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夏小婉就聽到外頭一片繁雜的腳步聲。她趕緊擦了擦眼角上粘着的眼淚。除了因爲發燒而顯得臉紅之外,並沒有任何異常。她眼中略帶驚愕的看着醫生和護士們走進來。當然,一起過來的還有羅娟。
夏小婉很快就反應過來,應該是羅娟擔心自己,還是叫了醫生過來看看。
羅娟怕夏小婉生氣,連忙解釋道:“我把藥方給中醫了,說是等會兒就把藥了送過來。不過我又問了一下,中藥得花兩三天才能治好感冒,你現在發燒太厲害,我讓王醫生來給你看看。”
王醫生,就是夏小婉目前的主治醫生。
見夏小婉沒反對,王醫生摸了摸夏小婉的額頭,又讓夏小婉張開嘴看看喉嚨,然後掏出聽診器,打算聽一下肺部和心臟。畢竟高燒三天,內臟很容易出問題。
夏小婉潛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胸,她家家教一向嚴格,雖然爺爺不排斥西醫,且還吸納了西醫裡的精華,但也不等於能接受西醫的這種診斷方式。
王醫生愣了一下,溫柔又略帶了點低沉的聲音說道:“只是聽診,不會做什麼!”
夏小婉內心掙扎了很久,還是讓王醫生聽診一下。畢竟從羅娟的表現來看,現在貌似大多數都是這樣的西醫。不管是病房裡的病友還是醫生護士,甚至是語言,都是華夏人,漢語,她不會認爲自己跑到英國或者其他國家去了。羅娟既然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中醫,顯然這裡的人更喜歡西醫一點。就當是,入鄉隨俗吧。
王醫生很認真的給夏小婉聽診。
收起聽診器後,對跟過來的護士說:“病人連續高燒不退,且伴有扁桃發炎,有點化膿。把青黴素換成頭孢,另阿司匹林每次多吃一片。”
聽到王醫生的診斷結果和開藥,夏小婉終於忍不住開口,“等一下,這幾天我吃的藥是阿司匹林?”
王醫生雖然不知道夏小婉想幹什麼,但還是耐心的點頭。
夏小婉擰眉,平時她吃的是2片。她雖然接觸過西藥,但對西藥並不算太熟稔。何況西藥不像中藥那樣,每種藥材的氣味和味道都不同,是以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三天吃的是阿司匹林。
在她那個時代,阿司匹林這種西藥已經出來了,解熱效果確實很好,但她這幾天吃了之後既然無效,就不應該再用這種藥。而且……
“阿司匹林用量過大對肝和腎不好!”夏小婉擡頭,目光對着王醫生。
王醫生作爲主治醫生,當然知道自己病人的情況。這個病人是燕京醫學院的學生。知道阿司匹林的優點和缺點也很正常。不過……也不能說阿司匹林對肝和腎不好就不使用了。是藥自帶三分毒,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
他笑了笑說道:“你那麼年輕,身體底子又不錯,不用擔心這麼點副作用。是藥自帶三分毒,等退燒後再好好養養身體就行。”
夏小婉的眼角抽了抽,藥自帶三分毒她當然知道。但給病者用藥的時候,首先考慮的,就是是否能用副作用最小的藥來治病。
明明柴胡這味重要的解表祛熱的效果就很好,且無毒,爲何還要用阿司匹林。
至於那什麼青黴素換成頭孢,頭孢是什麼東西她不知道,就不說了。但阿司匹林和柴胡,只要是個學識不錯的大夫,都會選柴胡吧。
夏小婉毫不猶豫的把王醫生歸類爲庸醫。“你可以用柴胡!”
原本,王醫生已經打算離開,卻沒想到夏小婉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不免讓他錯愕了一下。他在國內學的是西醫,雖然專業打着中西結合的頭號,但中醫並未學多少。之後又直接保送到國外留學,學成歸來後,一直擔任這家醫院的住院部主任,雖然治好的病人不少,但從來都沒有用過中醫。
也難怪他聽到中藥名稱會愣神。
他回過身體,又走到夏小婉的牀位這邊,說道:“柴胡在中藥裡的解表效果雖然不錯,但現在的藥大都是柴胡試劑或柴胡顆粒等中成藥,效果並沒有多好。”
這一回該讓夏小婉疑惑了,“爲什麼不開藥方,直接熬中藥。以我現在的發熱狀態,只需要善用金銀花、連翹、板藍根、黃芪、柴胡、生石膏等解熱藥,一兩天就能好,何必那麼麻煩。”
王醫生聽夏小婉好像說起來頭頭是道,心下有些鄙夷,不過畢竟夏小婉是病人,前幾天精神狀態還不好,便說道:“你好好養病吧,那些中藥沒什麼用。中藥除了鍼灸還有些用處外,其他的都是糟粕,你自己也是學醫的,可別走歪了路。”
夏小婉心中很不愉快,華夏中醫幾千年,除了鍼灸之外,竟然都被說成糟粕。實在是不可理喻。
“你試過我剛纔說的藥了嗎?憑什麼說它們是糟粕,你知道它們要怎麼搭配才能藥效最好麼?哪怕你說的那些西藥,也是用過了纔敢下定論,爲什麼對於中藥,你就敢這個武斷的說是糟粕,沒用!”夏小婉上一世出身中醫世家,自小泡在藥材堆裡,當然不願意被別人說中藥的不是。
“你沒用過中藥,就不能說她不好!”夏小婉死擰着說。心裡還不由得腹誹,我從學認字開始,就背湯頭歌,穴位圖。十歲開始診斷病人,臨牀經驗十年,比你這個臨牀經驗只有三年的強多了。
王醫生實在是被夏小婉氣得不輕,是他自己犯賤竟然跟一個小丫頭聊醫術。正在氣頭上,卻從門口傳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
“小丫頭,說得好!”
衆人不免把目光移到門口,只見門口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老人,一隻手託着藥碗,穿着唐裝,面色紅潤,身體健康,腳步沉穩。
他快步走進病房,臉上帶着興奮,連連叫道:“來來來,先喝完這藥再說。”
在一旁的羅娟看到這麼個像是瘋子一般的老頭,還沒穿白大褂,心裡頓時不高興了。自己女兒病了,有王醫生治。方纔女兒跟王大夫聊醫術,雖然她聽得不太懂,但也是正常交流。
可這麼一個老頭兒,又不是醫院的人,還端着一碗褐色難聞的藥汁……
但素來的修養卻沒讓她如潑婦那般大罵,只是禮貌的說道:“老先生,這裡是病房,還請您離開。”
那老先生眼珠子一瞪,氣呼呼的說道:“我當然知道是病房,這藥就是給丫頭治病的。”