樣的考驗,那還談何劫數?”
他見白衣修士不言,拍了下對方的肩,“修仙本就是過獨木橋,稍有不慎,就會跌下萬丈深淵。我等爲了保存已身,自然會想盡辦法增長自身的實力,就算因此所渡的劫雷厲害些又如何?總好過那些實力孱弱,渡過了劫雷,卻被別人踩在腳下任意踐踏的修士來得強。”
修真界中,有這樣一類修士,他們吸風飲露,苦心修行,不奢享受,對於那些可增進自身實力的法寶靈丹等物,更是嗤之以鼻,他們只專注於心境的修煉。
這一類修士,被稱爲苦修士。因爲他們本身的實力,劫雷一般都不強,其渡劫的成功率比起普通修士,高出了近一倍。因而高階強者中並不乏這一類修士。只是,他們雖然人數衆多,地位卻不高,鬥法時,甚至曾出現過被低一個境界的修士打敗的情況。
顯然,青衣修士極是不屑於那樣的修煉方式。
白衣修士似有所悟,青衣修士接着道:“師弟,你也修煉至元嬰後期大圓滿,若能得鍾吾仙座點撥幾句,必有助益,我等還是快離開吧!”
他邊說,目光邊掃過旁邊幾位目光閃爍的修士,知道這些人打的什麼主意,他並不想摻合,因而想帶着師弟快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白衣修士正在思索青衣修士的話,並未察覺到周圍詭異的氣氛,沒有意見,兩人隨即化爲兩抹流光,往遠處遁去。
周圍,和他們一樣不想摻合進去的修士很多,大都轉身離開。
轉眼,人就走了大半。
峰頂的黑衣女子仍然沒有動靜,這些人面色詭譎,相互僵持着,氣氛陷入冷凝狀。
容成越澤的目光環顧周圍一圈,略帶不屑地收回,微笑道:“黑雲小弟,看來這場賭注是爲兄贏了。”
黑雲靖祺似是沒有聽見,目光仍然望着那個女修的身影,微微皺着眉,似在思索什麼。
容成越澤眼中閃過一絲薄怒,又隨即隱下。
數息後,黑雲靖祺驀地一笑,道:“容成兄,小弟看未必。”
容成越澤一驚,立即往那個女修望去。
就見那個女修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那少年身量還未長成,略有些嬰兒肥的臉蛋上麋鹿般的大眼冷冷掃過仍然滯留在原處的衆修士,嘴角微撇,似在嘲笑。
原來僵持着的衆修士頓時惱怒不已,他們只顧防着別人,卻是沒有留意到,那個少年是怎麼到那女修身邊的。
其中幾人眼見那個少年彎身,將那個女修輕輕橫抱而起,就要離開,他們再也沉不住氣,幾道人影驀地發力,往那女修所在的峰頂衝射而去。
那少年腳步一頓,轉過頭,下巴高昂,挑釁地望向那幾道人影,眼裡閃過一絲鄙夷。
那幾道人影更是氣怒,他們就不信,他們那麼多人,還奈何不了一個小鬼。更何況,那女修身家豐厚,他們怎能忍受讓之眼睜睜地溜走,現在有這麼多人,最後那個儲物袋落入誰家還不一定,總要爭上一爭,纔有機會不是?
他們幾乎不用商量,就同時祭出法寶,往那個少年攻去。
然就在他們動作的一瞬間,周圍靈氣顫動,迅速往地底竄去。幾人皆是一驚,害怕是陷阱,紛紛往後退了幾步。
就見他們的前方,一道淺黃色靈力屏障形成,將那個少年和女修護在其中。
那個少年甚至連身形都未動一下,眼裡盛着滿滿的嘲笑,完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一位白衣中年修士目光凌厲,確定那少年只有元嬰中期的修爲,出聲威脅:“小子,快將此女的儲物袋交出來,不然,讓我等攻進去,必會取你的性命。”
那少年聞言,大聲嗤笑,鄙薄道:“你們攻得進來嗎?”
幾人聞言,同時變了臉色,中年修士衝其餘幾人呼道:“各位道友,那小子如此張狂,完全不將我等放在眼裡,我等可得拿出點顏色,給那小子瞧瞧”
其餘幾人沒有思考太久,盡皆同意。
幾人各自選擇了一個自認爲最佳的角度,祭出法寶,各色靈光大漲,相映成輝,份外亮麗。
那些法寶攻擊力都不凡,每撞擊到那屏障上一下,都會引得那個屏障波動數息,纔會恢復。
幾人見此,更是賣力地攻擊,似乎那裡面的少年是他們的宿世仇敵一般。
容成越澤的目光越過那羣小丑,落在那個少年身上,微露一絲驚詫。
“看出來了?”黑雲靖祺忽地問道。
容成越澤愣了一息,目光掃過那女子額間的小火苗圖案,遲疑道:“此女,莫非是司空家族的後人?”
黑雲靖祺淡笑不語。
就在這時,在前方正在攻擊的幾位修士中,有一位銀髮老者忽地停手,衝其餘人呼道:“等等,各位道友先停一下。”
另外幾人都有些莫名,但仍是停下了動作,想聽聽看那老者有何下文。
那銀髮老者看着已經停止波動的屏障,圍着那屏障飛遁了一段距離,終於激動道:“天啊,這樣淺的顏色,這是一鳴大師凝鍊的天罡護靈陣。”
另外幾人看着銀髮老者激動的表情,極是不解,就聽那銀髮老者又道:“一鳴大師啊,那可是二品煉陣大師,同樣的法陣,只要是他所凝鍊出來的,價格要高出十倍不止……”
如果赤水現在清醒着,一定會被氣得再暈死過去。
十倍啊十倍想她賣給天一閣時,僅僅比市價高出了三成啊三成。
衆人仍是沒什麼反應,那銀髮老者見此,嘆道:“你們可能不知,我也是偶遇一位強者前輩,見識過一回。聽說,一鳴大師所凝鍊的法陣,已是衆強者爭相搶購的目標。”
“啊——”之前那位中年修士突地叫了聲,問銀髮老者:“是不是八十年前,坊市懸賞二十萬中品靈石的那個一鳴大師?”
“正是。”銀髮老者見終於有個瞭解點情況的,不由得意解說道:“聽說那次勞師動衆,卻仍未能找出一鳴大師,如此高超的煉陣手段,那些強者估計,他至少有化虛期修爲。”
他說完,目光掃過幾人,衣袖一擺,“老夫決定退出,各位道友呢?”
另外一個青年修士見此,滿臉的不以爲然,“這又不是一鳴大師在這裡,我等如此多人,還怕區區一個法陣?更何況,道友真確定這是一鳴大師所出?”
言下之意,是懷疑銀髮老者撒謊。要知道,若衆人聽信了他的話,就此放棄離開,到時候他再偷偷回來,無人與他爭奪,不是讓他撿了個大便宜?
其他人聞言,臉色也是一變,紛紛將目光投向銀髮老者。
銀髮老者也不發怒,只嗤笑道:“一鳴大師的法陣,豈是區區我等能破解的,恐怕就是耗盡靈力,也不能損害法陣半分,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老夫不屑去做,信不信由你們,老夫這就離去,你們自去爭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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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罷,大袖一揚,化作一抹青光,眨眼間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
餘下幾人面面相覷半晌,其中幾人看向那個屏障,觀察了一會兒,似乎相信了銀髮老者的話,放棄了爭奪,也隨之離去。
這下,原地只剩下一位中年修士,一位青年修士,還有一位戴着鬥逢,看不清面目的黑衣男子。
那中年修士略帶不甘地透過那個屏障,恨恨瞪了裡面那個眉眼盡是挑釁的少年一眼,忽地注意到在不遠處的容成越澤二人,眼露一絲喜意,高聲道:“兩位道友,可願助我等一臂之力?”
容成越澤輕笑一聲,問黑雲靖祺,“怎麼樣?”
黑雲靖祺連眼神都未回一個,淡淡道:“一鳴大師的法陣,你能破解?”
容成越澤一驚,目光掃向那個屏障,“這真是一鳴大師的法陣?”
“千真萬確”黑雲靖祺定聲道。
“嘖嘖,此女身家果真豐厚至此,得不到那儲物袋,卻是可惜了”容成越澤搖頭嘆道,眼裡反常地露出一絲喜色。
比起眼睜睜看着那儲物袋落入對方手裡,這樣的結果,似乎更稱他的心呢
他見黑雲靖祺沒有接話,又慫恿道:“黑雲小弟真就這樣放棄?你不是對法陣也有一些研究嗎?有爲兄幫你,或可一試?”
黑雲靖祺眼中晦暗波動,卻輕飄飄地答道:“一鳴大師的法陣,就算知曉其法陣的法訣,沒有他凝鍊的陣盤在手,也休想走出法陣。小弟只懂得皮毛,哪敢在此獻醜,徒惹人笑話。”
容成越澤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他不過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場,哪想到卻是碰了一鼻子灰,自討了個沒趣。
那個中年修士見二人自顧討論,沒一人理他,有些氣惱,可眼下顯見僅憑他們三人,是無法破除這個法陣的,只好強忍住怒意,再次高聲問道:“兩位道友可願一助?”
黑雲靖祺終於望向了那人,黑眸幽深如寒潭,雙脣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那中年修士大怒,哪曾想到,站在他面前只有元嬰中期修爲的二人,無論哪一個,都是他惹不起的。
他正欲發難,就見那個黑衣青年滿臉不耐和嫌惡,就似揮蒼蠅一般衝他揮了一下手,他頓覺被一股強大的掌風掃過,身體離地,形成一道拋物線,往遠方的峭壁上狠狠砸去。
那中年修士明明感應到正後方有一塊凸起數寸的尖石,卻無法動彈,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一聲慘叫劃破天際,那塊尖石正正穿透中年修士的胸前,冒出一個石尖,將他直接釘在了峭壁上,鮮血緩慢地從那尖石處往外渲染,如同一朵紅花,在白如雪的衣衫上緩緩盛開,鮮豔刺目。
這突發其來的一幕,將一旁的兩人全嚇呆了。
那青年修士反應最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着求饒道:“兩位前輩饒命”
黑雲靖祺也未想到,自己隨意一揮,竟然弄成這樣,他皺了一下眉,如今無法善了,只有斬草除根。
因此,他看着那個眼珠暴突已經氣絕的中年男修,衝遠方一抓,不顧對方尖銳的嘶叫,用力一捏,一切化歸虛無。
那青年修士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顫抖得更厲害了,低着頭,心怕惹怒了這二人。
黑雲靖祺掃過那個青年,冷漠道:“我有一秘法,可封住你腦中今日的記憶,你可願意一試?”
那青年修士生死都在對方一念之間,哪敢不願意,連忙答應。
“放鬆”黑雲靖祺手掌一伸,帶着熒熒白光,往那青年修士的頭頂蓋去。
就是這時,旁邊那個戴斗篷的男子忽地一遁,往遠方逃去。
容成越澤輕哼一聲,衣袖一抖,一道青光遁出,在空中鋪開,變成一張青絲巨網,往那個身影奇襲而去。
青絲抽長,瞬間,就遍佈天際,黑衣男子不過數息,就被那網兜住,掙脫不開。
黑雲靖祺收回手,衝那青年道:“你可以走了。”
隨即,就往網中那個身影看去。就見那個身影靈光一閃,一道黑影衝出,影遁,消失在二人視線。
黑雲靖祺二人臉色同時一變,“庚桑族餘孽?”
容成越澤將網收回,一探那具早已僵硬不知多時的屍體,滿臉凝重,“庚桑族何時找到此等僞裝的手段?竟是騙過了我等二人。”
黑雲靖祺道:“還得儘快上報聯盟纔是。”
容成越澤點頭,將那屍體收起,嘆道:“又一場腥風血雨,要來臨了”
黑雲靖祺不置可否,望向法陣裡一直冷眼旁觀這一切的那個少年,擠出一絲笑容,道:“小道友,莫要驚慌,我等二人對你家主人之財無意,儘管放心。”
小白慢條斯理地探了一下赤水的脈息,只拿眼望着二人,也不說話。
黑雲靖祺也不生氣,“請問小道友,你家主人,可是從下界飛昇上來的?”
小白仍是不答話,卻是微微皺起了眉。
黑雲靖祺一扯衣襬,極瀟灑地坐在地上,“你看,我二人雖然進不去,可守在這,你們也出不來是不?何不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二人自會離開。”他瞥了一眼周圍,“還會先幫你們清理了障礙再離開,小道友意下如何?”
他話落,周圍有數處的樹葉都抖了一下,幾道人影遁出,往遠方奔去。
他見此,衝着小白挑了挑眉。
小白撇了撇嘴,“你有幾個問題?”
容成越澤臉上劃過一絲不滿,一個小妖,也敢如此放肆他正欲喝斥,黑雲靖祺衝他搖搖頭,滿臉和藹道:“只有三個。”
“哪三個?”小白雖然極力壓抑,仍帶着一絲不耐。
黑雲靖祺嘴角微僵,仍是道:“剛纔那是第一個,第二個問題:你家主人可是第一次渡劫?第三個問題:你家主人,可識得一鳴大師?”
小白沒有答話,看着黑雲靖祺那無賴樣,似乎它不回答,他就永遠不離開一樣。
它不由有些惱火,現在赤水雖然吊着一口氣,也不知道能撐多久,它實在不想與這二人糾纏。
黑雲靖祺見終於激怒了對方,反而氣定神閒道:“小道友,在下姓黑雲,你聽過吧?就算你不回答,我難道就查不出來了?不過是晚一點而已。”
小白一怔,竟然是黑雲家族,隨即又暗自生氣,若不是赤水最後那一超乎它預料的舉動,它又怎會怕這二人發現下面的洞府,她現在一個帶電之身,根本無法乘坐傳送陣,回到臨水城。
如果可以,它真想用力將她搖醒,問她爲何要做出這樣白癡的事情,真是將它氣得夠嗆
它衡量了一番,終於出聲,“是,是,不知道,你們可以走了。”
黑雲靖祺怔了一息,終於反應過來,對方回答了他的問題,可這答案太生硬,他連想套一下近乎都不成,失策啊失策!
話已出口,他只好無奈道:“我們走吧!”
沒得到迴應,他定睛望去,卻見容成越澤似乎被這個小道友的答案所震,竟然有些恍惚,連他的話都沒聽見。
他卻是不知,他這幾個問題,恰恰向容成越澤打開了另一道大門。
得知此女是下界飛昇上來的女修,讓他震驚,原來下界也有如此厲害的女修,他不由想到之前考慮的問題,眼前猶如撥去了迷霧,豁然開朗,他不只有向二等家族聯姻這一條路可選,他完全可以將目光放到下界飛昇上來的女修身上。
從下界上來的女修,由於實力的差距,大都不長命,爲了生存而做人侍妾的比比皆是,就算那女修再厲害,能與一個家族對抗嗎?
還不是得乖乖聽話!
只好好好培養,未必不能成爲他的一大助力,還避免了與二等家族聯姻,被其挾制的弊端,真是上上之策
“容成兄?”黑雲靖祺的聲音讓他驀地回神,竟是驚出了一聲冷汗,他剛纔大意了,若是有人趁機襲擊,後果不堪設想。
他深深地看了那個黑衣女子一眼,這才轉身,同黑雲靖祺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